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相信你的喜欢，所以我更不能继续伤害你。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我们有多麽的不同。我不能、也不敢再让你靠近我。」
呼吸愈发沉重，他闭上了双眼，想压下涌上的酸意，他不敢停止阖上双唇，只能继续说着。
「会进入演艺圈是因为我不想再伤害你，更是因为我想摆脱让我厌恶的自己、厌恶的人生。成为了演员，是我能舍弃自己唯一的方式。对我来说做裴育瑾……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一件痛苦的事了。我想舍弃自己、更想舍弃那些痛苦。可是现在的我才发现，不做裴育瑾之後，我也没有变得比较好过。」
半晌，他张开了眼，眼里浮现迷茫和空洞，「明明一直以来都是这麽走着的，可是现在，我却不知道该怎麽继续了。我到底，要怎麽做才好……虚假拼凑而成的人生，原来这麽空虚吗？」
此刻，他没有喝酒，但是思绪却逐渐变得混乱。
当耳边再次响起她的抽泣声，他看向她泪流满面的面孔，胸口又变得难受，不敢直视，他避开了眼。
「我又让你露出这麽痛苦的表情了。那天……你也哭得好伤心。」
半晌，耳边响起她夹杂着哽咽的声音。
「你为什麽要把我的痛苦都推到你身上？我的确是因为被你拒绝才难过，但是那只是一时的情绪啊。失恋而已，又没什麽熬不过的。」
她抹了抹泪水，即使泪水又马上涌上，她颤抖着声，想到以前他说的话、又听到他现在说的话，终於理解也明白了他。
她一股脑的说出了所有自己想到、想说的话，「但是我现在哭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而是因为心痛你说这些话……你为什麽要把自己想得这麽糟糕？你的世界到底哪里丑陋了？我的世界又哪里美好了？我也会有不好的想法啊。爸妈离婚的时候，我也会怨和难过，但是我还是接受了了啊！」
「可是……你为什麽要说带走你这种话？我、我就算很难过，可是我也不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见你。因为……那天也是因为遇见你，才让我觉得来到那个陌生的家没那麽糟糕。因为遇见你，我甚至觉得那段日子是幸福的。这些，都是因为有你在。」
裴育瑾一怔，于诺语无伦次又坦率的话语在他心里掀起一波又一波涟漪，最後的话更在心里掀起了浪潮。
一阵暖意忽然流淌至心口，内心的空洞好像被什麽情绪填进了。
他看似沉静的望着她，但微微颤抖的身体泄漏了他动摇的情绪。
她一连抽了好几口气，才能继续道出声，「从以前，你就把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是、但是你怎麽可以想……放弃你自己？你怎麽可以……。」
他不明白此刻的心情，唯一能明白的是有什麽不一样了。
许久，他艰涩的吐出略带低哑的声音，「你真的觉得，遇见我，是好的吗？」
于诺愣愣地望向他，这才发现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似被吸引，她盯着他的眼，好像看清了什麽、又好像还看不清。
下秒，她倾身打开了车内的灯。
俩人畏光的眯了下眼，眨了几次便适应了光亮。
他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他。
心跳一下比一下猛烈，是疼痛、也是心动。
她又一次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贴上他的脸颊，指尖不经意的抚过。
那温热的体温，连带的，让他的心口也染上了热意。
「对我来说和你的相遇就像是一场梦，一场我捉不住的美梦。数不清有多少次，我因为你而哭和难过。但是、但即使如此，我没有任何一秒是希望，我们没有相遇过。」
她微扬起唇，笑了，但是泪水却没有停止落下，「无论你做什麽选择、走什麽样的路，未来会选择什麽样的人陪你，我都……希望你可以过得快乐。真的，快乐。」
朦胧中，她好似看见了他眼眸里闪烁了什麽光。那双眼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般，她迷惑的倾身缓缓靠近了他的脸。
当距离越来越贴近时，她终於看见他眼里闪烁的泪水。
俩人的距离近的就在眼前，就只是，这麽失神的看着彼此。
她回过神，心慌涌上，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退离，就在这时，他缓慢的伸出手，在几乎要碰上她脸颊的那一瞬，他顿住了，掌心握成拳。
「我也庆幸，那个时候遇见了你。」
眼眶泛出了酸意，喉间乾涩的难耐，他一连吞了好几口口水。
「你是我最想保护、最不想伤害、也最放不下的一个人。明明该是这样的……但是我却只会伤害你。」
裴育瑾苦涩的扬起唇，湿润终於从眼角滑落而下，「这样的我，凭什麽拥有你的喜欢？」
当语音落下，于诺泪涌而下。忽地，胸口被人猛然一捶，他无防备的咳了几声。还来不及反应，胸口便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当她的清香拂进鼻腔，他微微一怔，神情一滞的望着怀中的身影。
不是拍戏，而是真实的抱着一个人。
连那种疼痛的感觉，也是真实的。
她一手紧抓着他衣服，一手不停的捶落在他胸口。他的背抵靠在门边，车的扶手压在腰际，後腰隐隐泛疼，但是他像是感觉不到似，神情恍惚的盯着怀中的人。
奇怪的是，她出拳的力道不大，却好像在他心上烙下了什麽。
不知过了多久，她停止出拳，脸埋在他的胸口，他能感受到她颤抖着身体和声音，他下意识地伸手搀扶着她後背。
「我讨厌你把我的难过都担在自己身上，你明明是……这麽好的一个人。」
她的抽泣声参杂的模糊不清的话语传来，却是如此清晰的传入耳。。
裴育瑾神情恍惚，他脑海中清晰响起了一道声音。
「不是不能拥有，是你从来都不愿意抓住那些你能拥有的。」
「拥有了又会不见，那还不如……什麽都没有。我只能一直这麽警惕自己，现在有的这些也都只是泡沫、美好的假象，过了一段时间，就全会破灭了。」
原来，他曾经这麽卑微的吐露出这些话。
他闭上眼，湿润从眼角滑落而下。
他的右手轻贴在她的背上，没有进一步、没有更用力，就只是这麽放在她的背上。
睁开眼，车内的灯光刺目的映入眼。
他好像看见了，真正能照射他的灯光。
「小诺，」
呼唤她名字的这刻，怀中的人明显一颤。
「现在，我，还可以抓住你吗？」
心跳，不平稳的躁动着，侵蚀着他的胸口。
「我只是，跟着王恺的心活出了他的样貌。」
「跟着他的心，活出他的样貌，你就会找到答案的。不明白的，在那一刻，都会明白的。如同，你对王恺的理解。」
跟着自己的心，活出自己的样貌。
那麽，我也会找到自己的答案吗？
空间静谧、距离贴近的，彷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于诺惊愕的望着他，好似看见他的唇微微勾起，温热的指腹抹去她眼中的泪水。
当视野变得清楚，那双褐色的瞳孔如湖泊般清晰映照出她的模样。
他施力，拥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