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又是一道不曾听过的声音,翔天承皱了皱眉,神情不悦的转过头。
站在两人身後的是一名长相斯文、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而青年身旁还有一名头戴鸭舌帽的男子,因为低着头,翔天承看不见对方的样貌,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靠!」一旁的栩曜童,在看见那名青年时狠狠吓了一跳,「宇、宇晨哥?!」
「哟,」韩宇晨露出一抹邻家大哥的微笑,朝栩曜童挥了挥手,「刚看到背影我就知道是你了,这麽晚了还没回家?」
「哈啊……这、这个嘛,哈哈……」除了乾笑还是乾笑,栩曜童斜眼瞪向翔天承,之後将视线转向韩宇晨身旁的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靠靠靠靠靠───!」
现场三人都被这声惊吼吓了一跳,正当翔天承纳闷时,戴着鸭舌帽的男子迅速反应过来,冲上前摀住栩曜童嘴巴。
「闭嘴!」男子急忙之中喊了出来。
「唔唔唔……!」用力挣扎无果,栩曜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张口咬下去!
「卧槽!」男子痛得往後一撤,一个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跌落地面,韩宇晨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眼明手快的冲上前扶住对方,鸭舌帽却也因此掉落在地。
「童!」韩宇晨皱眉,脸色有些难看。
「行了,」男子按住韩宇晨的手,回头瞪视那个张嘴咬他的家伙,「栩曜童,你他妈给老子过来!」
「他妈的先闭上你的嘴吧!栩曜阳!」
相似无比的名字令翔天承愣了三秒,这才注意到这过分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太像了……
眼前的男子和童,实在太像了……
相似的轮廓,一米八五的身材,翔天承彷佛从对方身上,看见自己爱人几年後的身影,唯独不同的是,男子帅气俐落的短发是天生的金黄色──就和栩母那金色波浪的长发如出一辙。
「你才给我闭嘴!」男子,不,应该说栩曜阳,怒气冲冲地拍开腰上的手,朝栩曜童走了过去,「以前跟你说过多少遍,叫老子二哥!」
「你好意思?」栩曜童一脸不屑挑眉。
「好啦,你们两个先暂停,这里还有别人在啊。」韩宇晨无奈地走上前堵在两人之间,好心提醒这里还有位搞不清状况的人,翔天承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差点上演兄弟阋墙的戏码。
「『哼!』」总算意识到过於冲动的两人,怒瞪彼此一眼,同时撇过头去。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韩宇晨走到翔天承身旁,颇为歉意的点点头,「他们从以前就是这样,不用在意。」
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翔天承深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没错,不用在意───个屁啊!他怎麽可能不会在意?!
他刚刚是听到什麽?二哥?眼前的这名少年是童的二哥?!
「翔天承,给我把你的下巴收回去。」撇了眼张大嘴的翔天承,栩曜童有股想巴对方的冲动。
「哦。」某妻奴乖乖收回他的下巴。「那个啊,童,现在……」
「栩、曜、阳!」还没说完,就在四人身後不远处传来一阵怒吼。
某兄弟战战兢兢回过头直接懵了,冷汗涔涔直下,眼看来人甩着她耀眼的金色长发,脸上挂着温柔且甜美的微笑,栩曜童当下二话不说,一把跩起翔天承的手,立刻脚底抹油,跑了。
默默望着二人远去背影的栩曜阳:「……」跑的时候带上他一个不好吗!
「二哥,祝你好运!」跑远前不忘回头丢出一句,栩曜童抛抛媚眼,下秒直接溜的不见踪影了。
「靠!只有这时候才会叫二哥吗?!」
「小阳阳,重点不在这吧,伯母越靠越近了哦?」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韩宇晨好意提醒了声。
「妈呀,差点都忘了,总之先跑再───」
「想、去、哪、里、啊?」踩着优雅的步伐,高跟鞋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声音,越发清晰的传进两人耳里。
对栩曜阳来说,那代表,死期已近。
「韩宇晨,明年的今天记得给老子上香……」他默默退了一步又一步。
「放心,我会跟你一起死。」韩宇晨贴在他背後,头靠在他肩上,小小磨蹭着。
「妈的!你死了谁给老子烧钱呢!」
「童嘛,你托梦给他,他肯定给烧。」
「他会先放炮庆祝你信不信!」
彷佛听了一大串没营养的话的栩母:「……」孩子逃家後脑子更笨了怎麽办?
「聊完了吗?」她轻声问道。
「呃,妈……那啥,有、有话好说!」
「妈?你在叫谁呢?我怎不记得生了个笨蛋来着?」栩母嘴角上扬,直接给某人来个一百点伤害。
栩曜阳听到都想哭了,不带这样的吧?他多久没回来了!竟然还没进家门就要先被侮辱智商、饱受虐待!
