『我怕的，不是你会爱上别人，而是失去爱人的勇气。那才是我会害怕的事。』
「好了，那就这两件吧！」
裴又欣第一次觉得，当个女人真累。她坐在沙发上休息，她试了各式各样的服装，从裙装到裤装、从短裙到长裙，无一没有尝试。她真心佩服柜姐竟能如此有耐心替她换装，甚至可以说是乐此不疲。
「你也休息一下吧，忙了一整个下午。」裴又欣朝着她娇小的背影劝道，不过毕竟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的店员，这样的工作强度对她而言小事一桩，但她还是为裴又欣的贴心感到窝心。
「你真的是衣架子！」放下了西装外套，柜姐两眼发直，这话她说过无数次，裴又欣仍有些害臊。
「我不是客套话！其实我很喜欢帮人化妆还有挑衣服，因为我自己也很喜欢。」柜姐笑靥如花。
见此，裴又欣不禁问：「所以你才会当柜姐吗？」
「是啊！不过我男友很反对，他希望我跟他一起拚创业。」
「你男友做什麽的？」
「他想开轻食餐厅，他喜欢做甜点也喜欢泡咖啡。」
裴又欣思忖半晌，又问：「那你喜欢吗？」
大概是没有想过裴又欣会这样问，店员有些怔愣，有些难过地扬起笑，「你是第一个这样问的人，每一个人都说很羡慕，却没有人问过我喜不喜欢、想不想要。」
裴又欣歪头，「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如果你不喜欢，那当然不能勉强你啊！」
店员长吁口气，有些动容。
「你人很好，真的。我……其实不喜欢喝咖啡，也不喜欢吃甜食，我支持他的梦想，但我也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我跟他沟通过了，也为此吵过架，现在我们在冷战。」
裴又欣叹气，劝慰她似的笑，「嗯……一定很无力吧？」
「是啊，我甚至在想……」话顿於此，她苦笑，「也许我跟他不适合，是该分开了吧。」
裴又欣一震，瞠眼，「你不爱他了吗？」
「……爱，但是觉得爱不下去了。」
裴又欣站起身，也许是她的反应过於认真，柜姐因而有些怔愣。她凑近眯起眼，似乎有些来气，「还爱着，就不要轻易说分手！」
「可是如果，你爱得很累了呢？」
裴又欣愣住。
店员抬眸，笑容淡了几分，「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办，我也想知道答案。我没有青春再继续蹉跎，我已到适婚年龄了，也有计画跟他结婚。我不确定跟他之间还有没有爱，但我舍不得也不忍心。」
她安静的目光，彷佛是在询问裴又欣的想法，但裴又欣说不出话，那些劝和的话梗在喉咙里，硬生咽下。
最後，化为一声叹息……
「我只是觉得能走在一起，真的好不容易啊……好不容易遇见彼此，甚至因此相爱，可是最後为什麽都无法到永远？」
「因为爱情从来不是为了快乐。」
突如其的话语插入两人之间，双双抬起头一见到梁聿琳立刻噤声，发觉自己话太多的柜姐低头不语，裴又欣则是心虚地笑。
「你们这是干嘛？我又不会吃人。」梁聿琳双手抱胸，摇头。「不要吓成这样好吗？」
「对不起，我立刻去拿衣服过来！」梁聿琳还来不及拉住她，这小妮子溜得太快像只泥鳅似的。於是梁聿琳转头看向裴又欣，步步逼近，「连你也怕成这样？做什麽心虚事？」
「没、没有！」裴又欣摇头如铃鼓。「我、我只是跟她聊天！」
「那就好啦，既然没做坏事你们别吓成这样，试衣服有什麽心得？」
「好累……」裴又欣坐回沙发上，「梁姐，为什麽我要试这麽多衣服啊？」梁聿琳环视四周，不知道是店员过於殷切又或是生意真的冷清，整间店铺像是被她包下来似的。
「多试几件是好事，不过……」扫到衣架上那件裙装，梁聿琳勾起嘴角，拎起她，「我一向快狠准，换这件给我看。」
「欸？可是姐姐她已经帮我选好两套了……」半推半要胁下裴又欣就这麽进了试衣间里，直接了当关进去。
等她的同时，梁聿琳对店员招手，很是惬意。一见到她手上两件衣服，赞赏道：「不错啊，眼光比我想得好很多，看你年纪也挺轻的，很细心哦。」
做这行的鲜少被人称赞，今天这简单的赞美足以让她开心一整天。
「不过你的烦恼倒是挺奢侈的。」梁聿琳拿起一旁的杂志翻阅边问：「你跟男友在一起多久了？」
