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结束了。
方澂跟着自己班的队伍走出礼堂，同学们有抱成一团哭得唏哩花啦的、也有正兴奋地和朋友讨论假期计划的，方澂在一片混乱中艰难地向後望，果然看到了已经脱离班级队伍、正一面同认识的人打招呼一面穿过人群朝自己走来的展越凡。
「小凡！」
「哥！」听见方澂的「召唤」，展越凡很快结束了和朋友的对话，嘴里囔囔着「不好意思」、「对不起借过一下」，硬是在拥挤的人潮中开辟出一条勉强能容许一人通过的小路奋力挤到方澂身边。
「你毕业证书给我吧，」方澂一手半搂着展越凡的肩膀避免他俩被人潮冲开，一手拿过展越凡装着毕业证书的圆筒，「我待会还要回教室帮忙做最後整理，你就先⋯⋯」
「我跟你一起！」展越凡笑得特别开心，「哥，等等回家的时候我们在校门口拍一张吧？国小跟国中的毕业典礼都没照到相，好不容易熬到高中毕业，我可不想再等四年了！」
「有什麽关系，我们平常照的还少吗？」方澂心里烦恼着一会儿该找什麽藉口避开展越凡拍女装照，面上却神色如常地和展越凡斗嘴：「而且明明是要找你拍照的女生太多，拍完都一小时过去了我们当然只能回家⋯⋯」
「越凡！」容貌靓丽、脸上还化着妆的少女从後头扯住展越凡的衣摆，「你走那麽急干嘛，班上还有好多人没跟你拍到照呢！」不等展越凡回应，她又马上朝方澂露出讨好的笑容，「方澂，你俩平常够黏糊了，至少今天把越凡借我们一下吧？」
「哥⋯⋯」周围全是同学，展越凡不好多说什麽，只好停下脚步，「我也回班上一下，好了再过去找你。」
「行。」方澂求之不得，赶紧松开环在展越凡肩上的手，「你不用急着过来没关系，我这边弄好了会过去找你。」
班上其实没什麽需要收拾的东西，昨天大扫除时几乎已经把整间教室清空了。方澂目送最後一个同学离开，从背包中拿出装了女生制服和化妆包的纸袋走到教室对面空无一人的厕所，犹豫了。
他这样⋯⋯该进男厕还是女厕呢？不管是男生走进女厕还是「女生」从男厕走出来被看到了感觉都不太妙啊。
方澂四处张望了一下，走廊上空荡荡的，估计人都到校内出名的「景点」拍照去了。既然现在没人，那就去女厕吧⋯⋯至少被看到也是出来的时候，女生从女厕出来再正常不过了——他对自己的女装扮相还是挺有自信的，除了身高以外几乎毫无违和。
打开隔间的门，方澂先换上女生制服，又做了一些身形上的修饰，再把马尾解开，一个长发及肩的女高中生就出炉了——当然，仅限背影。方澂的五官线条是属於比较冷硬的类型，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没有一丝一毫女气的地方，每次化妆都得费一番工夫。
侧耳听了一会，只能依稀听见从操场传来的笑闹声，走廊仍是空无一人，不必关在隔间里化妆。方澂舒了口气，把男生制服草草收进纸袋，走到洗手台前打开化妆包就是一阵涂涂抹抹。这一弄足足用了十多分钟，也只勉强遮住属於男性的五官特徵而已，远远不及方澂平时在家做女装打扮的水准，但在这样的地点他也无心追求完美了，大不了上传前修图就是。
匆匆调整一下发型，方澂快步走回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背对走廊拍了一张，又站到讲台上以黑板为背景拍了一张，接着便回到座位旁拾起刚刚被他放在地上避免入镜的纸袋和背包放回椅子上——
「哥，我来⋯⋯」展越凡一推开教室门就撞见一个不认识的高个儿女生正拿着他哥的背包不知道在干嘛，下意识冲过去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的行为对於初次见面的女性而言实在谈不上礼貌，但犹豫之下仍是没松开手，「你⋯⋯你是方澂班上的同学吗？」
「⋯⋯」别紧张、别紧张⋯⋯小凡没认出来正好，顺势装作同班同学拿着纸袋离开就行⋯⋯
方澂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对着展越凡点点头。
「啊⋯⋯抱歉，我看到不认识的人在动我哥的背包下意识就⋯⋯」展越凡尴尬地笑笑，松开握着「女同学」手臂的手，「我是展越凡，你跟方澂同班的话应该知道我吧？我们约好在教室碰面，可是他好像不在⋯⋯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谁跟你说了在教室碰面！明明是我好了去找你！如果好好听话能有现在这事儿吗！
方澂内心咆哮，脸上却自然地摆出一副疑惑的神色摇头。
「咦⋯⋯？照理来说哥不会随便跑掉的啊？就算是去找我也不会把包放在教室吧⋯⋯」展越凡嘀咕着绕过「女同学」拿起方澂的背包，朝「她」笑了笑，「我在你们班教室等他吧，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看来是成功瞒过去了⋯⋯紧急危机解除，方澂松了口气，也报以一个微笑，伸手拿过被遗留在椅子上的纸袋，脑子依旧保持着高速运转：待会换完装回来要怎麽解释呢？还有纸袋⋯⋯纸袋不能让小凡看到，就先跑去男厕放着吧，到时再藉口上厕所折回去拿⋯⋯事情就解决了。
这麽想着，方澂长叹一声，撩起被冷汗浸湿而黏在颈脖上的长发，尽量维持着一般女性的步伐与频率朝教室门口走去。
展越凡数遍了方澂班上的女生，实在对这位高个儿同学毫无印象，正苦恼着，就听见一声格外耳熟的叹息，抬起头来又瞧见「女同学」撩起头发的手，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对方手腕内侧的魂刻⋯⋯嗯？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