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舟侧脸打量她眼下的淡淡乌黑,这些天她总是挑灯夜读,几乎没好好睡过一觉。
「小骗子,读书别太拚命了,在乎你的人会心疼。」他认真地说。
但不比平常加倍努力的话,她走不到何亚信的身边。
简柔溪没把心中所想说出口,而是犹豫一会儿,把脸贴在曲起的膝盖上,问:「那你们男生会因为心疼一个女孩子,而更喜欢她一些些吗?」
梁舟深深望进她清澈的眼眸。
会,此刻的我便是。
他将这句回答放在心底,因为他知道,她问的人是他,想要听到的回答却不是由他口中说出。
於是,他抬手揉乱她的浏海,只说:「努力的女孩,谁不喜欢。」
她笑了。
回程,两人坐了火车,又转捷运。
这些天没睡饱的简柔溪,一上捷运便昏昏欲睡,眯着眼睛打盹。
捷运缓缓靠站,她的头眼看就要倒向梁舟的肩膀,梁舟本能地伸手为她托住。
一路上,他不嫌累地举着左手,换她一个安稳恬静的梦。
他知道他不能越线,只能安静守护,像个友爱的大哥哥一样。
*
光阴荏苒,简柔溪顺利和何亚信一同考上C大,两人通过面试,将要成为大学生。
高中毕业典礼订在周六,已接近夏初。
木棉树下,梁舟拿着一束向日葵,花瓣金灿灿的,比太阳艳丽。
简崇新从男厕远远跑来,抹一把额头的细汗,「梁舟,谢谢你陪我来柔溪的毕业典礼啊,其实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没事,我担心简老师您会迷路。」梁舟边回话,目光边从礼堂内涌出的大批学生里寻找简柔溪。
简崇新摸了摸秃一块的头皮,纳闷地低喃:「我不至於会迷路吧……」
「爸爸、梁舟!」在推挤的人潮里,简柔溪先找到他们,挥手跑来。
何亚信跟在她身後。
梁舟直盯着他。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打照面。
何亚信视线落在梁舟身上不到半秒便移开,朝简崇新爽朗笑开,「伯父好!」
「你好呀,你就是我家柔溪的男朋友吧?」简崇新打量眼前高瘦的男孩子,见他有朝气有礼貌,心下满意。
「是的,我叫何亚信。」
喜欢的人和父亲见面,简柔溪在一旁有些羞赧。
简崇新满意地拍何亚信的肩,「要好好对我家柔溪啊,否则伯父会找你算帐的。」
「伯父放心,我对柔溪一心一意。」何亚信笑咪咪。
简柔溪满脸通红。
这时,梁舟递给她手中那束向日葵,浅笑说:「毕业快乐。」
「哇,谢谢。」简柔溪惊喜地接过。
何亚信这才重新把视线挪至梁舟身上,仅是一眼,他便知道那是和自己极为不同的男人,温和淡然的气质令他想起大海,可以细细卷着浪,也可以汹涌拍着岸。
莫名让他起了竞争意识。
余光瞥见简柔溪捧花的左手食指缠有OK绷,他拉起她的手问:「你的手怎麽回事?」
「昨晚她切菜时,菜刀不小心划到手指。」梁舟弯唇,「不过我替她擦过药了,没事。」
简柔溪笑着晃了晃何亚信的手,「嗯,只是小伤口而已。」
「这样啊。」何亚信抬脸,嘴边的笑似有深意,「谢谢你啊。」
那句道谢是对梁舟说的。
梁舟的笑一缕一缕拉平,眼神一点一点转深。
何亚信的一句话,轻松将他和简柔溪的关系撇得乾净。
「伯父,我和柔溪还要回班上集合领毕业证书,先离开了。」
两人手拉手跑远,幼稚浪漫得像一对小情侣。
啊,他们本来就是对小情侣。
梁舟背转过身,不想让谁看清他此刻的神色。
他以为自己足够冷静,原来他在自欺欺人。
当何亚信出现在面前宣示主权,他是如此容易被激怒,忍不住想说些话刺激他。明知道自己没资格,可看着何亚信牵她的手,他就想上前扯开。
他有些失神,闭上眼,捏捏鼻梁。
再次睁开眼,他清亮的眼睛多了股执抝。
他不想遏止这份情感了,他想顺着自己的心意,去试着好好喜欢一个人。
有一种爱是这样的,你知道它没有结果,却还是愿意继续走下去。
爱,不是结果论,而是过程论。
简崇新见两个孩子消失在楼梯口,凑至梁舟身旁,贼兮兮地问:「梁舟,我记得你说过何亚信不好,是哪里不好啊?」
「我有说过吗?」
简崇新见梁舟迳自走远,不知道要去哪里,些微疑惑不平,喃喃自语了句:「我怎麽觉得梁舟今天老把我当痴呆老人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