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崑崙夢雨 — 第一章 崑崙(二)

半年後,皖皖刚过完十一岁寿辰,正垂着头听师父训话。

「我说你啊,都几岁了?嗯?还这般不听话。看看,这些话我都同你说过几遍了?」

「对不起嘛,师父......」皖皖的头垂的更低了,她抓紧雪色的棉袄,看着脚趾上的小伤痕。

姚远叹了一口气,叫了正在门外扫地的二徒弟过来:「溟儿,带你师妹下去清洗乾净,等等我帮她上药方便。」

天溟颔首,拉着堂妹小小的手躬身离去。离开前,皖皖小心翼翼的瞄了师父一眼,见师父脸色和缓些,才蹦蹦跳跳地跟着堂哥跑了。

姚远蹙眉半晌,嘴里喃喃道:「这孩子这般调皮,独孤家在一年後的寿辰便要接她走,该怎麽和他们交代?」

而此时的天溟,正拿着沾了水的丝绢,时轻时重的擦着皖皖布满泥巴灰尘的小脸,无视皖皖哀嚎的掐了她手臂一下,「师兄都教过你几回了,还这麽调皮,回头请大师兄教训你!」

皖皖伸出小手浸到一旁的水盆划了几下,拿过胰皂搓着泡泡:「师兄,我知错了好吧?」

天溟想摆点架势,但一看到堂妹戚戚然的神情便又萎了下去。他无奈的继续手上的活,正要在说些什麽,宣叡便来了。

「大师兄。」他见宣叡走来,忙将手中的绢布重新洗过递给他,自己改站到一旁。

宣叡瞟了天溟一眼,抬手示意他先回师父殿前,另一只手抓过皖皖的脚毫不客气的擦了下去。

「啊嘶——师兄,您轻点。」皖皖痛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洗净了的手又忍不住攥紧身上脏兮兮的棉袄。

「轻点?玩土的时候怎就没想过要收敛!」宣叡拍了下她的脚背,嘴上虽狠心的骂着,手中却稍收了些力道。刚刚见自家小师妹脚底板和脚趾上被树枝扎出来的伤痕,他心都要疼死了,只得先让师父把她带走,自己留下来捡树枝。

皖皖望着又弄脏的手,一句话也不敢吭。师父师兄说她十一岁了,要开始认真修行,不让她再去挖土玩虫子,这都过了一个月,她哪忍得住?

宣叡擦完她的脚後,出去提一桶水回来让她净手,从一旁的小柜子拉件棉袍给她,要她换过再回去找姚远,自己先出去了。

一想到又要回去面对师父那张比冰雪还冷的脸,晚晚不禁哆嗦一下,尽量的放缓速度,就是不想出去。

「小皖,你好了吗?师父进去帮你上药。」

她才刚套好衣服,正焦虑的在梳妆台前走来走去,姚远便到她门前来了,她只好哭丧着脸开门让他进房。

姚远自袖笼中拿出雪花膏,取了一点在她的伤口上:「这雪花膏,我、你的两位师兄都还没用过,就都要见底了。」

皖皖轻哼一声,咬紧牙关忍着哀嚎。

「小皖,师父同你说件事,不然,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上好药,姚远严肃地看向皖皖,面上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皖皖立即正襟危坐,眨巴着大眼凝视着他冷峻的脸庞。

「你打从三岁便被送上崑仑山修行,这些,师父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皖皖用力点头,师父确实和她说过,她是被一个叫「独孤府」的地方送来的。

「一年後,独孤府会派人接你下山,你可准备要用这个样子回去?」

这句话深深震撼到皖皖,她撑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姚远,讷讷道:「师父可是不要小皖了?」

姚远见小徒弟深受打击的模样,心中不忍非常,但这已是早晚的事了,他也是避免不了的。

见他似是默认了,她骇然的站起身来,扑向师父嚎啕大哭:「师父,小皖今後会认真学习,不玩泥巴了,您可别不要我啊。」

姚远轻抚着皖皖的头,叹了口气道:「小皖,不是师父不要你,而是你的父亲,独孤颜已经找上门来要你,师父不能不放人,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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