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恩恩。HappyBirthdaytoyou。恩恩,生日快乐。」
「多谢爸爸。」送出响亮的一记亲吻,她吹熄爉烛,许下今年的生日愿望。
这是她五岁的生日。这一年和往年有些不一样。这一年,有她,有爸爸,姐姐不在,也没有妈妈。不过不要紧。因为她有最重要的爸爸。她很高兴。
「这是恩恩的生日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撕开包得美美的米老鼠花纸,她看见一只银色的狗狗。没有毛,冰凉的皮肤,黑漆的眼珠子可以清楚映照出她苹果般的脸蛋。
「是机械狗噢。和真的狗狗很像呢。」抱着她的新玩具,她由衷赞叹科技的先进。
「喜欢吗?」揉搓她的短发,含笑的黑目满是宠溺。莫说是机械狗,就是天上的星星,如果她要,他也会为她摘下。「以後爸爸不在,它可以代替爸爸陪伴恩恩,恩恩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爸爸要去哪儿?!」丢开机械狗,她紧张地抱紧健壮的身躯。小小的身子在抖……「爸爸要离开恩恩吗?」
「当然不是,」拥着小小的身躯,他的心隐隐作痛。「爸爸不会丢下恩恩。只是有时候,爸爸因为工作,可能没办法留在恩恩身边,所以不得不拜托机械狗暂时代替爸爸照顾恩恩。对了,恩恩刚才许了什麽愿,可不可以告诉爸爸?」
「我要每年的生日都和爸爸一起。」
「那爸爸答应恩恩。恩恩以後每一年的生日,爸爸也在恩恩身边,好吗?」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事後,她记得姐姐说过。生日愿望是不可以说出来的,否则就不灵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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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
「你们胡说什麽?!你们究竟有没有检查清楚……?!」
「冉朗先生,请你冷静一下。我们很清楚你很担心令千金的病况,这是初步的检查结果,我们会尽快再为冉恩小姐检验……」
「这些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
睁开眼睑,迷糊中,她望向虚掩的房门。
这一年的生日,因为她突然晕倒,爸爸很担心。下一年……下一年,她一定要身体好好的,跑去找爸爸,和爸爸一起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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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
爸爸很生气,她从没有见过如此生气的爸爸。
逃离医院後,回到她的病房。她的眼泪淆淆滑下,撒野的语气犹如买不到玩具的小孩。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医生也说我可以回家的。我要回去、回去、回去啊!」
她在挑战父亲的权威,以为她仍占有以前的地位,她的行为会再一次被纵容。
可惜的是,当权者的心思向来难测,今日的荣宠不保证明天的爱怜。
「好,好得很!你不想留在医院吗?那好,你走!不过以後也别回家了,我没有如此任性的女儿!你就像你母亲那样,离开吧!」
她愣住,万万没想到眼泪已经没法软化父亲的决定。她流下真正恐惧的泪珠。
「不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了……」
这一年,她的生日在哭泣中很快渡过了。这一年,她没有许愿,也没有可供她许愿的生日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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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
「老蔡,爸爸去了美国探望姐姐吗?」
「嗯,不过冉朗先生出发前,拜托我将这份礼物送给恩恩小姐。」
「谢谢。」感激的笑了笑。「对了,老蔡。你说爸爸收到姐姐的画很高兴,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那……我也学画画可不可以?」
「我明天为恩恩小姐安排。」
那一年的生日,她许了个愿。希望她的画也可以像姐姐的画一样让爸爸那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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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
「老蔡,怎麽样?怎麽样?」带了点兴奋,带了点忐忑。从十点、十一点,她一直等到一点、两点,好不容易盼到那张熟悉的脸孔。小脸探到门边,却始终不见真正期待的那人。「爸爸很忙呢……」
「恩恩小姐的画,老蔡已经交给冉朗先生。不过因为冉朗先生临时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所以冉朗先生要上到飞机,才有时间好好的看。」
「嗯,我明白了。」
在老蔡诚恳的脸上,她看不出说谎的痕迹。但是她知道爸爸去了出席小小钢琴家颁奖礼,或者当她的成就和姐姐一样的时候,爸爸对她的爱就和对姐姐的一样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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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
和平常一样,她坐近窗边,望着窗外。窗外的天很蓝,每年的这个时候,天气都特别天朗气清。
「恩恩小姐真的不去吗?恩恩小姐是这次绘画比赛的冠军啊。」
「我不去了,老蔡。医生也说刚动完手术,多些休息比较好。而且……爸爸很忙吧。」
爸爸的生命是忙碌的。相反,她的就显得非常空闲。但只有这一天,她希望见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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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岁
她的愿望实现了,不过有点偏差。
「出去!你们全部出去!爸爸病了,你们还为了公事来烦他!你们太过份了!」
半梦半醒间,他看见一堆大男人被一名小女孩赶出病房,嘴角不经意浅浅地弯起。
他何时教养出如此强扞的女儿啊……
陷入沉睡中的他不知道,这名小女孩因为太过担心,所以把她的生日都虚耗在照顾他上。
她整夜在祈祷。下一年,她仍然很希望见到爸爸,但是她不要不要不要爸爸再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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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
她很辛苦。
她想这一年可能是她最後的一次生日。不过她应该高兴的,因为爸爸就在她身边,而且没有生病。
爸爸的声线仍然这麽洪亮——
「什麽叫没办法?!什麽叫尽力?!我把她留在医院是要你们好好照顾她,而不是在她出事後,丢出这些无谓的藉口!」
「冉朗先生,我希望老蔡先生有告诉你令嫒的情况。由前年开始,令千金已经需要靠血液透析唯持生命,每一次的洗肾都有受细菌感染的危险。同类的事情已经不是头一次发生,不过我承认这次令千金的情况比较严峻。」
一阵子的沉默——
「爸爸……」痛苦的呻吟。她梦见自己被牢牢的抱紧,那个像是巨人般的身躯正保护着她。「爸爸……不要丢下恩恩……恩恩会听话的了……」
晶莹的泪珠滑落颊边。
「我要接她出院。」平静的命令。
「冉朗先生,很抱歉。令千金的情况自上个月开始急剧恶化,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肾脏进行移植,令千金恐怕永远不可能再出院。」
房门冷漠地打开,然後关上。
时间渐渐的流逝。
他在思考、在犹豫、在挣扎……并且在她每一声的「爸爸」中被撕裂成碎片。
「老蔡,联络她妈妈。今日内我要找到那男人的资料。」拭去她眼角的泪痕,他爱怜的亲吻她的额。「放心,爸爸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十二岁生日结束前,她梦见自己再度被爱着。即使只有一分钟,她真的很希望再次成为爸爸的女儿。
是真的……
这是她最後一次的许愿,这一年以後,她没有再庆祝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