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说我像夏天的太阳,曾说我很温柔,那都不是真的吗?只因为我喜欢女生,就变得恶心了吗?」
想起他在海风里称赞我时,心里那些快乐与悸动,我心碎地哭了,而十年前模模糊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我们如何在游乐园争执,如何不欢而散。
事後他如何紧追着我,反覆试着用那些恐怖的话语说服我。
我曾经喜欢他的单纯,但那反而变成他理解我的困难。
他是那样一心一意相信他想要相信的那些,而看不见我的疼痛。
我对他曾有的那些喜欢,那些信任,渐渐成为我无法承受的痛苦。
最後我只好将他永远推出我的人生之外,包括记忆。
「你会得爱滋病的,我带你去看医生,好吗?」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倒在地。
「同性恋不是病!一辈子也不会好!」
我大吼完,用手背擦乾愤怒的眼泪,转身往游乐园的出口狂奔。
我想回去,回宪钧身边。
在那里,不管我喜欢女生,还是喜欢男生,穿着球鞋,还是高跟鞋,都是汤筱婷,只会是汤筱婷。
我跳上公车,回头看着六福村的招牌越来越小。
昨天的我,曾经误会自己很幸福。
充满泪水的视线,恍恍惚惚,摇摇晃晃。
换了几班公车,好不容易来到宪钧宿舍楼下,已经傍晚近五点,他房间的窗户仍旧黑压压的,拨了几通电话都没有回应,我不死心,拿出备份钥匙,转开一楼的大门,搭上电梯,盘算着要在门口堵他,今天非见到他不可。
电梯门一开,发现他房间的门微张,是忘了锁吗?
我缓缓推开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和滚动的声音,我定睛一看,地板上满满都是啤酒罐。
「是谁!?」
房内传来他大吼的声音,还有浓浓的酒味,和臭酸呕吐物的味道。
我摀住口鼻回吼:「汤宪钧!你搞屁啊!」
「汤筱婷?你来干嘛!」
「干!你可以把自己搞成这样?我不能来吗?」
「你滚!」
「你凶屁啊?」
「走开!」
在黑暗里,他向我扔来一个啤酒空罐。
「你砸我?」
「我不想看到你!滚!」
又一个啤酒罐飞来,落在我脚边。
「混蛋!醉成这样还要砸我?砸不到啦!酒醒了再砸!」
「你走!走开!」
他用尽了全力大吼,一个接着一个拿起罐子往我丢来。
我愣住了,开始用力思考到底发生什麽事。
五分钟後我恍然大悟,了解他为什麽在Beauty版上po文,了解他为什麽要这样对我。
我拨开一个接着一个飞过来的啤酒罐,冲过去紧紧抱住他。
「汤宪钧!」
他挣扎着要推开我:「你干什麽?走开!」
我拼命圈住他,死都不放:「你听我说!」
「滚!你滚!」
「我喜欢的是男生!是男生!」
他直直地看着我。
「我喜欢男生。」我看着他的双眼,坚定地说。
他哭了,像个小孩一样,紧紧抱着我,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