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的气味薰了柳风承满脸。身旁的好友嘴里唱着五音不全的调子,夹杂着似哭似笑的闷哼,瘫坐在酒吧柜台旁的椅子上,然後举起酒,仰头,一杯又一杯不要钱般的送入口中。
「我都还没告白就没戏唱了……原来她有男朋友了……」友人眼神飘忽,手猛的就失去了力气,空掉的铝罐落了地,如同他失速坠落的爱情。「欸,柳风承,你有没有暗恋过哪个人?」
柳风承明明一滴酒都没沾,却被这股氤氲弄得有点醉。忽然有股说不上来的心酸。
「有啊──有啊……」
如今他已经大二了,不再是那个莽撞不懂事的小毛头。过了许多年,他的身旁也有了别的女孩,那是一个更加适合他的女孩子,她个性傻呼呼的,什麽秘密都藏不住,在想什麽、在生什麽气,他都可以马上猜出来。不像韩梦希。不像韩梦希。
时间会冲淡一切,冲淡了他的情,却模糊不了韩梦希的影。遗留在体内的心悸不会是爱情,他知道的,是根除不了的习惯、难以忘怀的记忆。
他的暗恋、他的暗恋吗……
柳风承和韩梦希从幼稚园小班就认识了,而且过程可说是不堪回首。不过没关系,重点是他们相遇了,而不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插曲。
刚开始,柳风承可以拍着胸脯说,他和韩梦希就只是很普通很纯洁的好朋友关系,两人之间偶尔还会出现「韩梦希吃不饱所以抢他午餐」、「他为了报复所以把她的睡袋藏起来」之类的互动。
她和他的其他小夥伴们地位是一样的,那时。
然而相处得越深入,柳风承便觉得,这个女生实在很特别。韩梦希彷佛是由两个迥然不同的个性所组成,平时,她就像是戴了一张石头做的面具,硬梆梆的,也没见她会对谁示好。但自从两人因意外而逐渐熟稔,他才发现褪去那层表面後,里头是着冬阳一样温暖的内在。
她和同龄的女孩子一样,喜欢笑,喜欢粉红色,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商店橱窗里的熊娃娃。还有,韩梦希很爱吃东西,尤其是巧克力饼乾。
柳风承花在她身上的时间一点一点增加,而在看过那麽多模样的韩梦希後,她在他心里也有点……不知该怎麽说,也许,是与众不同吧。
那样子的她只有他见过,想到这里就莫名的感到窃喜。
同时柳风承却又为此难过,尽管他那时还年幼,也明白韩梦希偶尔流露的悲伤,是因为孤独。他觉得她很奇怪,为什麽偏要戴着那张毫无意义的面具,看上去难以亲近的下场就是没什麽人愿意主动上前攀谈。可是她就是拿不掉,没办法,柳风承只好把自己的小夥伴们一一介绍给她认识。
不过,某一天,悲剧发生了。柳风承人生中第一次理解到何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是在小学二年级时。
事件主角叫什麽名字,柳风承记不清楚了,反正那人是他在班上的朋友,经由他的介绍和韩梦希有了交集。
某天,同学说:「我觉得梦希好漂亮喔。而且她人好好,说话很温柔。」
「所以?」
「我跟她告白好不好?」
当时,乳臭未乾的小学二年级生们,正流行「谈恋爱」这档事。
「不好!」柳风承顿时觉得小宇宙快爆发了,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紧张,他瞪大双眼,声音拔高,极力表示自己的不同意。「不可以!」
同学被柳风承激动的模样给吓了一大跳。不敢直视他凶狠的眼神,同学把视线挪往别处,牙齿格格打颤,浑身的肉都在颤抖,「……为、为什麽?」
问得好。
柳风承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想,是啊,为什麽?就像是反射动作似的,下意识希望对方打消念头。
不过,当时的柳风承脑袋还无法负荷太过困难的问题,但为了避免没交出个好理由,同学会对韩梦希展开追求,於是鬼灵精怪如他,马上编出谎言:「梦希跟我说过,她爸爸叫她要大学以後才能交男朋友。」
「啊?可是还好久喔……」
「不然班长也很漂亮,人也很好,你去喜欢她。」
「班长明明就很坏,是母老虎。」
「随便啦,梦希不行就是了。而且谈恋爱会被老师骂。」他恐吓。
「喔……」同学的反弹逐渐变小。不过他还是咕哝了句:「李玫也和隔壁班的男生在谈恋爱。」
「被老师发现之後,她一定会被写联络簿告诉家长。」
同学顿时噤声。
柳风承洋洋得意。
所以,从这段往事来看,他对她的占有慾似乎很早就出现了。此外,继这次事件後,柳风承也开始懊恼,往後该如何帮助她的人际关系。若再按照原来的方式,要是出现追求者二号,那该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