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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人坐在这儿看什麽呀?”
“……”
穿着朴素亚麻长裙的褐发少女转了转眼珠,放下刚从市集买来的一袋食物,坐在漂亮少年身旁同他搭起了话,“我叫Ora,我没见过你,你叫什麽名字?”
“……”
“你心情不好吗?所以才来这里看这些麦子……”
“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你说这些麦子是不是很漂亮?这些都是贝克夫妇种的,然後丹娜婶婶就会用这些小麦做成面包,你吃过丹娜婶婶的面包吗?香香软软的很好吃,下次你也来一起吃吧。”
少女用她有些小雀斑的脸凑近少年,并且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为什麽都不说话?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她一愣,语气带着同情:“你是不是听不到?不会吧,好可怜……”一顿,“不过没关系,我可以陪你说话!”说着摆了几个简单手势,少女的双眼闪了闪:“你看,我可以用手语,这样我们就能沟通了……”
被误认为有听力障碍的少年终於舍得朝她瞟去一眼,他的表情冷淡,声音也很冷淡,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冷淡疏离,他说:“你很吵。”
只是少女并不将他的冷脸放在心上,她笑嘻嘻地说:“你终於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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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似是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房间还处在昏暗朦胧的时刻,拉起合上的窗帘无一丝阳光透入,只余桌面上的台灯映出一方角落。
芮忆惺忪的眨了眨眼,手臂下压着画到一半的图纸,她撑起趴在书桌上的上半身,右手握着的笔随之掉落。
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钟,她是何时睡着的都不知道。
醒後觉得喉咙有些乾涸便起身到厨房倒了杯水。
时钟规律的滴答作响,在这个凌晨与过分安静的房子里显得特别清晰。
她靠在餐桌边慢慢喝水,逐渐运作的脑袋开始回想起刚才的梦。
那样的画面倒是挺像欧美电影或英剧中出现的几世纪以前的场景和人物。
想起那漂亮少年有西方人特有的精致五官,她莫名想该不会自己上辈子是某世纪的西方人吧,要不怎会梦到这样的梦?
再说,梦里那个漂亮少年她总觉得和一个人很相近,一股难言的气息使她有这样的直觉。
蒋珩。
至於原因,她也想不通,直觉总是毫无理由的存在着。
喝完水回到书房,打开房灯,她看着墙上贴着的其中两幅水彩画,一幅是从少女的视角看向少年的姿态,另一幅则是古时欧式装扮的少年与少女并坐在一块儿的背影,背景是一片黄澄澄的麦田,画面颜色温暖明亮。
自从那天宴会结束每隔几天就会梦到这个梦,後来她便将梦境用笔和颜料呈现出来,画成了那两幅水彩。
即使相同的梦已然梦过许多次,每次醒来她还是会仔细地探究梦中的画面和感觉。
站了不知多久,她关上书房的灯,回到卧室想睡上一觉,当她躺在床上顿时却又毫无睡意。
由於睡不着脑袋不免东想西想,就在那瞬间她忽然想起了蒋珩,那个与她有三面之缘的男人。
第一面是在美术馆里的咖啡厅外,第二面是她误闯休息室的时候,第三面则是因他好心相助才碰到的面,也是在那次她才知道了他的名字。
宴会那天,她因陆远泽关系而误入他的休息室,离开时碍於羞耻心而错过认识他的机会,不过那时作罢後她也没为此纠结多久,缘分缘分,有分之前也得先讲求一个缘字才行,强求不得也强求不来,再者她也没和对方熟识到非要不可的地步,应该说她和蒋珩连认识都算不上,只是偶尔闲暇时突然会想起他来,并以欣赏的目光看待罢了。
对於这种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她都是秉持着开放的心去尊重和接受。
然而谁料当她以为两人不会再相遇时,在她猝不及防下又再次见到他。
05
那是芮忆回石禄看望父亲,顺带住了几天之中发生的事。
一天,芮忆又是睡到中午才起床,待吃完午餐後和父亲说了声便出门,忙着整理相片的芮父听罢挥了挥手就放行了。
离开石禄後走到小区外的公车站牌等待,直到搭上公车到达指定的目的,接着走了几条街来到市里一家新开的大书城晃晃,这一晃就晃到快傍晚。
买了本书结完帐,走出书城时耳边即刻传来雨滴不断掉落地面的响亮啪嗒声,只见天空压着一大片厚重的乌云,此时乌云已经下了不知多久的大雨,倒是消了几分暑气,许是夏季的午後雷震。
芮忆站在自动门旁的遮阳棚内,她看着手里刚得手的新书想着该怎麽回去,她也没带雨伞出门,半晌决定还是用手机打车。
正当她拿出手机,就听见陌生且不着调的男声:“姑娘,你是不是没带伞?我这里有伞,你要回家吗?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闻声,芮忆抬眼,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手持一把伞站在面前,脸靠的极近,她不动声色退了一步,脑袋转得飞快,淡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的家人马上就会来了。”
熟练如此行径的男子显然造就出一双火眼金睛,她话一出他立即分辨那只是打发自己的谎言,他可是自这女人出了书城就一直在打量着,当她走出自动门看着倾盆大雨时隐隐露出的懊恼表情也不看漏,刚才还目睹她正把手机从包里拿出的动作,逮着这个机会他哪能就此放弃。
其实前後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也说明男子挑人下手的眼光挺准确。
他说:“姑娘你别骗我啊,我从刚刚就一直在关注你了,看你一直站着也没拿伞,我就好心来问问你。”
芮忆再次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男子依旧不依不饶:“我就是觉得你漂亮才鼓起勇气来问你,你别误会啊,我不会对你怎样,送你回家後我就会走了……”
她微蹙眉头,“不用,我……”哪句话哪个字你听不懂?你是不是有听力障碍?
