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繾綣千年 — 21.海底洞天(一),傾蔚國

在冰冷的地底隧道里,慕云嫣和君北祈穆小心翼翼的走着,前方早已不见贾霖肥胖的身影,慕云嫣有几分紧张,这麽漫长无尽头的黑暗究竟通往哪里。

即使是君北祈穆都不敢大意,他从不晓得皇城里还有这麽一条如此神秘诡异的地道,前面是不是有危险还不得而知。

他们俩走了好长一段路,此道不见天日,又寒冷无比,寒气穿透肌肤往五脏六腑蚀去,一路走来未发现陷阱或是机关,於是两人稍稍放下心加快脚步,贾霖的位置离他们越来越远,再不追就要丢了。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慕云嫣意识到自己的体温越来越低,不能在这天寒地冻之中继续耗费时间,若再拖两个时辰连她也顶不住了,原先还奇怪这密道中竟无设置任何防备外人的障碍,现下才明白根本不需要设置什麽障碍,光这噬骨的寒冷就够普通人受了,这麽长的路程没有半点功夫底子的人,根本不可能能活着走出去。

慕云嫣施了法术,用虚火温暖自己的心脉,飘了一眼身旁的君北祈穆,他好像走在什麽康庄大道一样,依然闲适自在。慕云嫣心里微微一惊,即使是练武之人这麽长时间受寒气侵骨恐怕也不会好过,他居然这样健步如飞。君北祈穆难以预测,於她而言如芒刺在背,杀意再度在心中滋长。

现在不能,还不能杀他,她需要他。

她正在思考日後如何取他性命,君北祈穆却一个动作就脱下身上外袍披在慕云嫣肩上,“寒冰刺骨,一会儿难说遇到什麽,你身子若不敌,会很棘手。不要推托,披上吧。”

慕云嫣一顿,看向他。不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痞样,君北祈穆认真了,温和却不容异议。与血皇冷淡自持的关心不同,祈穆是活生生的,她可以感受到他话里传来坚定的暖意。

君北祈穆继续走,发现那抹欣长却仍相对矮小身影未跟上,转过头迎向她疑惑探察的眼神,伸出手要她跟紧自己的脚步,面对这全然陌生的环境,他们不能走散,风险太大。

慕云嫣迈出步伐,大步向前行,经过他停在半空中等她的掌:“走吧。贾霖要跑了。”

几乎肯定前方安全无虞,慕云嫣身形一幻就来到地道尽头的洞口。君北祈穆稍後也出现在她身旁,两人均是仰头凝视前方。

地道通往海底深处,原来皇城土地之下还连接着海,洞口在一大面看不见尽头的陡峭岩壁上,岩石向洞口外延伸一块半圆型范围的悬崖,崖边有一个高耸石门,诺大的半圆形结界连着石门分隔开海水,光线微弱,结界外就是流动的微蓝海水,好不壮观。

慕云嫣几乎忘记自己是尾随贾霖至此,结界如同一层透明薄膜,各式各样的鱼类在外面恣意悠游,橘色的珊瑚满布在视野百公尺内的海床上,大型鱼类游速极快,窜过眼前,还有各种色彩鲜艳的微小海生物漂浮着,海底与她曾幻想过的全然不同,是多采多姿的彩色世界。

自小深居月宫中,慕云嫣少有机会出宫,即使出宫也是为君北宇夜办事,从没有真正浏览过这个万千世界。看到这一幕,她深陷美丽海景中,久久不能回神。

君北祈穆见状不语,在一旁默默观察她脸上闪过的各种诧异好奇的神色,却偶有一丝悲伤掠过她眼里。他突然明白了,为什麽慕云嫣总是这麽冷漠淡然,如同他的妃霓,她们都是被关在华丽的牢笼里,身不由己的飞鸟,没有自由却又渴望自由,久而久之逐渐放弃希望…。世子突然想要安慰慕云嫣这一切会结束,明天太阳升起时,便可以脱离深宫的尔虞我诈,但是他不能,非但做不到,就连自己也深陷其中。

