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知音還不夠 — 第六章 6-2 你欠我一個解釋

这个阴冷灰暗的一月天,下着细微的毛毛雨。

墓园漂亮得如公园一般,大树满布园区,总是修剪整齐的草坪一望不尽,还有小湖喷水池与石椅,可以想像春天时会更加美轮美奂。

楚依依找到了佩蒂阿姨的墓碑,放下一束鲜花。

这是佩蒂阿姨过世後第二个忌日。过去这两年,彷佛是两世纪之久,沧海桑田。又如两分钟一般转眼即过,消失无踪,让人感叹生命的无常与虚幻。

其实科学家早就研究出来,人类的大脑并不是个很好的计时器,很容易受环境而影响到对时间快慢的判断。

墓碑上除了姓名与生死的日期外,还刻着佩蒂阿姨生前最喜欢的圣经金句之一。

就如经文所说,佩蒂阿姨打过一场美好的仗,跑尽了应当跑的路,守住了所信的道。很简单的字句,要做到却很难。现在她对这段话的想法和去年也不一样了,随着经验的累积,她看到更多文字背後的深意。

隐身在大伞之下的楚依依听到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不急不徐的稳重步伐,在她几步之外的距离停住。

「嗨,好久不见。」

一如往昔的温和嗓音传入了楚依依的耳里,却如大炮炸弹一般震荡着她的心。

她知道有可能会遇到他,也自以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此时却宛如时光倒流,回到她还痴痴恋慕着他的时日,轻易地被他牵动心弦。

不过已经断了好几条,现在只剩下一两条残缺脆弱的弦。

她缓缓转身,终於见到山姆真实地站在她面前,而不是她记忆与想像中的幻影。

他的脸依旧俊朗,岁月的风霜添加了几分老成与沧桑,但他还是充满了正面的能量,光是站在那里就能驱走一些寒意一般。

她的心,仍然忍不住被他吸引着。

这一刻,她冒出了新生的勇气。她想重新来过,想要再次与他亲近,想要回到他的世界中,想要变回他的知己,想要与他更进一步。

去年来扫墓之後,她就买了一本新的圣经开始读。现在她已经不再对上帝气愤了,她愿意为了他重回教会,虚心求教。

楚依依满怀期待与希望,对山姆微笑着。

他并没有露出笑容,只是冷静地又走近了一步,然後转身蹲下,将手上两束花中其中一束放到在佩蒂阿姨墓旁的另一道石碑。

去年来时,佩蒂阿姨墓碑周围还是空地。楚依依这时才去看那道新的墓碑上刻着什麽字。

这一看,她瞬间失去血色,全身如坠冰窖。

手一松,大伞落地,她也倒退了几步。

望向他的左手,果然无名指上还戴着一个白金戒指。

原来她的心还可以破碎得更加惨不忍睹。

山姆结婚了,可是他的太太现在也已经入土为安。

以民间信仰的角度来看,恐怕山姆会被归类为不祥之人。母亲意外早死,结婚不久的妻子也在去年八月去世。

为什麽,他怎麽能结婚呢?他以前不是也喜欢她的吗?原来他对她的爱,并没有她想像中的深?

即使当初是楚依依把山姆赶走,就算她曾经想要献身给会长,之後也和会长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此时她还是很不理性地有种被山姆狠狠背叛的痛苦。

在楚依依自私的心中,山姆还是属於她的,她从来没有真正彻底放弃他过,所以也一直断不了对他的牵挂。

真可笑,一厢情愿的梦被敲醒後,竟是如此地令人羞耻难堪。

山姆起身,捡起了她的伞後递给她。

「请不要为我而淋湿着凉,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他带着一丝哀伤地说。

楚依依把伞抢回来,难过又气愤。

他说得没错,他不值得她为他伤心,不值得为他掉泪,不值得为他痛到想把心剖出来!

会长说她任性,小孩子气,总是她先把别人搞到重伤才又来装可怜。

也许她是该负很大的责任,但她就是要任性到底,就是要怪山姆,她就是要当受害者!

她不能面对自己是搞砸了一切的元凶这个真相!

山姆叹气,明白他一时之间不可能让楚依依停止哭泣。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哭。她变了,现在豆大的泪珠不停地滚落双颊,一点想掩饰或自制的意愿都没有。可是即使她哭得如此凄惨,精致的小脸还是美丽无比,只显得更加我见犹怜。

但她不会想要得到他的安慰,他也不确定自己若再说话是否会让她更难过。

他只好将另一束花放到母亲的墓前,背对楚依依,静默地看着墓碑,让她可以在不被注目下离开。

楚依依却没有走,过了一段时间,用着冰冷的语调对山姆说:「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

她知道这句话荒谬至极,他不欠她任何说明的责任。是她要他退出她的生命,之後他做什麽都不关她的事。

可是她不甘心,也必须戴上傲慢的伪装才能让自己不倒下去。

山姆很惊讶,回身看楚依依。

「你愿意听的话,我就告诉你。」

作者注:

刻在佩蒂墓碑上的经文:

提摩太後书4:7「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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