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专心切菜的扬宇,流畅的动作果然是平常就有在做菜的模样,虽然想找点事情来帮忙,但扬宇於刃有余的样子让我没办法插手,只能在一旁观望,偶而替他递个东西。
正当我在一旁摇头晃脑时,电铃声响起,看着扬宇湿着双手在备料,看起来不太方便抽身,我自告奋勇地要去开门,得到扬宇点头同意後便往门口走去。
但是这时间会是谁来按门铃啊?警卫?还是邻居?啊……但仔细想想,不管是谁站在门外我都认不出来,我一边走一边想。
不管了,先开门後如果有需要再叫扬宇来吧,让人等太久也不太好。
一打开门,门外是位女性,看起来比妈妈年轻些,没有过多的打扮但依旧看得出来是个挺有气质的人。
「啊,那个,不好意思请问……」
我话还没说完,扬宇的声音和脚步声一并传了过来,我回过头,看见他站在我身後,看到门外的人脸上的表情倏然僵住了,他微微张着嘴,好一会声音才从唇里吐出,他的语气带着点不可置信道:「妈?你没说过要来的。」
妈?咦?不、不是吧……扬宇的妈妈竟然来了?我小心翼翼地来回看了几次两人的表情,扬宇的妈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扬宇,而扬宇的表情则没这麽好看了,他微蹙着眉,似乎想说什麽又不能开口。
我站在两人中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以前听扬宇提过家里的事,记得他好像不太希望和妈妈见面的,但现在这个场面,该怎麽办?
在我还没思考好对策,扬宇的妈妈便转过头看向我,带着温柔但依旧让我感到压力的笑容问:「对了,请问你是?」
「李妈妈您好,我叫沐云,我是……」说到这我愣住了,扬宇跟家里说过在和我交往的事了吗?如果还没说过的话,现在由我来说好吗?会不会扬宇还不想跟家里说这件事?
就在我一个人胡思乱想时,扬宇走到我面前,牵着我的手藏到背後,「沐云是我女朋友,本来是打算有联络时再告诉你的,结果你自己先来了。」
听到扬宇的话,我抬头看向他的侧脸,已经恢复平常的模样,但我在意的是他刚刚的话,如果说扬宇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不就代表他跟家里已经接近两个月没联络了吗?
「不只妈咪,小香也来了喔!」突然从李妈妈身後蹦出的小香对我们露出灿烂的笑容,跑过来抱住我的脚又跑去抱住扬宇的脚。
在我看到李妈妈张嘴要说话时,扬宇一边摸了摸小香的头一边对我说:「沐云,你能帮我去看下厨房的水好了没吗?」
「好,没问题。」我赶紧点了头,不管怎麽说有个藉口先离开当然是好事,我转向李妈妈点了头,「不好意思,那我先过去了。」
我回到厨房,终於松了一口气,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至少可以喘息一下,我叹了一口气,总觉得今天有点不顺利呢。
没忘记扬宇交代的任务,我环视厨房一圈,却没看到跟水有关的东西,我微微偏着头,思考片刻後得到了结论,莫非,扬宇刚刚只是在帮我找脱身的藉口吗?
再次确认过没有扬宇要我看的东西後,我蹲下身子呢喃道:「先休息一下吧……还得想等等该怎麽办比较好。」
过不到十分钟,扬宇回到厨房,一对上我的目光有些抱歉又有些无奈地说:「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妈会突然跑来,这是第一次发生,让你吓了一跳吧?」
「是吓了一跳没错,不过没事的。」我冲他笑了笑,而且说不定……说不定以後还是会见到面的嘛,但是这句话当然没打算告诉扬宇。
扬宇脸上还是挂着那带着无奈的淡笑,莫可奈何的轻吐了一口气後他说:「她们晚点会去外面吃饭的,所以你不用介意。」
「欸?扬宇的妈妈不一起吃吗?不用在意我,我没关系的。」我愣了愣,笑着想让扬宇放心,却看见他脸上闪过了不情愿和排斥,感觉到不对劲,我抓着扬宇的袖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不只没见面,你们不是已经一阵子没联络了吗?她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吧,这样真的好吗?难得可以一家人一起吃饭。」
我一直盯着扬宇不放,而扬宇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在听完我的话後缓缓别开了视线,紧闭着唇没有说话。
让扬宇为难了,我抿着唇低下头,说到底这是扬宇家的事,我好像没资格说什麽,可是,总觉得,我不喜欢这样。虽然知道这样的自己很任性,但我还是开口了,「为什麽你这麽排斥和她们一起吃饭呢?可以告诉我吗?」
「不是排斥和她们一起。」沉默了片刻,扬宇才终於开口,他垂下眼眸,略沉的嗓音传进我耳里,「是因为在这个家里。」
我怔了怔,松开了抓着袖子的手,扬宇不愿意和家人一起吃饭的原因,是因为曾经一家在餐桌前吃饭的画面已不复存在,同样的场景只添加了物是人非的哀愁,这样的环境,反而像在提醒着扬宇的爸爸已经不在的事实。
