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琉,小琉……快跑,快跑!」呛人的白烟缭绕四周,母亲迫切急促的声音忽地出现。
韩琉没迈开脚步,一步都没有移动,站在原地,东张西望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母亲声音越发着急,在白雾中显得飘渺虚无。
「母亲你在哪?」韩琉朝着白雾嘶喊,四周却没有响起他的呼唤,喉头声音竟是半点都传不出来。
一个强而有力的力量朝自己推来,伴随那道令人眷恋而心碎的嗓音,「小琉,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母亲累了,走不动了……」
母亲!
凌晨四点,韩琉猛然睁眼,冷汗再次浸透身子,而梦里的那声母亲犹在房间回荡,那双清冷眼眸滑落名为思念的眼泪。
泪水很咸,咸得像在提醒自己,永远记得在梦里感受到的椎心刺骨……
韩琉解下颈上的纸鹤项链,踩着虚浮步伐,走进浴室,冷水肆意地流淌过身体每一处,洗去梦中回忆带来的疼痛炙热。
出来时,房间已被阳光占据一处,然後快速无声地霸占着房间每个角落,而令人畏惧、使人疼痛的黑夜终於过去,白日再度取代夜晚出现……
韩琉静静地望着明亮房间,他低头望着手上的纸鹤项链,良久重新将它戴回颈上,忽地低喃一句,轻得似乎连空气都未曾晃动分毫,然而恰好经过的微风无意间捕获到这句低喃─千芷荷,是你吗?
叮咚,手机发出的讯息声打破宁静。
「档案可以,但是有些部分需要修改,副歌节奏试着快些,营造和第一段的层次。看到讯息後,如果还有问题,打给David,他会安排时间给你。」是来自关总的讯息。
「可真够严厉的……」韩琉看完讯息後忍不住叹道,他从厨房拿了几片土司,泡了一杯咖啡,晃进了录音室,开始修正起关总交代的问题点。
韩琉活动了紧绷的筋骨,望向时针指着八,「原来过这麽久了……」刚把完成的档案寄给关总,一通电话铃声嚣张地回荡在录音室。
「韩弟弟,今天陪我去个地方,还有先帮我开门,吃完早餐就去!」程悠欢快语调从话筒另端传出。
韩琉眨了眨乾涩眼眸,「什麽?开门?开了。」他点开手机,按了允许後,刚走出录音室,便瞧见程悠乐天知命的笑脸迎人,「一早来我家,你是半夜睡不着?」
「一个人孤单寂寞觉得冷,所以来找单身的韩弟弟取暖。」程悠晃了晃手上的早餐,迳自坐在客厅,「蛋饼和黑咖啡,放这了。」
「你……这我家,身为朋友的你似乎太随意了吧?」韩琉微蹙眉头,他接过程悠递来的早餐,慢条斯理地吃起。
程悠挑了挑眉,「我们的关系,还需要拘谨?」他没理会韩琉的冷眼注视,容颜依然洋溢着璀璨笑意,续道,「感动吗?我知道你害羞,不会轻易表达你的情绪。没关系,我懂你对我的感谢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
听到程悠一番言论,韩琉觉得没睡好的疲累越发沉重,「我吃完,你可以说你要去哪吗?」
「买零食!」程悠忽略韩琉的不情不怨,不由分说地把韩琉往车上推去。
韩琉推着台车跟在程悠身後,只见程悠在饼乾饮料区一阵风扫过,空荡台车瞬间堆成小山高的程度,而程悠脸上似乎还不满足,「你买这麽多,做啥?学校办活动?」
「是活动,但不是学校。我再去推一辆台车来,感觉这点东西不够那些小子吃。」程悠笑嘻嘻地说,踩着风般速度,消逝在韩琉眼前。
结帐柜台,满满两台车的各种粮食让人看了张目结舌,收银员结帐弄得手忙脚乱,後头排队的人潮更是怨声载道,身为当事人的程悠不以为意地装袋,边招呼韩琉帮忙。
好不容易将数大袋的物品全搬上车,程悠依然没打算向韩琉公布目的地,再度将韩琉推上车,马不停蹄地奔往下个地方。
韩琉望着车外迎面而来的景色,最後程悠停在X市高级住宅区的某独栋大楼前,「来这干嘛?这里的人应该不需要你这些粮食……」