「五年，正确来说是六年，中间我们有分开过後又复合。」
「哦？那既然你嚐过分离的滋味，现在还想分手，可见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不……其实我不知道。」
「你想吧，如果生命有重来的机会，你会想认识这个人吗？」
「……还是会。」
「那你的问题很简单。」梁聿琳阖起杂志，抬眸。「分手吧，最好是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柜姐怔住，下意识地摇头。
梁聿琳伸出手，拉住她，摇头叹：「你要明白，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为了快乐，而是为了努力创造有着彼此的那个未来。」收紧了几分，她平声：「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我从来都不会劝离，也不会劝合，但我想要你知道，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而是血缘牵绊的开始。」
正在更衣间里的裴又欣停下动作，安静倾听。。
「真正的分手是无所谓的、坦然的、不在乎的，看见对方受重伤也无动於衷，真是这样缘分才是真正尽了。若还有那麽一丝舍不得、不忍心、犹豫不安，那不是不爱了，那是倦怠期。」
「倦怠期……？」
「是啊。」她优雅地双腿交叠，娓娓而道：「这也可以叫做鬼迷心窍。你现在因为跟他理念不合，觉得自己很委屈，觉得所有人都不替你着想，你心灰意冷想分手，但又舍不得离开对方，那就证明你自私啊。」
「我、我自私？」
「因为你不相信他。」
店员怔住，裴又欣也是。
「你不相信他可以承担，你也不相信你们足以一起撑起一片天，不是你男友无能，就是你自私。要是你真的把自己完全交给他、托付给他，你不会萌生出独自承受的想法，也不会考虑分手。你把他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不让他走进也不让他了解，这样的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很抱歉，我不相信。」
「那是……」
「所谓的爱，不是用你自以为的方式爱对方，不是跟想像中的他谈恋爱，而是两个人要面对面、敞开心房沟通。一肩扛起不让对方吃苦的想法，这是『单相思』而不是『相爱』！真正的爱是要一人扛一边，相信对方可以承担、宽心以待一同分担，不是吗？为对方着想的出发点固然是好的，但多少人因为这样的自以为是而错过？甚至自怨自艾活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到头来仍是孤独的。」
「所以，我再问你一次。」她收回手，清嗓。「你相不相信他？」
店员脸胀红，羞愧低头，「我的确没有站在他的立场想过……其实潜意识里，我真的觉得他做不到……也许的确像是你说的，是我不够信任他，没有把自己真正交给他……」
「他是一个可以信赖、依赖的人吗？他是一个对你完全倾心以待的人吗？」
「他是。」
「那你这样的自以为是，对他而言是种伤害，对他很不公平，懂了吗？」梁聿琳长吁口气，「这就是症结点，你知道该怎麽解决了吧？」
她点头如捣蒜，此时的裴又欣走出了试衣间，原本梁聿琳不过是不经意一瞥，却意外看到裴又欣眼眶含着泪，却不像是悲伤。
反倒像是一种，恍然大悟後才有的豁然开朗。
「又欣？」
裴又欣抬手抹下了眼眶，昂眸、灿笑，不禁让梁聿琳想起了雨後彩虹，似乎也是如此耀眼动人。
大雨过後，一片清亮。
「梁姐，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些事？其实我一直想不透很多、很多的事……」
梁聿琳安静瞅她。
裴又欣深呼吸，鼓起勇气，「……关於我的，前女友。」
梁聿琳勾唇一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