难过的感觉涌上心头,在自己希望扬宇说出口的同时,是不是也让他剥开了伤口,「对不起,明明什麽都不懂还自以为是地说了那麽多。」
「不,你没做错什麽,是我一直在逃避。」扬宇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轻轻的一声叹息,「我啊,在父亲过世後,一直告诉自己要珍惜把握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讽刺的是,我做不到,更多时候我选择刻意疏离。」
我看着他的样子感到很心疼,希望自己能做些什麽。我垫起脚尖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努力露出自然的微笑看着他,「疗伤本来就需要时间,只要你愿意,只有你不赶我走,那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扬宇回望着我,片刻,我看见他眼里似水的温柔,他将手覆在我的手背,闭着眼像在感受什麽一般,然後轻笑了声,「傻瓜,我怎麽可能赶你走,留住你都怕来不及了。」
後来,扬宇的妈妈和小香留下来一起吃晚餐。李家的餐桌上似乎有不能说话的规矩,这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不过扬宇平常跟我吃饭时好像没有这个顾虑呢,我边吃边想着。而扬宇大概是怕我不好意思夹菜,时不时会替我夹菜到碗里,还巧妙的避开了我不吃的东西,吃到後来总觉得自己碗里的菜不但没有减少还越吃越多了。
回家的路上,扬宇就如往常牵着我的手,我们在街上漫步,他微微侧过头,打趣的问:「你跟我妈在厨房说了什麽?」
我看着扬宇,装模作样地说:「这个嘛……是秘密。」
吃饱饭时,我把碗筷收进厨房,本来想帮忙洗碗却被拒绝,在我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扬宇的妈妈开口了,「你叫沐云对吧?刚刚你和小宇在厨房说的话其实我都听到了。」
我僵在原地,惨了,刚刚那些话应该是扬宇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吧,我张着嘴尴尬的问:「那个……请问您听到多少?」
「大概是从他告诉你我不跟你们一起吃那里开始。不过听完你们的话我觉得放心多了,我一直担心着小宇自己在这的状况。今天,总算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了,虽然还是有难过的事,但至少他说出口了,而且也知道他已经不是一个人,有人会陪着他。」扬宇的妈妈笑得很和蔼,她把碗擦乾後看着我,「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继续待在那孩子身边,今天那些话,如果不是对着你,他是永远不会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我轻轻的勾起微笑,扬宇瞧见了,笑着抱怨道:「怎麽这麽神秘,竟然连我都不能说。」
这当然不能说嘛,我晃着扬宇的手转移话题,「对了,我觉得扬宇的妈妈看起来好年轻喔。」
「嗯……我记得她高中毕业就嫁给我父亲了,没多久就怀上我,所以确实算年轻没错。」扬宇一边回想一边说到,突然笑着看向我,「不过我觉得沐云的妈妈比较厉害,不论是穿着或是打扮都很漂亮。」
「哈哈哈,那是因为妈妈在时尚杂志公司上班嘛。」我笑了起来,不过确实,从小到大只要妈妈出现在学校的活动,总会有同学说我妈妈很漂亮,没想到扬宇也有这样的想法。
我们一路聊着天,而我也发现扬宇牵着我的手带我走的路已经偏离了回家的方向,这样也好,反正时间还早,就算绕点路也没关系,还可以弥补今天原本能独处的时间。
但尽管绕了远路,终究还是走到家门前,我在心里暗自感叹时间过得太快,我抬头看向扬宇,「今天的晚餐很好吃喔,下次还能吃你煮的饭吗?」
「当然了,下次看你想吃什麽,全做你喜欢的吧。」扬宇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看着我一会,他微微张开嘴想说些什麽却又欲言又止。
我微偏着头,但他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那只好由我来说再见了,「那扬宇,下次见罗。」
「等等!」在我退了一步时,他抓住我的手碗,他迟疑了一下才说:「今天……谢谢你。」
嗯?为什麽要向我道谢,真要说的话该道谢的人是我吧,我不解地回问:「为什麽要道谢呢?」
「因为有你,所以我才能……」扬宇的话又断了,他有些为难的别开视线,空着的那只手抵在嘴前,「总之今天我过得很开心,多亏了你那时候的坚持。」
他指的是和家人一起吃饭的事吗?不等我多想和回话,他伸手拨开我的浏海,突然地俯下身吻在我眉心,温柔的嗓音传进耳里,「好了,快进去吧,已经晚了。」
「原来他很开心啊……」我看着扬宇渐行渐远的背影,终於回过了神,嘴角勾起微笑呢喃道:「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