「我家。我去拿个东西,等我。」程悠随意地笑道,没理会韩琉眼里不掩饰的惊诧,风风火火地冲进家里,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从家里跑出,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吉他。
韩琉瞧着程悠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措,他还是无法猜出程悠到底想做什麽,而程悠一上车,又是立刻开往下个地点。
「你,先给我解释,现在到底是要做什麽?」韩琉终究忍不住好奇,他打断程悠自得其乐的哼唱。
程悠望着神情起伏的韩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偏不告诉你,想知道就对我说,程哥是天下最帅的帅哥。」
韩琉为之气结,索性不去理会程悠的怪异,他郁闷地望着窗外,看着一幕幕移动的画面。
随着景色转移,所见景色越发熟悉,韩琉心中的困惑不断增加,直到转进一个巷道,他再度出声询问,「你这方向是要开回我家?」
程悠听见韩琉的问话,他毫不掩饰地大笑,「韩弟弟,我没这麽无聊,忙活半天就为了回去你家。你好傻、好天真,好可爱的弟弟。」
没错,程悠确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在转进韩琉家的巷道後,过门不入地往下个路口转去。
韩琉冷哼一声,他赌气地不再迎向程悠的笑脸,暗暗对自己承诺,今天以後程悠再来,决不帮他开门跟接电话。
「到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程悠宣布抵达此行目的地。
映入韩琉眼帘的是:溜滑梯、秋千、一小块的草地,还有一个小院落。
「幼儿园?」韩琉颇为诧异地问道。
今天一早拉自己绕了一大圈,采买了小山般的粮食,奔回家拿的吉他,而最终目的地是幼儿园?
程悠笑容依旧在那张姣好容颜绽放着,他仍未回答韩琉,一劲地催促韩琉将最後几袋粮食拿出,领头往传出小孩欢笑嬉闹声响的里头走去。
程悠哥哥!程哥哥!
里面小孩瞧见铁门开启,闪出的人影是程悠,边喊边跑地冲来,一个个天真无邪的脸孔笑得灿烂,灿烂得让韩琉感到无措。
「哇!程悠哥哥的朋友好帅喔,这才真的是颜值逆天。」一个年纪较长的女孩瞥见後头的韩琉,不打算维持下少女矜持,一股脑地赞叹。
「进去,进去!今天要好好庆祝本帅哥的生日,所以本帅哥特地带了吉他跟邀请最佳歌手,快去准备好桌椅。」程悠朝着孩子喊道,手上的零食连同韩琉手上的几袋食物瞬间让小孩们全拿得精光。
韩琉跟在後头走着,瞥见门牌上写着育幼院,他脑海浮现出一幅画面,心脏刹然乱了节奏,心里暗道,「不会的,不会的……」
程悠望着茫然的韩琉,拍拍肩头,云淡风轻的语调透着难得的诚恳,「进来吧,这里不是幸福的幼儿园,可是在我能力范围里,我会努力让他们过得很幸福。」程悠嘴角扬起的微微一笑,在阳光映照下越显俊俏。
一个妇人从屋内走出,年纪虽至中年,仍看得出她年轻时的貌美,她朝程悠挥手,亲切地喊道,「来了阿。难得你这次还带朋友来,欢迎欢迎。」
「兰姨,一起来参加,庆祝本帅哥的生日。」程悠笑着朝妇人喊道,他开朗豪爽的嗓音感染整个育幼院。
兰姨!
韩琉听到程悠的呼唤,心神不宁地走神,忽地和兰姨视线对上,心头猛然一震,身子赫然动弹不得,他已经确切知道这里是哪里。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兰姨、熟悉的院落、熟悉的欢愉笑声……熟悉的一切毫无预警地出现在韩琉眼前,转瞬化作每天在夜里反覆思量的那段回忆,猛力冲击着韩琉倔强武装起来的高冷内心。
那年夏天,那段使人挂念的记忆,那个让自己追寻的千芷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