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续他跳接过快的故事。
「可能是他乡遇故知的情愫吧,我们很快就陷入了热恋,大学该学的学分我们都修满了,就连恋爱这门课我们也在没有落下,但最後被当的只有我。」秋榆令向着自己嗤笑一声,「毕业之後我们一起从纽西兰回台湾,她是台中人而我是宜兰人,台湾虽然不大可是对情侣来说已经算是微远距了。」
「现在仔细想想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距离拉松了我们之间的关联性,加上读的科系本来就不同,找到的工作性质自然也不会一样。久而久之我们从讲电话开始找不到话题,到视讯看着对方哑口无言,我想她大概也不记得当初约好要一起去冲绳旅行的事情了吧,五年的感情被时间磨得只剩下空白,最後她的通话纪录里出现最多次的人名已经不再是我了。」
我看着秋榆令的侧脸,听着他叙说故事里的她,他着重於叙事而刻意没有带上那些对於她的想念,可是他的眼角流露着那些道不尽的思念。
「人是很容易习惯的动物,在一起久了就会因为习惯而忘记她本来的模样。」秋榆令嗤笑了一声,「我常常忘记,她虽然独立但从来不是一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
「你喜欢惊喜吗?」他突然丢了一个问题给我,视线依然钉在天花板上。
「还、还不错吧,就感觉蛮浪漫的。」虽然根本不甘我的事,但我不知道为什麽自己要回答的支支吾吾,他淡然地笑了,除了悲伤没有太多情绪。
「我也以为惊喜挺浪漫的,所以在她某一年的生日我特地下台中为了想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反而是她先给我一份惊喜礼物。」
「不应该说是惊喜,是惊悚。」他失笑,抬起右手臂盖住自己的眼睛,「我看见她和一个我没看过的男生赤裸的躺在我也躺过的床上,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五年还是想得起来那天的画面,那些淫声秽语、那些激情浪荡全都令人作呕得历历在目。」
我从隙缝中看见了他的嘴角拉得平直,声音微微地颤抖。看着这样的他,我无法想像他怎麽有勇气在冲绳时还笑着告诉我要当我的童话世界,明明他所经历过的世界遍布的全是童话所编织的谎言。
我忍不住伸出手顺了顺秋榆令的发丝,像我抚摸小乖那样,希望这麽做也能让他将世界眯成一条线,别让那些不堪的场景再次入目,谁都不该受那样的伤。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在手心底下逐渐和缓,而我的心跳再次不合时宜的打着节拍。
「你跟她不一样。」
「嗯?」
秋榆令放下手臂,浅色瞳孔散出太多我解读不了的情绪,他将手心覆在我的手上,浅浅地道出一句勾动我心弦的话,「越是靠近你,就越是发现你跟她其实也没有那麽像,因为就算你没有她那麽了解我,还是愿意对我温柔,谢谢你。」
他将我的手轻轻地从他的头发上移开并放回地上,「但是一次就够了。」
指尖传来的温度突然骤降让我有些不适应,恰如他看着我的眼神,不够温热。
「你的温柔值得寄予更好的人。」
语毕,他没有等我回应或任何反应就坐起身子,江爸跟江妈也正好从外面拎着两大袋水果走进正厅,江爸告诉我们现在的太阳温度正是时候,差不多该出发去溪边了,再晚天色可能就会转暗,然後说完便走向厨房帮忙江妈准备水果。
「我去锁门,你先准备一下吧。」秋榆令拿了一串钥匙,在离去时这麽对我说道。
「那些温柔并不代表什麽。」在他走远之前我慌忙的将这句话向他扔去。
「那就好。」
又是这个回答。我不喜欢他时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特别是在我澄清了之後为什麽要接这句话?
听了真的让人心情很差。
我呆坐在已经被体温烫热的地板上,望着他从大门向外走远的背影,也许秋榆令根本没有外表看起来那麽有自信,也许他表现出来的所有余裕都是避免再次让人感到失望而抛下他。
受了伤的他,原来也只是个男孩。
曾经砸碎花瓶而划下的伤口可能不再出血,可是他仍会害怕伤疤裂开,所以他说话总是小心翼翼,以不伤和气的玩笑为始,用不伤自尊的妥协让步为终,尽管人们有些无心可能让伤口隐隐作痛,但这都还在忍受的范围。
确实没有不能说的故事,可是有碰了就绝对有事的伤口。
所以他很清楚只要不碰花瓶,他就一定没事。
我抬起右手紧紧抓着盖在左心房上的衣服,心跳声没有因为他的冷却的态度而识相的调整回正常的节拍,反而因为疼痛感而加剧了不适感,痛得有些难以呼吸,我如果有一天真的被好奇心给杀死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至少我觉得我死得值得。
就像我的温柔该寄予谁都不该由任何人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