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愿望是汤宪钧可以不要再欺负我!」
「我几时欺负你啦?莫名其妙!」
「你拿练球当藉口砸过我几球、骗我跑过几圈操场?男子汉敢做敢当啦!」
「我都是为了你耶!不这样你已经变成70公斤的胖子了!」
「屁啦!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越说越气愤,跳起来往他身上扑,他转身想要闪避却来不及,两个人在跑道上打滚起来。
晓苹在旁边看着笑着,没有要劝架的意思。
「小眼婷!小眼婷!火流星啦!」滚到一半,宪钧紧张地把我的肩膀往天空的方向转,深怕我错过美丽的画面。
白亮的流星在夜空以绚烂的姿态爆炸,擦出红红的火光,接着又缩小殒落。
我的梦想,我的青春,已经逝去了。
作梦不再美妙,而是疼痛的。
宪钧转向晓苹:「你呢?许了什麽愿?」
「我喔?世界和平啊!」
「太烂了吧?你都没有梦想的吗?」
「世界和平,是很伟大的梦想啊。」晓苹慢条斯理地说着。
我转头看着月光下她漂亮的侧脸,十年前听她这样说时,以为她在模仿选美皇后,但30岁的我听懂了,她心里想的应该是,如果有一天世界和平了,她就可以自由了。
那百转千回的思绪,暧昧迂回的话语,是20岁的我们不会了解的。
我突然有一点想哭。
趁着又有三四颗流星滑落,为了晓苹,我赶忙握紧拳头,高举双手:「世界和平!」
「你白痴啊!」宪钧翻了一圈白眼。
「哎哟?只有晓苹可以世界和平?」
「我刚也说她烂啊!」
「世界和平是很伟大的梦想啊!你太嫩了不懂啦!」
「对啊!你不懂啦!」晓苹笑起来,走到我身边躺下。
「现在是排挤我就是了?你们女生心机很重耶!」宪钧一边说,一边把睡袋拆开,把我们两个像卷寿司那样包起来,我跟晓苹都被这个举动逗笑了,碰撞着对方的身体,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宪钧奋力卷完後,张开一双大手在睡袋外头紧紧抱着我们两个。
就这样我们三个隔着睡袋,微微感受其他人的体温还有气息,看着流星一颗一颗落下。
「干!没带手电筒!我的世界史!」
「都上来了就别想要活着回去啊!你太天真了。」
晓苹又笑了,那轻柔的笑声真是迷人,20岁的我跟宪钧,总是以联手逗笑她为志,是什麽时候开始,我们三个无法再这样无忧无虑相处了呢?
「宪钧,你的脸好冰喔,不冷吗?」晓苹把手伸出寿司卷,摸着宪钧的脸说。
晓苹说完我才感到他微微在发抖,我转了转头四处搜寻,才看见远方陌生又熟悉的学校礼堂。
「去那边的礼堂躲躲风吧。」我把手伸出寿司卷指了指。
「有开嘛?」宪钧皱皱眉头。
「有!有!有!」因为你十年前拉着我们两个过去的时候没有锁啊!
「你又知道了?」
「走啦!没开的话明天请你吃麦当当早餐。」
我推开宪钧抱着我们的双手,跟晓苹一起转转身体,挣脱了寿司卷,三个人手牵手往礼堂前进。
我熟门熟路地推开第一扇窗户,学十年前的宪钧爬进礼堂,为他们开了大门。
宪钧一进来就奔向讲台上的钢琴。
「想听!」
我笑了,也跑过去,学宪钧趴在钢琴上对晓苹撒娇:「想听!想听!」
晓苹微笑着,在我们的簇拥下打开钢琴。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了黑白分明的琴键,她修长雪白的双手缓缓降落,接着就响起轻快美丽的音乐。
「哇~好可爱喔!这是什麽?」我兴奋地问。
「萧邦的,小~狗~圆~舞~曲~」晓苹一边说,一边流利地弹完一个小节。
「来!跳舞!」宪钧一把拉起我,晃动他长长的手,像个机器人那样转来转去。
「厚!烂透了!你跳这什麽奇怪的舞啊!」
我跟晓苹都被他逗笑了,他得意起来,下了一个夸张的滑步。
「换你去弹!我要跟晓苹跳舞!」
「我哪会啊?你神经喔!」
坐在月光里的晓苹,漾着美丽的笑容:「再来一首。」
是五月天的《纯真》。
「长长的路上,我想我们是朋友,如果有期待,我想最好是不说……
今晚的天空有一颗流星划过,在预言着什麽……」
宪钧随着音乐唱起来,整个世界好安静,只剩下晓苹漂亮的琴音,宪钧低沉的嗓音,我好像跟着轻轻漂浮在宇宙中。
10年前听晓苹弹这首歌,我以为是因为我跟宪钧都喜欢五月天,以为是因为歌词里的流星,现在想起来,是不是晓苹想跟我们说些什麽?
「你已经有他就不应该再有我,世界的纯真此刻为你有迷惑。
我想我应该轻轻放开你的手,我却没有力气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