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楼门，杜焰负手站在中央，背对紫雪，正对一幅画像，画中人儿看起来年纪方十岁左右，侧脸仰头，长发随意散落，看不清长相，隐约能见她冰冷无情的双眸，从重重阴霾探出，毫无温度，手执沾血短刀，白衣染得艳红。
不去看身型年纪，那人表情真像过去的她。
无视天下之大，只现狂傲之心。
「这女孩是你的谁？」紫雪打断杜焰思绪，走到他身侧，眼中散出怀念，对过去那强大到足以令所有人跪服的自己表达深深敬意。
洗去前世无尽挂念，终能平静回首，凝望那段耀眼回忆，掺杂无数血腥，身不由己的杀戮，只能用宁静交换安定，用死寂换取天下，舍下一切记忆，化身成魔障，直坐高峰。
在经历沧桑与黑暗後，闭上眼，什麽都没有。
多麽悲哀，却走得无奈。
「她是曾经震撼我生命的一位女孩。」杜焰望向正伫立身旁的紫雪，侧面看去，竟然跟画中女孩有几分相似，单单缺少当时那分狠辣，「你认识她吗？」
「若真要说，我认识一位跟这很像的女子。」
「真的吗？她在哪？」杜焰异常激动，眼中闪动光芒，令紫雪微微挑眉，灵光闪现，想到一些事，不由得笑出灿烂，「你笑什麽？」
为什麽她笑得这麽开心？总觉得他好像不小心招惹到魔鬼，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还没发现自己哪里出错，就已经被啃得半点不剩。
「想知道她是谁的话，拿秘密来交换。」紫雪身形一转，在画像前方的位置坐下，齐齐望去，彷佛同一人，只差彼此正侧脸而已，「我要知道你遇见那女子的情况。」
「小事。」还好不是什麽天大要求。
杜焰拉了把椅子，坐到紫雪面前。
述起那天，杜焰依旧觉得相当不可思议，明明只是去翠玉峰上的碧石寺追查兰阁，那个莫名在江湖上卷起风暴的杀手组织，怎麽会碰见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孩，甚至到现在还追查不到身分。
碰见她的那一夜，非常不平静，先是有人传寺中走水，後来他们又发现兰阁杀手，与他们大打出手，景王被伤到，他们不愿恋战，本欲离去，却看见一位女孩正伫立在杀手群中，仰头，望着伸手无法触及的明月，全身染血，站得挺直，视眼前不可未知的危险於无物，闭眸，睁眼，身影迅速移动，用他无法看清的速度解决敌人。
如果出手的是伊天夜，那他肯定不意外。
偏偏那是个瘦小而脆弱，强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女孩，非但无惧於高她不知几寸、壮她不知几倍的杀手，还让他们连还手都没机会就葬身刀下，这叫他如何不把人烙在心底？
「哦？看来她在你心中有很深的印象。」紫雪眉眼微闭，似在思考。
是错觉吗？他所叙述的景象曾经出现在记忆中，不过不是真实，而是梦境，媲美现实的一场幻梦，真实到她醒来後仍觉得残留血腥味，连手感都还在，只差身边没有屍体而已。
「当然，基本上除了景王外，我还真没遇过这种强劲对手。」
「这样啊……」她侧头，漫不经心，「你遇见她那晚，她是不是拿刀杀了二十五个人，然後在第二十五个人倒下的瞬间，刀子断成两截，剩下五个人笑得嚣张，要拿下她的命，那女孩却笑说『区区你们，还用得着武器吗』，转眼杀了剩下五个，最後还问了句『你们，是敌人还是朋友』，对吧？」
「你……怎麽知道？」杜焰吓出一身冷汗。
这女孩会通灵？还是说，那女孩其实是……
「你觉得呢？」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那天晚上她进入梦境时，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习惯性地抬头，才发现夜空清澈如水，明月皎洁似光，美得令人出乎意外，可惜身边有群盈满杀气的男人。
基於自卫，她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短刀，只身杀了二十五个人，边杀边数，然後在第二十五个人倒下时，那刀可能禁不起她的摧残，硬生生断成两半，一半掉在脚边，一半还留下刀柄上。
若非那些人太嚣张，说什麽没武器就打不赢这种话，她其实仅靠那把断刀也能杀了剩下那五个，毕竟她作为杀手，哪怕一条细线，都要做到杀人於无形，更别说是断刀，好歹也是锐器。
不过对方已出言挑衅，怎麽能轻易放过？所以她落下「区区你们，还用得着武器吗」一句，出手便是致命，不留任何余地，把他们逼入死亡。
解决敌人後，她本想再看一眼天空，奈何身後有人，只好侧头去看，没看清他们长相，因为在问完话後，她便陷入黑暗，回到令她心寒的现实，世界依旧浑沌到无法辨清真假，依旧黑暗得难以触及光明。
少有的血腥梦境，想不到竟不是虚幻吗？
「我不是谁，就是那个人而已。」紫雪解开发饰，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