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出前,有段時間特別冷 — 8. 十道菜

午餐时,学姊宣布说今天已经是周五,算是过了一个星期了,晚上要换我们煮一餐请部落的人,要感谢他们的照顾,算是礼貌性的回礼。大家便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应该准备哪些食物,还有应该准备多少份量才够等等。我们参考了第一天来时晚宴的食物量以及当天参加的部落人数,为讨个吉利,我们决定准备十道菜,求个十全十美的圆满顺利。因为我们刚好五个人,所以每个人刚好要负责两道菜。

Luku最先投降,他说他什麽都不会做,也从来没下过厨,所以他直接叫我帮他,要我一个人准备四道菜。我说我也不会,跟他吵了一阵,最後看他真心拜托我的份上,只好勉强答应。

我还在努力想着究竟应该要准备什麽,学姊及其他两个女老师很快地就列好菜名以及准备采购的清单。情急之下,我想起那个让我心碎的他,经常在宿舍里做的一些简单料理,我於是默默写下四道料理名称:香菇炖鸡汤、苹果马铃薯泥沙拉、海鲜义大利面以及绿豆汤。

「绿豆汤也算喔?」Sarah笑了出来。

「算啊,算甜点。你们都没有写甜点。」我实在黔驴技穷,只能硬凑。「而且夏天吃绿豆汤可以消暑气。」

「对啊,算啦!」Luku帮忙附和。

「好啦!看你们可怜。那就写好采购清单,早点出发去买,时间有点赶喔。」学姊提醒我们准备时间的压力。

确认好采购项目後,我们又骑上那辆野狼就出发了。

Luku沿路依旧是飞快地飙车,完全无视滑溜的碎石路,虽然有几个弯稍微倾斜打滑让我们的摩托车稍微慢了下来,不过Luku很快地就将车导正,继续飙车前进。

这一路,我紧抱着Luku。他交代我要抓稳,以免又摔出去。

骑上平整的大马路後,我就将双手放到屁股後面拉着坐垫後方的小拉杆,一方面因为路况已经平顺许多不再危险,另一方面是我自己害羞多疑,担心这样拥抱的画面会让这个纯朴的地方不安。其实,我知道是我自己心里有鬼。

我们很快地回到上次采购食物的地方,这次跟老板更有默契地很快就蒐集到我们清单上大部分的东西,我们除了采购今晚的食物,同时也准备了下周我们自己的食物。

我们很有效率地完成采购,踏上回家之路。

回程因为双手提着大小包的物品,整条山路我都觉得自己好像要飞出去。忽然车子慢了下来,我们停在一个山棱的至高处。

「休息一下吧。」Luku双脚踩在地上稳住车身,转身帮我提了一袋东西,让我先下车。

我一脚踩到地上後,顿时感到无比轻松,「喔,我的腿都麻了。」我忍不住喊了出来。

「拉拉筋,一下就没事了。」Luku顺手将东西放在地上,然後熄火停车。

「这里是哪里?」我一边拉筋一边好奇地看着四周。

「上次骑车经过,我发现这里的视野最好。」

「上次?我们又没有停下来。」我不解地看着他。

「虽然没有停,可是骑车经过时我有特别注意到。」

「你这个飙车族竟然还有心情看风景?」我不可思议。

「什麽飙车族?说这麽难听。我不是看风景,我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这样才能分秒掌控全局。」Luku跟着转身拉筋。

「是是是。真厉害。」我其实真有点佩服。上次我的印象都只有地上的碎石路,很多时间都还是闭着眼睛的状况。

「你看,这边可以看到我们山谷中的部落,另一边却可以看到远方的大海。很棒吧!」Luku领着我看两边风景。

「真的,好不一样的感觉。」我向两处眺望,一面是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一面却是海阔天空的大千世界。我们站在中间,好像可以自由选择,却又好像进退不得,哪里都去不了。这就是人生,随处都是选择题。

我莫名奇妙地生出许多感触。

「静下心看,其实也都一样。」Luku眺望着大海。

我想着这句话,不禁对这个人愈来愈好奇。他究竟是个怎麽样的人,为何他常常说一些话都能有很不一样的见解。

「这个世界都是我们心中的想像。我们的喜怒哀乐都会影响我们所看到的世界。」Luku说这句的时候,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格外耀眼。

「说得真对。」我由衷认同。

「不管怎样,这都是个美丽的世界。」Luku转过头看着我,面带微笑。

我点点头,微笑以对。

「走吧,回去了。他们要急死了。」

「对喔,我都忘了。」

我们匆忙拿起地上的东西,继续朝山谷中的部落前进。

回到部落大约四点,我们所有老师立刻找寻自己晚上负责的食材开始动工准备。

我拉了Luku当副手,要他帮我清洗食材以及一些削皮的动作,我则从最耗时的一道料理开始,那就是香菇鸡汤。我先利用一些辛香料简单爆了香後,将洗净过的土鸡汆烫後丢入爆香过後的水中炖煮,然後丢入一包十全大补的中药材包进去,盖上锅盖後,让它慢慢熬煮。

