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靖冬雨的住处,靖冬雨的哀嚎阵阵。
「好痛....师姐,打晕我!快!好痛!好痛!好痛!」
「师妹!」
凤雪紧紧抱着靖冬雨,靖冬雨哭,她就陪她哭,唐灿看准时机,一手刀打晕靖冬雨,凤雪还是抱着她,全身都在颤抖。
「灿.....那人忍受的疼痛只有师妹的百分之一,他真的...会来吗?」
唐灿看着晕倒的靖冬雨,沉声
「这样的痛楚,百分之一,也足以让人发狂了。」
藏剑山庄,叶夏雨捂着胸口,整个脑袋都在发晕,军尧在他身边皱眉看着。
「很痛?」
「废话...」
「.....我去找墨寒鸢,你等着。」
叶夏雨想阻止他,却因为疼痛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其实大概有猜到他会痛的原因,靖冬雨临行前的话还萦绕在耳。
我就让你自己来找我。
他记得的,其实隔天,他又去了他们的客栈,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当晚他的胸口便开始发疼。
三天後,墨寒鸢赶到,墨寒鸢皱着眉给他把脉,许久之後赶走了所有人,一面收药一面问
「这是蛊,会用到这样的蛊,你不会不知道是谁吧?」
叶夏雨虚弱到点头,墨寒鸢喂了一口药给他
「种在你身上的是子蛊,你必须找到母蛊的拥有者,到他身边就没事了。刚才的药能止痛,你受不了就吃吧,别吃多了。」
「墨寒鸢........」
墨寒鸢回头。
「你的...看法呢?」
墨寒鸢挑眉
「依我看,靖冬雨没有杀她的必要,而叶情也的确没死,不过你是名门世家,要交代的比我多,也许是我不懂你的包袱罢。」
墨寒鸢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而叶夏雨却陷入了沉思。
五毒,靖冬雨已经不再哀嚎,每天倚在窗边看蝴蝶纷飞,她一动不动,凤雪却明白,不是她不想动,是她没办法动,只要一动,就是椎心刺骨的痛,虽然她表情淡漠,但她的身子却依然在颤抖,忍耐的能力连唐灿都感到赞赏。
一月过去,他们终於等到了叶夏雨只身前来,被凤雪安排在靖冬雨的住所旁边,两人的距离近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後来,叶夏雨开始会在靖冬雨和凤雪出门时跟一些五毒的孩子们去采草、采花、或是做其他事,时间久了,他竟然也习惯起这样的生活,一日,靖冬雨却是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那一夜,靖冬雨问他,说好要再陪她去看花灯的,去不去?
叶夏雨一辈子都不会忘,他当时对靖冬雨温柔一笑,然後告诉她
「不可能。」
他永远也忘不了她那时失望的表情,可是那时,他是怎样都不能谅解靖冬雨对他下蛊,於是两人又回到沉默的状态。
一天,叶夏雨陪着孩子们出去采药,几个小孩开心的背着篮子在他身边跳来跳去,似乎是因为太开心,他们走的比平常都还要远,远的让叶夏雨又再次感受到那刨心之痛,小孩们疑惑的围过来
「哥哥,你没事吗?」
「没事没事,你们不是想探险吗?」
「哥哥看起来好痛,是怎麽了吗?」
「啊,被下蛊罢了,没什麽。」
「哥哥被下蛊啊?什麽样的蛊能这麽痛?」
「听说...叫做连心蛊吧。」
小孩们齐齐一愣。其中一个小女孩不确定的问道
「哥哥身上的,是子蛊还是母蛊啊?」
「子蛊。」
小孩们的脸色已经有些害怕了,推着叶夏雨直接往回走,叶夏雨还想表示他没事一个小女孩却很担心的念着
「子蛊就疼痛至此,那个拥有母蛊一定快痛死了,必须赶快回去才可以...」
叶夏雨微愣
「母蛊的持有者也会痛?」
「当然呀!娘亲说母蛊的疼痛是子蛊的百倍呢!那人是谁阿?哥哥快回去吧,她一定快痛死了!」
百倍。
叶夏雨不知道他当下是什麽想法,他只知道,当时他在藏剑时,她必然,生不如死。
回去之後,靖冬雨还是倚在窗边,手上拿着一只命令,看见叶夏雨进来,随手把它丢到叶夏雨手中,转身离开。
藏剑有人中蛊,来寻求协助,靖冬雨领了命,门外,凤雪问靖冬雨为什麽要去,靖冬雨只是一笑。
「他该想家了,我陪他回去走走。」
叶夏雨越发不知如何开口,靖冬雨的心似乎已经死了,不知何时,他再也没看过她开怀的笑,她的笑永远平平淡淡,无奈又绝望。
治好了那个病人之後,有人讥讽她,要她顺便解开叶夏雨身上的蛊,叶夏雨本想斥责那人,毕竟她才刚帮助他们,却见她从容的转身,轻笑道。
「我早就解了。」
语毕,靖冬雨缓缓步行离开,那人立刻抓着叶夏雨飞离好长一段,果然叶夏雨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疼痛,回到原处的时候,已不见靖冬雨的踪影。
她放弃了。
她真的死心了,过往的她以为,只要他在身边,久了,迟早可以恢复原样的。
我错了。
奇怪,明明蛊已经解了,为什麽,心还是痛呢?
