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赶到学校来看我，是学校通知他的，并不是因为我留的那封简讯。
一阵子没见，爸爸的头发显得更加灰白，身体也更加的消瘦。我先前那样对他，他一定伤心过度。
爸爸见到我没有说什麽，垂老的眼皮下噙着泪，我过去抱住了他，哭着对他说，「爸爸，对不起。」
他轻拍着我的背，什麽都没有问，只是一再的安慰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场跳楼闹剧之後，沸沸扬扬的风波过了几天才渐渐平息下来。
对於我自己闹出的笑话，我再度的陷入了自我厌恶的低潮里。好像从没有一件事我能够处理好的。
张弃扬的态度回复他平常一贯的冷静，乍看之下几乎没任何改变，关於那天的事他也没再提起。
我也一直没有勇气跟他问起关於沈敏的事。
面对林嘉蕾，我有了不同的心情，她仍一如往常的与我之间画清界线，互不来往，但那感觉却是从厌恶转为闪避。
她那天在中庭里说的那些话很多人都听知道了，詹玟琪那个大嘴巴见风转舵，现在反过来偷偷在林嘉蕾的背後说她整过型之类的闲话。
有一天，我在学校没人的植物园外遇到她，害怕她见到我後又闪离，我快步的走过去，绕到她的面前。
「怡君。」
她没好气的瞄我一眼，「我早已经改名字了。是你嘲笑我的名字的，不会都没有印象了吧。」
「嘉蕾……对不起。我以前这样伤害过你。」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也别这样叫我。觉得对不起就不要再提了，反正我们现各走各的，谁也不欠谁。」
我再次追上她，「那你为什麽那天要戴手环，为什麽要跟我说那些话呢？」
「那是因为你在闹自杀。我要你跳下来前先搞清楚你有多罪孽深重，不要认为全世界只有你最惨，好像所有的人都对不起你都在欺负你。」
林嘉蕾低下头，很不情愿的说，「是看到你上次戴手环来学校考试，所以我才想到……看你会不会想起那些自己犯过的错……」
她微抬起脸来，泪光闪烁，「怎样，你觉得委屈还想死吗？我不会拦你，要是你认为是我害你的，那就把我写在你的遗言里，顺便控告我杀人算了……」
我紧咬着颤动的唇，眼泪不听使唤的模糊了那张我想看的脸。
我伸手过去抱住了她，她烦恶的想推开我，我更是用力的拥抱，这个感觉我还记得，我们曾经抱在一起哭的。
林嘉蕾身体颤了起来，她一哭，全身就会发热起红疹，她很讨厌哭，那会让她浑身都很不舒服。
「别想要我原谅你，范翎萱……」
「好，别原谅我。」
我宁可要她就这样恨我下去，我也不要她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
走出校外广场，我看见张弃扬坐在路边的摩托车上。
面对他，我还是会有点尴尬，心里也不知道应该将他看成是沈敏的表哥，还是我认识的张弃扬。
我只能试着对着他像先前那样微笑，他看到我之後，目光没再移开过。
「在等人？」我问。
「对。」张弃扬眼里有些许笑意，心情似乎不错。
我发现车腹下崭新突兀的闪亮机械，「你换汽缸了？」
「对，上次追你的时候差点出车祸。」
我吓了一跳，「对不起。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我低眉看了他一眼，尴尬的咬着唇对他一笑。
「你是在道歉还是撒娇？」他笑着问我，但眼神似乎也不是那麽敢与我直视。
「啊、我不是……」
「你最近很常跟人道歉哦。」
「感觉以後会更常道歉……」为我的过去。
张弃扬问，「之前我问你关於未来想做什麽的事，你想好了吗？」
那是在学生餐厅里偶然聊到的，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原本以为是他随便找话聊的，没想到他是认真的想知道。
「我还没想清楚。」我说。
「你可以朝着兴趣的方向想，做什麽事是会让你开心，那就是你值得努力的目标。」
「嗯，我知道了。」我心里躇踌着该不该开口问他沈敏的事。
「学长。」
一个男生抓着拳套朝这里挥手跑来。
这个男生我见过，他和张弃扬相处过几次，是他搏击社的学弟苏凯。
他对我笑着点了一下头後，兴奋的对张弃扬说，「你今天要先去看场地吗？」
看来张弃扬要等的人来了，我匆匆的对他说，「那我先走了。」
「范翎萱。」张弃扬叫住了我。
我回头对着他们微笑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