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阿靓说他每天等我下楼吃青苹果之後,那一个礼拜,我每天中午起床刷牙洗脸之後,便先到巷子口的星巴克买一杯中热拿铁与洋葱袋饼,再去阿靓店里报到。
「心飞,你每天只喝咖啡,吃这麽少东西,身体受得了吗?」
如此过了数天,阿靓终於开口问我。
「我也想多吃一点呀!」
「你是因为心情不好而吃不下饭吗?」
我知道阿靓关心我,他总是注意我吃得少、不说话、微蹙着眉头。
我怎麽能说?望着阿靓单纯的身影,我想起自己的黑暗面,那阴郁的天空下的恶魔,我不能让牠荼毒如阿靓一样的男孩。
「如何才能让你的心情好一点呢?心飞。」
「有你的关心,我的心情就已经好很多了!」
我并没有说谎,那时的我,的确是需要一份单纯的关怀的。
搬家後的第三个礼拜,终於接到他的电话。
「你想躲我到什麽时候?心飞,就算你妥协了,你有否想到我?你曾说过你爱的是我,如今,这句话还是事实吗?」
「江羽,这句话依然是事实。只是我……我输了!我没有办法拒绝,那是我的命运。」
挂了电话,我拔掉电话线、关闭手机,将电视、电灯全关掉,一个人躲在黑暗的房间,哭了起来。
我知道再哭下去我的病会发作,但是我无法阻止自己悲伤。
抛弃了自己最爱的人,只因为自己的软弱与认命!我没有资格为此哀痛,可是我觉得悲伤,为了自己卑鄙的理由悲伤。
在尚未整理的行李中找不到喷剂,我越发喘不过气来。没有思考的余地,只是单纯地不想死,在还未见到江羽的最後一面之前。
踉跄地下楼,一步出公寓大门,缺氧的身体软绵绵就要倒下。我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抓住我向下坠的身体,让我依靠在他的怀抱里。
是谁?在我前往地狱的时候,现身拯救了我?
已经记不清第几次在急诊室醒来。一样的天花板、一样的布帘、一样的床单、一样的白色医生袍。
一名年轻的女医生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
「小姐,你知道自己有气喘吗?平常没将喷剂带在身边吗?」
我虚弱地点头。
「你能够通知家人或朋友来照顾你吗?护士会帮你打电话。」
插着点滴针管的手臂疼痛不已,但清醒的大脑,却更头疼於该找谁来医院?
「你的家人在台湾吗?总不会连同学朋友都没有吧?要不然请那位送你来医院的先生再过来一趟吧!」
送我来医院的先生?是谁呢?难道是阿靓吗?
我只能点头。
点滴滴完的时候,一个高瘦的身影出现在急诊室里。
他走到我面前,在我模糊的视线中,似笑非笑地说:
「心飞,我是阿靓的同事,我叫小凌。你好点了吗?我跟老板请了两个小时假,来接你回去。」
不是阿靓,他低沉而温柔的语调,有一种特别的安心感,是别的男人没有的。
小凌搀着我的手臂,坐进计程车内。我靠在他肩上,突然明白了,那个救我的人,是他!
「谢谢!」
虚弱的感恩,他听到了吗?
「你该谢我们老板跟老板娘,他们也很关心你,才准我假来接你的。」
「嗯!谢谢你们。」
他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声音里荡着会心的温柔。
「病人别说太多话!乖乖休息。」
一直到我进入家门,小凌的手一直不越矩地搀扶着我。
「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不记得我有没有对他笑,但我点点头。他放手让我进门,然後等我转身关上门。
就在关门的瞬间,我看见他身上T恤的左肩部份,缠绕着几根染成棕金色的长长发丝。
门关上了。我却不知道,那几根属於我的发丝,在不久的将来,会带给小凌及我不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