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区赛迫在眉睫,网球部的练习强度同之前相比多出一倍不止,每一个人都十分辛苦。在这种情况下,既要忙着训练又要忙着补习的越前睡眠不足是难免的,因此每天午休时间补眠渐渐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经常是连午餐都顾不得吃便在校园里找个安静的地方睡午觉。
又是一天中午,在找了很多地方都发现被人占据之後,睡眼惺忪的少年满心气恼,乾脆出了校园角门,朝寺庙後方一大片树林走去。他平时幷不常来这里,是怕这里太过幽静睡得太沉而听不到午休结束的铃声又惹来中川的训斥,此刻睡意当前他也顾不得了。
这是一片均是一人环抱粗细的大树构成的树林,茂密的树枝挡住了初夏的阳光,格外安静、凉爽,让越前满意的眯了眯眼,打算寻个好地方睡觉。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他突然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阵鼾声,不觉抬头一看,恰好看见远山就趴在距离地面两米左右的一根粗壮树枝上,像猴子似的紧紧抱着树枝睡得正熟。略显惊讶的眨眨眼,盯着远山看了一会儿,他好像发现对方唇角挂着一丝可疑的银丝,不由得嫌恶的皱皱眉,低头捡了几颗小石子一颗接一颗朝树上扔去。
不愧是打网球的,越前的力道控制得相当精妙,石子一颗不漏的招呼在远山身上,不一会就把他砸醒了。“谁啊!这麽讨厌打扰人家睡觉!”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远山不满朝树下张望,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琥珀猫眼後立刻来了精神,从两米多高的地方一跃而下,抓住越前的手又蹦又跳的道:“超前!是你啊!你是来找我的吗?”
本来还在因之前图书馆的事而气恼远山,可见对方完全不记仇,还特别开心的样子,越前也不好再继续不理不睬下去,乾脆任由对方拉着,撇嘴道:“你还真是只猴子,就不怕从树上掉下来吗?”
“我爬树很厉害的,才不会怕呢。”见越前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远山显得很高兴,忙用力摇摇头,指着上面道:“我跟你讲哦,上面睡着特别舒服,还不用担心被虫咬,你也快点跟我一起上去睡吧。”
本想对远山说“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当猴子”,但想起自己这些天经常被蚂蚁之类的昆虫骚扰的惨痛经历,越前稍微有点犹豫。内心交战了一阵,他摇摇头道:“我不要。要是从上面掉下来摔伤了,就不能参加比赛了,不值得。”
“不会啦,我会保护你的。”抓着越前不肯松手,远山想了想,突然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在害怕!原来你胆子这麽小啊,超前!”
越前生性骄傲倔强,听远山这麽一说,顿时不肯示弱的脾气便上来了,甩开对方的手忿忿道:“谁说我害怕了?你还差得远呢!好好看着!”
“等等,让我先上啊!我睡外面,你睡里面,这样我才能保护你啊!”匆匆跑了两步拉住正要爬树的少年,远山率先敏捷爬上足以承载两人体重的枝丫,居高临下冲他招招手,笑道:“快点上来吧,超前!”
相比远山,越前要爬得吃力一些,但也很快爬到了树上。学着对方的样子往粗大的枝丫上一趴,他惬意眯起双眼,轻哼道:“看不出你还挺会享受的,能找到这麽舒服的地方。”说完懒懒打了个哈欠,他又道:“我要睡了,你自己玩吧。”
“我抓着你哦,免得你一不小心滚下去了。”不知睡意是否会传染,见越前打哈欠,远山觉得睡意也上来了,含糊嘀咕道。抓住越前的手抱住树枝,再紧紧握住,他一歪头也很快沉沉睡去。
网球部向来喜欢午休时间聚在天台用餐,当发现两个新人同时缺席後,几个爱操心的前辈坐不住了,连饭也顾不得吃便前往一年级教室寻人。得知远山和越前皆是一下课就不见了踪影,白石想了想,道:“越前最近睡得比较晚,估计找地方补眠去了。小金的话……我还真不知道他野去什麽地方了,由他去吧。”
“就算要睡也好好把饭吃完啊,空着肚子对身体不好。”低头看看手里的便当盒,忍足微微皱了皱眉,眼底透出一丝难掩的担忧。“我去找找看,你们随意。”
不愧是有着速浪之星的称号,忍足的脚步很快,一转眼便不见了。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白石若有所思般沉默了片刻,回头道:“那我也去找找,万一碰上小金,也好把他带回来,免得他错过下午的课。”
平日里,财前同越前的关系不错,见两位前辈都去找人了,他也默默的转身就走,既不说要去做什麽,也不说要去哪里。直到金色追过来问了几句,他才淡淡的答道:“去给博客找素材。”
忍足凭藉出色的速度,不一会儿就将整个校园找遍了。没能找到越前,倒先碰上了白石和财前,他稍显意外的看住向来最讨厌麻烦的学弟,挑眉道:“你怎麽也来了?”
“给博客找素材。”仍是同样的答案,也不管两位学长是否相信,财前快步朝通向寺庙的小角门走去——按照他的推测,越前一定是嫌学校人多太吵,找安静的地方睡觉去了;而要说安静,哪里还有比寺庙後面那片树林更安静的地方?
“找素材?”眼里写满怀疑,忍足同白石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的跟上财前。自从越前来了之後不久,财前的博客内容大都与之相关,让他们不难想像对方一定是借这个由头找越前去了。说起来他们也很奇怪,财前怎麽就能拍到那麽多关于越前,特别有趣有爱的照片?
