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方徐刚踏进厨房就受到了惊吓。
一贯早起做早餐，起初是为了讨好萧寒峻，好让自己有个容身之处，没想到今早他一进到厨房，萧寒峻的身影就出现在里头，而且还若无其事地在义式咖啡机旁泡咖啡。
萧寒峻正准备扣上咖啡把手，余光瞄见有个身影从厨房门边飘来，眸子立刻温柔了起来：「早安。」
「……」後者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萧寒峻倒是以为自己又被无视了，他这个礼拜说了好几句早安都被无视掉，顿时有些沮丧，回头过来，咖啡已经萃取好了，他面无表情，将一旁准备好牛奶的拉花钢杯倾起，凑上咖啡机侧旁的气管打奶泡，清洗，擦拭，接着伸手到咖啡把手上，似乎想到什麽，转过头看着方徐。
「你喝咖啡吗？」萧寒峻镇定地说。
「啊？…不喝…」方徐摇摇头，呆滞的看着萧寒峻。
萧寒峻没有说话，一手将咖啡把手转开，把浸湿的咖啡渣从把手前端的咖啡柄中敲入厨余桶，再来按清洗扭，把手冲水，擦拭，把手归位，动作流利迅速，果断没有半点耽搁。
萃取好的咖啡和漂亮的奶泡使得萧寒峻心情特好，接着看似慢条斯理却潇洒俐落的咖啡拉花则让方徐目瞪口呆，男人的技术老练成熟，拉出的爱心拉花饱满又动人，方徐喜欢的不得了。
看着方徐傻愣愣的模样，萧寒峻一时心头一软，像奶泡一样渐渐化开。
「要不要喝？」说完，方徐回神，而萧寒峻已经将咖啡送到他面前来了。
「我…不喝…」方徐又是摇摇头，半晌才想起自己该做甚麽，赶忙换上服务员的姿态，萧寒峻立刻皱起了眉心。
「先生，我要做早餐了，请问有想要点餐吗？」方徐笑着问，後者的脸色倏然暗下。
「热压吐司。」萧寒峻冰冷的说，反倒换成方徐动摇了一下，有些害怕。
但他擅长伪装，仍然挂着招牌笑容，伸手打开上头的柜子，打算拿机器出来，天晓得手一抖，机器就掉了，萧寒峻赶忙过去接，机器差点砸在方徐头上。
「对不起…」方徐赶忙回头，却发现萧寒峻离他近的不像话，自己的身体和他的胸膛贴的不着缝隙，而偏偏对方又比他高许多，自己被居高临下的看着颇有压迫感，马上避开了视线。
萧寒峻见了心里非常不悦，将机器放下，力道不轻，撞击出来的声音让方徐的眸子闪过一丝恐慌。
「你在逃避甚麽？」
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但下一秒提问者就後悔了，昨天自家知心好友才说过需要时间慢慢来，结果自己好质问的性格马上就破功了。
「不好意思，先生…我马上…」帮你做早餐…
「看着我，」萧寒峻不经意的插嘴，冷硬的话语使得方徐脸色崩塌：「我做错了甚麽？」
面临萧寒峻突乎其来的质问，方徐整个人腿软，後半身依靠在桌上，他的口气和话语太过冰冷且略带几分愤怒，令方徐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萧寒峻明白自己搞砸了，但既然已经祸从口出，没有回头路，那至少把自己想知道的全逼问个清楚。
「我承认之前对你不闻不问是我不好，但我正在试着改善，起初你欣然接受，为什麽现在拒我在门外？」萧寒峻认真的问，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
但对方不应，仍然不正视他。
一时性急，他粗鲁的把对方的脸扳到自己眼前：「看着我。」
「别这样、先生。」
只见方徐皱眉，视线仍然没有和萧寒峻对眼。
「看着我，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会改掉，就是不要这样一昧地推开我。」
「……」
「你在害怕甚麽？」
不一会儿，不小心和萧寒峻对到了眼，那眼神充满逼迫，一时心理所有防线溃堤，方徐的眼睑立刻崩塌出一滴滴眼泪出来。
「你、你到底想干嘛……」方徐带着哭腔的说着，面部扭曲成萧寒峻从来没看过的模样：「你说过你不要我的，你说过你不会认我的…你、你之所以会让我留下，只是因为我还有点用罢了…我花了你五百万、还、还是你的累赘…我会让你失去一切……我是祸害…我是妓女生的小杂种…你、你为什麽要对我好…我会毁了你……」
方徐豆大的眼泪在眼前一点一滴的坠落在自己的手中，萧寒峻一时看得愕然，接着眼神崩溃，心疼得要命，手上的力道减轻了不少。
「你不要对我好…告诉我你只是一时兴起的…不要、不要让我觉得你喜欢我……你不要给我温暖、不要给我关心…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以前就是、现在还是…你不要让我依赖你…万一哪天你又不要我了怎麽办？……我被你丢弃了十六年…十六年……我不要像那个妓女一样被丢掉…我不要、我不要……」
方徐不断的哭，有好多好多的话脱口而出，萧寒峻没听清楚几句，他的哭腔和泣音模糊了话语，只能从他绝望的声线和溃堤的眼泪中发现他有多难受。
萧寒峻一时无语，方徐说的话几乎没有任何错误。
他很清楚自己说过什麽，也许方徐在等的就是那个当初被自己否认掉的答案，只要萧寒峻愿意说「爸爸要你」这类的话，有很大的机率，方徐会安心，会恢复起初的样子，甚至安安稳稳的任由他操办。
但萧寒峻却什麽也没说，不是他不想认，是他认不了，说到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有个私生子的董事长，而私心，他何岂不有？
公司他必然是要的，名利和地位他自然是抓牢的，但方徐他也不肯放手，结果就是，委屈了这孩子，让他活在更不安的猜忌中。
不是方徐不好，只是…
萧寒峻的眉心仍然蹙紧着。
他是威胁，是祸害，会让自己一夕之间名败身劣。
而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
萧寒峻顿时一阵作呕，脑海里突然浮出一个想法——方徐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