这是家暴!赤裸裸的家暴啊!
「伯母,不介意的话我……」远远看清栩母眼里的含意,韩宇晨思考半晌,礼貌性地开口问道。
「抱歉啊晨,伯母有事想单独和笨蛋说,不介意去家里等等吧?」
「没关系的,你们好好聊。」
点头微微一笑,无视身後紧接着一连串的惨叫声,韩宇晨踏着轻松的步伐离去。
「韩宇晨!你给老子等着!啊啊啊啊啊啊───」
另一边。
转开大门,熟练脱下鞋放进鞋柜,韩宇晨大步走向栩家客厅,果不其然在里头看见先行落跑的两人。
「咦?宇晨哥?那麽快就回来了?栩曜阳呢?」听见开门声,栩曜童还以为是他家的蠢蛋二哥回来了,没想到只见韩宇晨一人。
「你哥还在你妈那呢,等等会被扛回来吧?那之前还是先准备些医疗用的好了……」说着说着,韩宇晨毫无阻碍,便找到堆放在众多杂物中的医药箱,似乎对这个家了若指掌似的,令翔天承傻眼好一阵。
「把你眼睛缩回去,睁那麽大,当心戳死你!」一旁的栩曜童冷冷飘来一句。
翔天承吞了吞口水,是他的错觉吗?怎麽感觉自家爱人比以往还要暴躁?是错觉吗?错觉对吧!
「对了,」折身返回的韩宇晨在看到翔天承时,才想起一件大事。「我似乎还没自我介绍呢。」
「啊!我、我也是,那个……」
「我知道你是谁,童的交往对象?」此话一出,正在喝水解渴的栩曜童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
根本无暇回应对方,翔天承吓得狂抽几十张卫生纸,赶紧给身旁人一下擦水一下拍背,忙得不亦乐乎。
「咳咳咳……宇、宇晨哥你说啥?!」
「你的男朋友啊,不是吗?」说着说着,韩宇晨歪头微笑,被如此炙热目光盯着,红晕顿时染上栩曜童双颊。
「这、这个……我先回房了!」一把推开都快扑上身的翔天承,栩曜童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飞奔回房,徒留被推的当事人一脸懵的眨眼。
他还没帮他把手擦乾呢怎麽就跑了?
巨大的甩门声从二楼传了过来。
「嗯,看来只剩我们两个了呢。」韩宇晨露出一抹不明意义的笑容:「那就先来自我介绍吧?」
「啊,是……」翔天承立刻打起精神。
「我是韩宇晨,宇宙的宇、晨曦的晨,今年大三,你和童一样喊我声哥就好。」
「宇晨哥。」
韩宇晨点头,「你呢?」
「啊,那个,我叫翔天承,天空的天、承平的承,是童的学长兼───」
「男友嘛。」韩宇晨一句话帮他补上。
翔天承很识时务的没有反驳,虽然他更希望从对方口中听到“老公”二字,咳……
「你们什麽时候开始的?」某位哥慵懒的撑着头,继续藏在心里已久的话题。
「几个星期前。」
「嗯?」语调微微上扬,韩宇晨似笑非笑道:「谁告白的?」
「呃……」翔天承没由来的一阵心虚,要说他和栩曜童谁先告白,姑且应该算自己吧?