不久之後,叶夏雨开始工作,他已经不再参加名剑大会,成天就只知道铸剑,偶尔会铸几只簪子,却不曾卖出或是送人。
听说,她收了徒弟,全部的心思都投注在她徒弟身上,她也....差不多忘了我了吧。
叶夏雨静静地想着。
又过了几年,母亲为他安排了亲事,他,接受了。嫁给他的是一个大家闺秀,举止得体,不无理取闹,也不在意他被「关」在五毒的那段过往,一切似乎都安定了下来,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一日,他的妻子告诉他,她想见见那个五毒的女子。
她想知道,怎样的女子,能让叶夏雨朝思暮想,都过了这麽久,小孩都可以到处跑了,无论自己做什麽,他还是看不到,铸出来的发饰没有一个送到她手中。
叶夏雨点头同意了。他也确实想去看看她了。
凭着之前的印象,叶夏雨带着妻小走到了靖冬雨的小屋,一个穿着五毒服饰的男子正在外头翻草药。
这个人,是他的丈夫吗?
「请问,靖冬雨在吗?」
那人抬头,看着这一家三口沉默半晌,不知是不是看错,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恨意,不过很快他便朝叶夏雨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藏剑的贵客有所不知,师傅她在十一年前就已仙去,左手边的墓正是师傅的墓,若有话说,可以去那里。」
叶夏雨全身一震,跌跌撞撞的跑到墓前,墓碑被擦的很乾净,清楚的写着。
靖冬雨之墓
那个五毒男子从屋中抱出一把红伞递给叶夏雨,想起那晚,知道叶夏雨成亲的师傅叫住他
「要是以後有个藏剑寻我....罢了,应该不会,这伞你拿去玩儿吧。」
「师傅,你怎麽啦?」
「徒弟,师傅给你几条戒律,你以後尽量遵守,好吗?」
「嗯!」
「第一、好好学蛊学医,当个的好医生
第二、好好学武,保护自己
第三、当个开朗的孩子,我徒弟笑起来最好看了
第四、好好对待凤雪,我总觉得愧对她
第五、如果哪天我死了,把我葬在这里,你也别住在这里,去找个好地方生活
第六...连心蛊别用,没有用的。
第七...第七.......永远,不要相信中原人。」
时隔十一年,那个人终於来找你了,师傅。
叶夏雨跪在她墓前,这是他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落泪,风很大,阴暗的天空飘着细雨,靖冬雨的徒弟拾起那把红伞,将它取出袋子,却发现,那纸张早已腐烂,骨架已经再也撑不开这把伞,叶夏雨神色一晃,低声呢喃
「你怎麽死了?想要孩子,我给你就是了;想去灯市,我陪你去就是了;想要听我说话,我天天找你讲话就是了!想要见我,我待在你身边不走就是了!想要我感受你的心痛!再种一次连心蛊,母蛊放我身上就是了!我早就信你了!我早就不怪你了啊!你想要什麽我都给你,你别走好不好....」
从一开始的呢喃到最後的大吼,在靖冬雨的徒弟耳中,一点意义都没有
「来不及了。」
靖冬雨的徒弟冷声
「早在十一年前,就都来不及了。」在你踏出五毒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叶夏雨不知道自己怎麽回藏剑的,之後他闭关,不再铸剑,打出来的所有物品都是发钗,细心的人会发现,发钗上的雕饰是一只只凤凰,就像新娘头上的凤冠,而每个发钗的末端都刻着细细的三个字—靖冬雨。
不久之後,叶夏雨病死,在他的丧礼上,靖冬雨的徒弟前来给他上了一炷香,算是他有来见师傅的报答,他只是来帮师傅两清!
抬头,两只彩蝶翩翩飞舞,一金一紫,飞向天际,靖冬雨的徒弟不再看,启程回到五毒。
也许世界上有些人,活着的时候被心结所困,到死,就能在一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