一起来到树林,循着安静的环境里特别清晰的呼噜声,三人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远山和越前。站在树下,仰望着两个趴在树上,手牵着手睡得正香的小孩,忍足好笑又好气的皱眉,咬牙恨恨的道:“一定是小金搞出来的事情!真是的,爬到那麽高去睡觉,就不怕摔下来受伤吗?”
见忍足想要开口叫人,白石忙摆摆手,压低嗓音道:“别急,万一吓到他们掉下来就不好了。”说完稍微沉吟了片刻,他弯腰拾起几颗小石子,对准远山扔了过去。
被一粒粒石子打在脸上,就算远山睡得再熟也是醒了。迷迷糊糊的,他一边抱怨,一边抬手想要去揉眼,却忘了双手正紧紧抓着越前的手,这一扯竟把熟睡的越前扯得身体一歪,竟朝下滑了几分。
乍看之下,三人不由自主惊出一身冷汗,忍足再也顾不得许多,猛然提高声音,大声咆哮道:“小金!”
“……谦也?”仍旧迷糊着,远山低头看去,恰好这时飞来一只小虫嗡嗡的扑到脸上,他又是一抬手,再次扯动了越前。
忍足的声音特别大,加之连续被远山扯了两次,越前也醒了。早已忘记自己是趴在树上睡的,他习惯性的一翻身,整个人从树上翻了下来,连带着还把尚不太清醒的远山也拖了下去。
人在危急关头总会习惯性的自保,远山也不例外。事情发生的突然,他反射性的松开了越前,自己一把抓住了树枝。再一看掉下去的越前,他吓得脸都白了,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傻楞楞的看着。
“越前!”
吓白了脸的不止远山,更有树下的三个人。来不及细想,忍足扔了便当,财前丢开了手机,同白石一起不约而同朝越前坠落的地方扑去。最後还是忍足的速度够快,赶在越前摔到地面之前一把将他牢牢抱住,两人又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住。来不去理会手腕传来的钝痛,他忙忙低头看向被自己紧搂在怀中的小孩,嗓音颤抖得格外厉害:“没……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饶是越前平日里再骄傲倔强也好,此时也是真的被吓到了。双手不自觉紧紧抱着忍足的颈,怔怔望着写满焦急的黑眸,娇小的身体剧烈颤抖。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急促喘了几口气,张嘴颤声叫道:“忍足前辈……”
同财前一起快步走过去,白石将越前从忍足手里接过来,上下审视的同时连声追问:“有没有摔到?有没有哪里痛?越前,看着我,说句话!”
财前一向性格沉稳,此刻也是慌神了,凑上来一把拥住越前,用无法克制颤抖的手臂在他身上摩挲,哑声道:“别逞强,哪里痛就说出来。”
看看白石,又看看财前,看着两张同样惨白的脸怔楞了一阵,越前总算是平静了。转眼看向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忍足,目光最後落在对方红肿的手腕上,他低声道:“我没事,忍足前辈受伤了……”
见越前没事,白石一颗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也顺势看向忍足。见对方握着手腕一脸难掩疼痛的表情,他终于怒了,仰头看住还像猴子一样挂在树枝上,满脸无措的远山,咬牙切齿的吼道:“小金,你给我下来!”
白石向来温和豁达,远山从未见过他如此声色俱厉的样子,不由得怔了怔,然後乖乖从树上下来。磨磨蹭蹭走到白石面前,他不服气的嘀咕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当然知道远山不可能是故意的,只是心还在狂跳让白石怒意难消,用力一抿唇,沉声道:“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你都要负责任,现在去操场跑二十圈。”微微一顿,他回头看看越前,语调略微放柔了些许:“越前,你也一样。”
比起受罚,越前此时更在意忍足的伤势,含糊低应一声後又道:“我先送忍足前辈去医务室,然後再去罚跑。”
“我不要紧。越前还没吃午饭,先让他吃点东西。”轻轻活动手腕,感觉伤势不是那麽严重,忍足转眼去找那个不知被他仍到哪里去的便当盒。看到一盒饭菜好好的一点都没洒出来,他走过去弯腰捡起,回头笑道:“走吧,陪我去医务室,你也正好把午餐吃了。”
将远山丢给白石去料理,财前找回手机後也同忍足和越前一起走了,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好奇的问:“你怎麽会爬到树上去睡觉的?不怕掉下来吗?”
“他都可以我爲什麽不可以?想要在这上面赢过我,还差得远呢。”因爲很丢脸的从树上掉了下来,越前不欲在这件事上多说,随口哼哼了两句便不提了。陪忍足走了一段,他盯着对方红肿的手腕,忍不住皱眉道:“前辈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万一伤势加重不能参加比赛怎麽办?”
“没事,一点小伤没那麽严重。”抬手摸摸墨绿的发丝示意越前不用担心,忍足不放心的叮嘱道:“等下吃了饭休息一会儿再去跑步,别再把胃弄伤了。”
似乎很惊讶于忍足把越前吃饭这事看得比自己伤势还重要,财前挑了挑眉,伸手把饭盒拿过来,道:“越前说得对,前辈去医院吧,我会在这里看着。”
感觉到刺痛感比之前要强烈一些,忍足也不敢太大意。稍微犹豫了片刻,他对财前点头道:“好吧。那你看好时间,实在不行你跟白石说,把罚跑留到下午放学的时候。总之让越前好好把午餐吃了。”
在岔路口分道扬镳,目送忍足远去,财前低头看了看正偷偷打哈欠的少年,突然轻声道:“下次别在做这麽危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