过了一阵子,君北祈穆捡起一颗小石子丢向石门中,小石子被结界反弹,变成一块焦黑的碳射回来,慕云嫣回到现实,思考起贾霖通过结界与石门後去了哪里,不假思索,她右掌向下,左掌向上,两掌之间凝聚一颗金沙球,金沙飞快的在球体中旋转,慕云嫣两掌顺时针摩挲,把金沙球压缩到最小最紧绷最密合,突然掌心向前打去,金粉飞舞挣脱束缚四散开,一个肥胖的身躯以金沙沾黏的方式现形,是忆像术。

空气中记忆着,刚刚贾霖经过时的情景,金沙贾霖开始移动,就要穿过石门。慕云嫣手势瞬移,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动作快得看不清,君北祈穆叹为观止的眨了眨眼。奇异的上古符号浮在空中,时间静止了,金沙贾霖跨出的脚停住,正在游动的小鱼也不游了,时间不前行,万物亦不移动。

君北祈穆意外,他以为慕云嫣的法力是有几分令人忌惮,却没想到她一直在隐藏实力,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毫不费力静止时空的人不同小觑。这麽说,他的噬芽别想瞒过慕云嫣太久,这个御前大祭司的城府比他预想的要深上一层,有实力如此何必委曲求全留在月宫,究竟是为了什麽目的?

慕云嫣知道自己漏馅了,可君北祈穆早晚也会发现,她一直在耍着瑾王玩,上回硬闯祭司殿的那几个老头,对她而言不过几只嚣张小虫。她眼前有更紧迫的事,君北祈穆若知道她的底牌以後想要轻举妄动,不得已只好杀了他。慕云嫣两手食指直指着前方结界,浑身用力一震,庞大法力倾巢而出,她要强行打开,这结界张力十足,没有这麽容易解开,下结界的人是打定主意不让任何懂法术的闲杂人等通过。

再释放一成法力,右手爆出的蓝色法力劲流更强力打在结界上,庞大的半圆顶撼动,左手绿色的细线网爬上结界,树状分支包覆整个半圆顶。蓝色的劲流穿破结界,刺耳的破裂声摩擦空气,石门中出现一个人身可以通过的破洞,绿色的网则保全结界不支离破碎,她只需要打开一个小洞即可,整个结界碎烈的话,不只施术人会发现入侵者,海水倒灌地底冰道也会让他们难以原路折返。

结界已出现裂缝,慕云嫣收回右手,隔空往君北祈穆就是一爪狠狠的去,世子竟刻意不闪开,抓痕划开在他的脖子上,君北祈穆手掌摸上脖颈,原本平滑的肌肤此刻多了三道起伏,心下惊奇,原以为慕云嫣改变主意要半路开打分道扬镳,没想到是送了他一对鱼腮。

短短一天之内,慕云嫣接二连三给他惊喜。君北祈穆笑了,这御前祭司他必定要收归己用,他不只要跟君北宇夜抢皇位,慕云嫣就当作是皇位额外附赠的大礼,他要收买她的心,这个深藏不露的女人,轻易放过她太可惜。

“世子,快过去,裂缝很快就会合起。”

君北祈穆也不犹豫,穿过石门,慕云嫣收起左手,手一挥空气分子急速冲撞,撕碎静止时间的符文。她紧跟在世子身後也过了石门,金沙贾霖往前飘去,慕云嫣见贾霖一身松散的肥肉,不像练武或习法之人,不解他是如何轻而易举通过石门,居然还可以毫不费力在海中呼吸及飘浮。

慕云嫣让海水推着自己往前,绕到金沙贾霖前方,他的胸前果然有一枚项链挂着一个环状宝贝,看来是这海中主人特许他来去自如。慕云嫣心里有了底。

跟着贾霖在海底漫游一公里有余,终於停下,在十根巨大的白珊瑚石柱前止步不前。十根巨柱周围欣欣向荣,长满了各种色彩缤纷的海中植物,生意盎然,但珊瑚石柱围成的大圆里,什麽都没有,只有鹅黄细碎的贝壳砂,一片光秃。只见金沙贾霖拿起那环状宝物走到珊瑚石柱正中央,身形没入碎沙中,消失不见。