接着是沙拉,因为马铃薯需要先蒸过,然後要打成泥,再拌入一些另外备好的水煮蛋、玉米粒、小黄瓜丁以及苹果丁,最後挤入美乃滋,让Luku帮忙伴匀。

再来是绿豆汤,洗完後直接放入锅中熬煮,等绿豆滚烂後再加入红砂糖即可。

最後一道是海鲜义大利面,因为怕它冷了会不好吃,所以先将海鲜洗净备好,等其他人都煮好他们的食物,我再动手即可。

五个人在厨房中有说有笑,手边都在忙着动作,看似有模有样,如果不说,还会以为我们是专门请来办桌的师父。

「看不出来,原来Musung也满厉害的啊!」晓晴看我开始准备义大利面时坐在餐桌旁说。

「是啊,手脚很利落!」Sarah也附议。

「哪有!乱做的。希望你们敢吃。」我很心虚。

「敢啊,尤其这道经过我巧手调过的沙拉,特别好吃。」Luku用汤匙舀了一勺放入嘴中。「好吃!」

其他老师见状,也都各拿了一根汤匙去试吃沙拉。「真的好吃耶!」大家纷表赞同。

「以後要让Musung老师也要负责煮饭罗!」晓晴将手上的汤匙举得高高的。

「好啊!」其他人都开始起哄。

「别闹了,我只会这四道菜。难道你们要每天吃沙拉吗?」我赶紧求饶。

「吃沙拉也不错啊!」Sarah开心地说。

「拜托你们饶过我。我是一招半式,怎敢在你们这些关公面前耍大刀!」我将煮好的义大利面捞起来备着。

「好啦,别逗他了,我们去教堂前面帮忙准备桌椅吧!」还好学姊跳出来解救我。

我留在厨房做最後这道海鲜义大利面,其他人都去教堂前帮忙排桌椅。

等他们回来时,我也刚好将炒好的面盛入大盘中,然後我们一起将厨房内所有备好的食物逐一端去教堂前广场的餐桌上。

一个欢欣鼓舞的晚宴就此开始。学姊代表我们这些老师发言,感谢部落所有人的照顾,高爸爸也代表大家感谢我们老师的辛劳,并邀请大家一起举杯,我们彼此互道感谢,然後就开心地吃起晚餐。

每道菜大家都赞不绝口,我们老师们也吃得很开心。

我远远地看到Diang帮他妹妹盛了一碗义大利面,两人坐在对桌角落慢慢用餐。我的嘴角不经意上扬。

「很开心吧,大家这麽捧场!」学姊坐到我旁边。

「是啊!原本还担心大家吃不习惯。」我慢慢喝着鸡汤。

「不会的。部落的人都很可爱,大家都很好相处。」学姊也喝着我做的鸡汤。

「是啊,大家都好亲切,都是好人。」我真的很喜欢这里的人事物,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心情好多了吧?」学姊调侃地问我。

「早就好多了。谢谢你。」我衷心感谢她带我来。

「那就好。我早就说过山上是个神奇的地方吧!」

「真的。」我看着这广场上的每一个人,美得都像天使一样。最後看到对桌的Luku正在盛绿豆汤,我莫名地觉得开心,一时间傻笑地望着他。

Luku忽然抬起头回望我,举起手中的绿豆汤,做了一个表情,好像在问我要不要也来一碗。我点点头,他果然就多盛了一碗,然後一起拿回来。

「好烫。」Luku将绿豆汤放在桌上。

「谢啦!」我也正好想吃甜点了。「你怎麽吃这麽少?已经开始吃甜点了?」

「我吃很多了。刚才在厨房就偷吃了很多。」Luku吹着手中的绿豆汤,慢慢坐下。

「难怪。感觉菜少了很多。」我故意附和。

「才怪,我乱说的你还当真。」Luku回头看我。我做了一个鬼脸回应,他作势要捏我的鼻子,我赶紧将头转开。

「我怎麽没有绿豆汤?」学姊对着Luku撒娇地说。

「自己去盛啊。」Luku回得一副理所当然。

「这麽偏心!就只有Musung有。」学姊假装生气。

「没办法,谁叫他帮我做晚餐。」Luku憨憨地笑。

「对喔,我都忘了。」我也笑了,「帮我盛汤是应该的吧!」我骄傲地看着学姊。

「好。你们两个一搭一唱。」学姊无趣地离开座位。

Luku和我相视而笑。

那一晚,大家酒足饭饱,所有食物一扫而空。我们几位老师也开心地留下来善後,请部落的人先回去休息。

没多久功夫,场地就恢复原状,餐盘也都洗好。

女老师们都说累了要回去休息,我们就各自回房了。

我与Luku轮流洗好澡舒服地躺在床上时,我想起今天上午Diang跟我说的话,我忍不住转述给Luku听。

Luku听完叹了一口气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当下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是总觉得好像不对,我好像应该再多说些什麽。」上午的失落感再度出现。

「多说什麽又能怎样,也改变不了部落生活的现况。」Luku淡然地回应。

「我也知道改变不了,可是难道就让他放弃读书吗?」

「我有一个学长读完医科後,没有当医生,跑去台东市区开了一间很有特色的早餐店。」Luku忽然说起往事。

「然後呢?」我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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