「看这样子,该不是强迫我们家童了吧?」
一句话,真真实实道明了立场及界线,嘴角的微笑仍是一派温和,翔天承却从中感到一阵恶寒,韩宇晨的话无非只有两个意思───
第一,栩曜童是“他们”家的人,而不是翔天承“他”的人。
第二,自己在对方“家人”眼中,就和街上强抢民女的恶霸没两样。
虽然开始他确实是用最霸道的方式,闯入栩曜童的生活,可如今,他俩是两情相悦,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我承认一开始可能是逼迫了没错,」翔天承深吸口气,琢磨道:「但最後选择踏出那一步的却是童。」
「是吗。」韩宇晨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栩曜童方才喝水的杯子,「这还真让人意外。」
此话一出,翔天承好奇地挑起半边眉,对方明摆着话中有话,却丝毫没有要对他解释的意思。
总觉得韩宇晨这人,并非如外表上看来和善。。
「罢了,既是那孩子的选择,我这里就算了吧。」韩宇晨叹口气,翔天承却能感受到那叹息之中,饱含着一丝释怀与感慨。
不晓得为什麽他脑袋瞬间闪过「吾家有儿初长成」这句话。
「那个,宇晨哥?」
「嗯?」
「能问你个问题吗?」老实说打从一见眼前这人,他就有一堆问题憋在心里了,「你和童的二哥,是那种关系?」
「在一起九年了你信吗?」韩宇晨反问他。
要说信与不信,那肯定是信的,翔天承没有犹豫地点头。韩宇晨没理由骗他,而且虽然只有片刻,但不久前在外二人的互动,却深深印入他脑海之中。
栩曜阳被栩曜童啃了一口、还差点摔倒,那时韩宇晨眼中的担忧和不满是真心的。
只是九年……
「你们从国一就在一起了?!」被这惊人数字吓了一跳的翔天承,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从国一早恋就算了,两人竟然还能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这是下了多大的心力去维持这段恋情啊……
「差不多,只不过那时年少轻狂,才刚决定在一起,曜阳他就毅然逃家了。」
「说是逃家,应该是和宇晨哥你私奔了吧?」
「嘛,也可以这麽说呢。」
才十三岁、刚迈入青春期的少年,竟然就敢与世俗不同,还懂得逃家与人私奔……
翔天承突然觉得栩母火冒三丈是多麽理所当然。
「後来呢?」他继续问。
「也没什麽,曜阳他逃家後一直在我家住着,说是怕回来被伯母逮着一顿狂揍,要不是收到那样的消息……」
韩宇晨说到後面就成了自言自语,翔天承听不真切,却也没再多问。
总归人还是回家了,只希望栩母下手不要太惨,他怕之後遇到对方,实在会忍不住笑出来,翔天承认真的想。
对了!
「还有一件事。」虽然这种问题当面问本人比较好,但是,「栩曜阳……你说他是童的二哥,那在这之上?」
「大哥栩曜羽,二十三岁,高中留得学,已经八年没回国了。」
「栩曜……羽?」翔天承压下心中的骇然,镇定的回道:「这之下呢?」
韩宇晨身子一顿,皱着眉,目光复杂地回看着他,「为什麽这麽问?栩家最小的就是童,难不成还有其他人?」
「……」所以老子不是在问你吗?不要把问题丢回来啊!「不,我就是好奇。」
「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还有什麽困惑你直接问童吧。」韩宇晨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时间也差不多,我去外头接伯母他们,你回房找曜童吧。」
翔天承摸摸鼻子的点头,也不晓得碰着对方哪条神经,他隐隐察觉到韩宇晨有些微怒,自己应该没有问什麽不该问的吧?
而已经迈出玄关的韩宇晨,脸上笑容不再,表情阴暗的低着头,翔天承的话显然勾起他不愿面对的那个事实,他可以肯定栩曜童是栩家最小的孩子,却不能否认在这之中,有人向他们所有人撒谎了。
尽管记忆已然模糊,他仍然记得,小时候的栩曜童有那麽几次,让人觉得像是被掉包似的,明明在他们眼前是同个人,行为举止却恍若另一个人,虽然很细微,但习惯观察周遭的他,早把这看似正常却又违和的一面记在心里,一记便是十几年。
他也曾想过找栩家兄弟求证,但大哥、二哥对小弟的举动、关怀却又丝毫不差,这让他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如今,这困惑被人无心的提起,他内心隐藏多年的猜测再次浮上心头。
另一头,回到房里,看见早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恋人,翔天承无奈一笑,小心翼翼帮对方盖上被子,目光不自觉移向一旁的衣柜,他悄悄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在那层层堆叠的衣服下塞了几张明信片,他默默拿出其中一张,上面寄件人那框写着三个大字───
栩曜晨。
翔天承就一直如此注视着,半晌,才喃喃自语道:
「那麽,八年前的童,是为了谁去医院呢?」
另一头与此地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国度,那天,夜晚的星空异常闪烁。
男子牵着青年的手缓慢步行在大道上。
「今夜的星星特别美呢。」青年抬头望着天空,露出一抹浅笑。
「今晚就好好看个够吧。」男子揉了揉青年的头,眼神充满着宠溺,「明天就要回去了。」
「回去後可要好好整整大家!」青年兴奋的晃着男子的手。
尽管星空再美,於男子眼中,也比不上此刻对方脸上,那闪烁耀眼的灿烂笑容。
「脑子放乾净点,回去别忘了先去医院报到。」
「咦!又要?我这不是才刚出院嘛,羽……」青年一脸「我不依」地抱紧男子,柔顺的毛发来回蹭着男子的颈间。「不管啦,至少先让我跟大家见面!」
对青年的撒娇攻势总是没辄,男子无奈的呻吟几声,这才松口:
「知道了,那答应我,等回去见完面後就去医院,可以?」
「可以可以!我就知道羽最好了!」语毕,青年高兴地仰头靠了过去,任男子溺爱的吻落在他唇上。
相聚的日子,越靠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