慕云嫣知道是贾霖手中的宝物,让他不费吹灰之力进入另一个空间,这珊瑚石柱之门怎麽破解?没有钥匙或是通关信物,他们进不去,只能硬闯。这一趟来,势必不能空手而回。

“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强行破坏这道门。横竖得让他们知道我们来要解药,这海中之王不正等着吗?”,君北祈穆见慕云嫣犹豫不决,果断道。

“世子出手吧,从未看过你动起手来是什麽样子。”,慕云嫣退开来,心里盘算着,一路来为了顺利抓到贾霖的小辫子,她只好动点真本事,君北祈穆也因而窥知一二,而他的底气自己却还一无所知。

君北祈穆笑了,这女人算计什麽,他怎会猜不到,要收揽御前祭司可不是简单的事,不要让她心存侥幸也好。

他运起内功,海水躁动起来,君北祈穆漂浮至石柱上方几丈,水流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慕云嫣见状,赶往世子身边去,架起结界护住两人,以防万一。

旋转的海水力道越来越强大,外围许多海中植物被连根拔起,在水流中一并起伏极速周转,若在地面上,这麽暴虐的力量定是狂风暴雨,龙卷风一般的海流肆意狂扫整片海域,石柱依然稳坐如山,但圆中央的碎砂都被卷起,海底地面露出,一道巨大的闸门尽在眼前。

君北祈穆两掌向下压,倒圆锥形的漩涡如同尖钻,狠狠凿开地面上的石门,巨石碎块卷入海流中,细沙碎石飞扬,海水混浊起来,不到两刻,闸门全毁剩下巨大空洞。

世子不再运功,与慕云嫣一同落在敞开的洞口上方。周边的海流依然紊乱狂暴,海涡停不下来,波及的范围渐广,眼看就是一场海中浩劫。

慕云嫣面无表情,抬起手,本张开的手掌骤然出力紧握成拳。海水像是听懂她的命令似的,瞬间宁静下来,漩涡散去,周边被破坏殆尽的生物与植物,迅速回到原点又恢复原貌,混浊的海水又清明了,一切安然无恙,只除了那大洞。

君北祈穆意味深长瞥了一眼慕云嫣,并未说一句话。

他们浮在洞口等着。

不久,大队摆着愤怒的大鱼尾的人鲛,愤怒的瞪着他们比人类大上两倍不只的蓝色眼睛,各个火气奔腾,带着三叉戟冲了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大胆狂徒,竟敢擅闯我鲛王眼下海中禁地,还毁坏我皇城的後门,来者何人该当何罪,还不束手就擒,跟我回去受审!”,领头的人鲛身长足足有两公尺,浑身湛蓝的鳞片转为深红,红的几乎发紫了,怒吼咆哮。

“大胆人鲛,竟私藏我苍月谋害贵族重臣的死嫌,究竟是什麽意思,难道人鲛一族要同我血族开战,还不速速带路,血皇的御前祭司要与海王流离一见。”,慕云嫣比那城门被毁的人鲛气势更上一层,大声斥责,冰冷的海水为之一波震荡,怒意似乎透过声音阵阵传开,海水温度略微上升。

慕云嫣不给他们反抗的机会,手扬起,人鲛手中的三叉戟挣脱他们长着蹼的大掌往上层海水飘远。

人鲛头儿惊讶,脸色一变再变,一下子凶狠的气势全无,他们只是普通军鲛,万万没料到国门洞开,这等种族间外交大事根本一无所知。何况这两个血族绝非等闲之辈,竟能在海中行动无阻,还胆大包天,直接强行攻破皇城重门,堂堂一国大门,任凭千军压境也动不了分毫,岂是如此弱不经风,只两人就让倾蔚国颜面扫地!

一次面对两个稀世高手,海底门卫们手无寸铁没有选择余地,纷纷转头毅然决然认命的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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