後半句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转头望去,蓦地浑身一愣,她绝对想不到的人竟撑着伞出现在不远处的雨中。
目光中那抹着白衬衫黑裤的高挑颀长的身姿朝她的方向走来。
蒋珩瞧她站在原地不动便自发走进遮阳棚里,收起伞走近她,就见芮忆一脸震惊又不可置信地直盯着自己,他低声道:“不是说我到了再让你出来?”
对於突如其来的亲密话语,可怜芮忆还处在被雷轰的状态,她僵着脸,嘴巴像吞了只苍蝇,她张了张嘴,半晌方道:“我……就是想看看天打雷劈的样子。”语落天空恰好一亮,很快响起彷佛能震裂天地的轰隆声响。
蒋珩微微扯了扯唇角,他看向正打量两人关系的男子,脸上一如往常的淡漠,“这位先生有什麽事?”
男子无法否认这个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人的惊艳容貌和姿态,以及有股说不出的冷淡和沉稳镇定,但看两人之间有种诡异的亲密仍心有怀疑,“你是她的……谁?”
芮忆迅速回神,脸有点冷了下来,看着那莫名其妙的男子只觉不耐烦,一不小心没控制好情绪就说出一句没过脑的话,“他是我的谁你有什麽资格过问?”
下一秒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怔了怔,心里顿时打了结似的,然後……
她不知要怎麽面对,微微抱紧手上的书,迳自扔下两人走掉了,也不管还下着大雨。
蒋珩睇了男子一眼,没说什麽,大步追上芮忆。
马路上车来人往,车辆经过激起一阵水花。
不过人走在人行道上倒是不用担心会被水花溅到。
视线范围立即变暗,身体也随之不再有雨滴打落,芮忆侧过头瞅了眼身旁给她安静打伞的男人,她抿了抿唇,说了声:“谢谢。”
蒋珩瞟了眼身高勉强到他下颔的头顶,她绑了个马尾,原先乾燥的头发被雨水稍微打湿了些。
他淡淡嗯了声。
几分钟前不知为何窜起的怒气这时已消失无踪,这股怒气来的快速,走也快速,芮忆都觉得自己得了神经病似的,又想幸好他没问她为何要说那样的话……接着她郁结地想,她也没什麽资格说那话。
她刚刚一定抽风了!
先前见过他的两次里他都是一副冷淡又疏离的样子,然而经过刚才的事她却觉得其实并不然吧,明明两人不认识却伸出援手帮她解困,帮助不一定要理由,或许他真是冷面心热的好人也指不定。
不过,她和他不熟,连朋友也说不上,也不知对方叫什麽名字,为何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手指抠着手提包的带子,满心都是想问出口却说不出的矛盾和疑惑,她并没有意识自己的小动作。
思虑半晌,芮忆欲看他一眼,目光却定落在脸旁那握伞的手,白净乾净,骨节明晰,因靠的近能看见他握时手背的血管微显。
她不禁盯得有些入迷。
陡地,脑中冒出一个问题,她停下脚步,扭头说道:“你……也搭公车回家?”
蒋珩亦停下,她站在身旁仰起头注视着他,他也注视着她,一字一句说:“不是,我开车。”
芮忆默:“……你怎麽不早说?”
他说:“我想知道你什麽时候会发现。”
她说:“……”
一把伞撑开的范围不大,两人站得很近,近到她能够闻到他身上浅浅清香的皂角味,近到她能够清楚看见他漂亮深邃的五官、长而浓的眼睫和墨绿色的眼瞳,忽地心跳不禁漏跳一拍,芮忆这时才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眼,微微站离了点。
气氛顿时间变得尴尬起来。
耳边的雨声似乎小了些,衣服黏在身上令她不适,她说:“你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不加今天,在总共见过他的两次面里她不记得自己有同他说过。
他说:“那天路过刚好看到你在台上唱歌,就偶然听了场,加上听到周围人说了关於你的事就记得了。”
站在台上唱歌……芮忆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宴会那天,想起自己曾误入他的休息室,再听到他说的,原来是路过……这麽一想就没什麽好奇怪了。
蒋珩将她脸上一会儿不解一会儿释然平静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轻轻挑了挑眉。
芮忆扯了扯笑,“既然已经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他说:“我只有一把伞。”言下之意是他若给她伞那自己就得淋雨,若不给她伞那就换成她得淋雨。
显然芮忆内心也正在为此纠结中,蒋珩站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她问车停在哪,他说在书城不远处的路边,半晌,芮忆说:“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到了後你再把伞借我如何?”公车站牌距离不远,走去也不用花很多时间。
他不语,芮忆忙说:“你别误会,我不是觊觎你的伞,我会找个时间还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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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祝大家中秋连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