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春的傍晚仍有微冷,景仁宫风大更是廊上尽是风声。宜人的双眼睁得老大,直盯盯地看着眼前神色旁徨的大阿哥,许久後才冷冷说道:「大阿哥,今时不同往日,您是皇上膝下唯一一子,甚是珍贵,只有您才能让和主子安生下去。况且,如今您也是退不得路了,皇后娘娘已经把您成婚的事秉给了皇上,岂有收回的道理。」
大阿哥闻言,从前的硬底气性都上了身,「那我自个儿去和皇阿玛说,让他收回成命。」
宜人见他如此叛逆,撂下一句狠话,「大阿哥糊涂!主子是盼了多少年才等到的今天,您今日这般气她,她若是知道您干了这种事,岂不病得更重?大阿哥,您可不要害到那位......」
大阿哥一听到宜人提起心头最软的弱处,面色立刻低垂了下来,「姑姑......可是,纬儿的心里到底是不愿意容下旁人的。」
「唉!到底是断孽缘,当初怎麽就没斩乾净......」宜人焦躁地抓了抓手,叹了好大的一口气,「若永寿宫那位真真体恤您,她终究也希望您的日子好过吧!」
宜人复又说道:「大阿哥,奴婢侍奉主子这麽多年,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不馆是皇后的苛责还是皇上的怒斥,主子从未受气到如此地步。您若真真有孝心,就得好生惦记着,这桩喜事依奴婢来看,到底是撤不得。」
大阿哥的视线注视着地上小砖旁突兀地一根野花,口里则喃喃道:「容......容我再想想......」
宜人听到这句终於是忍不住,伸了出手一巴掌便重中打向大阿哥,痛心地骂道:「大阿哥,奴婢掌掴您是奴婢该死,可是这一巴掌到底是替主子打的!奴婢现下和您把话说直了,您的大婚干系到主子的这条命,若您不愿意成婚,奴婢大可把所有事都抖出来,到时候咱们景仁宫和永寿宫玉石俱焚,就是您想护着永寿宫那位也不成了。」
「姑姑......」大阿哥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才摸了摸自己滚烫的左颊。
宜人却是不留余地,开口甚为冷冰,「景仁宫跟永寿宫的来日,大阿哥可得仔细想清楚了,奴婢先告退了!」
景仁宫的风声越来越大,傍晚七彩炫丽的云霞也早被一团黑云罩住,看来便是格外森沉。忽然,一顿电闪雷鸣,终究是下了场不小的雨,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屋瓦上,激起了不小的声响。宜人望着呆愣在原地的大阿哥也不想再去理会,只是转过身往寝殿的方向走去,沿途上刚好撞见正要送药的新太监小柿子,便就拦了他下来,让他打把伞去照料大阿哥,自己则捧着汤药阴沉地拨开帘子,走到面色苍白,乏力昏睡的和妃身边福了一个身子。
「主子,奴婢侍奉您多年,什麽事都瞒不住您,如今却酿成了大祸......」宜人边说着,眼泪便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捧着汤碗的手晃呀晃的,彷佛要坠落一般。突然,她的眼神一阵伶俐,极力克制住了手臂的颤抖,像往常一般小心谨慎地送了一口汤药到和妃口中,自己则碎碎说道:「不过,这些龌龊事,奴婢会为您筹谋着,绝不让它脏到您的身上去,您只管放心。」
宜人便这样守在和妃身旁,到底是守到夜色渐沉。突然,一阵闷哼,和妃到底是醒转了过来。宜人见状忙将她扶了起来,还在她的背後靠了颗枕头。和妃醒来时头有些晕眩,揉了揉头才发了话,「这都睡了好些时候了,唉......」
宜人提起毛巾替和妃擦了擦额上残余的冷汗,「主子仔细些身体,这後宫最要紧的还是康健。」
「方才梦见了平贵人......总是虚心当初她那孩子的事,她这麽老来才有那一胎的,若当初没安排太医说那些话给她听,她或许今日也有个依傍。」和妃说着说着,为难地叹了口气。
宜人闻言却是格外决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平贵人出身低微,又是汉族,她的孩子生出来也是个不中用的。娘娘当初令太医称她生不出这孩子也算是成全她,否则生了个孩子她到底也留不住,到时候落到皇后手里,咱们大阿哥也就不那麽独一无二了。何况,平贵人的身後事和母家您也都料理得极好,到底不必忧虑。」
和妃听了宜人这一席话,心里倒也舒坦,「你说的倒也不错,本宫从前做了什麽,倒也是做了,再去多想也是徒增烦恼,只是就着大婚之事,纬儿竟然如此忤逆,本宫竟拿不出任何办法。」
宜人一听得此言,眼神便冷了许多,只是微微说道:「娘娘大可放心,今日您的病大阿哥是看见了,奴婢也瞧他早有悔过之心,定不会再让您伤神了,方才奴婢已经听得他的允诺了。」
「当真?」和妃激动地抓了抓身上盖着的棉被。
宜人微笑道:「大阿哥孝顺,那是娘娘的福气。」
时光如剪,一来一回便到了四月下旬,皇后早把大阿哥的婚事备妥了,如今便只差福晋的人选。依皇后看来,若来日大阿哥继承大统,这自然是由母家的毓珍嫁入最是稳妥,之後到底能帮衬许多。皇后想着想着,心头也定了不少,这便让凝脂唤人来储秀宫说说话。
「给姑母请安!姑母吉祥康乐!」毓珍娇俏地福了个身子。
皇后很是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侄女,示意她平身,「晚些时候,御花园那处布置好了,便要选福晋了,你是众位闺秀里数一数二贵重的,可别给咱们佟佳氏丢了脸面。」
毓珍闻言却是无奈道:「总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毓珍自当会尽好毓珍的本分,只是大阿哥瞧不瞧得上我那也不得而知了。」
皇后滤了滤身旁的茶碗,不悦道:「还是从前那般桀骜性子,你只管巧些口舌,示弱些便是。」
毓珍听得皇上此言,不今噗哧一笑,「示弱?从前我入当时皇上所居的南三所,大阿哥手里拿的风车还抢输我呢!那时可一个劲儿地找她额娘哭鼻子。在他面前,毓珍怕是也软弱不及他。」
一旁侍奉的凝脂见毓珍笑得不检点,到底替皇后说了句话,「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大阿哥贵重亦稳重,尤其极具雅兴,就是这两年的打磨,丹青水墨在宫中宫外可早已享誉盛名,姑娘倒也不该如此轻贱。」
毓珍闻言,提起绣帕在手指间玩弄,「但他不会骑马射箭,到底是个文弱的,惯会画图吟诗又有何用处呢?大清的男儿马背上治天下,他的模样倒真想不来。」
皇后难得动了怒,重重将手上的茶杯置在几上,茶水都撒了出来,「胡闹!大阿哥也是你可这般指指点点的?姑母筹谋这婚事,便是希望你争气,况且大阿哥长得俊,宫人们都趋之若鹜,倒也不委屈了你,凡是要得太多损得越多,你懂不懂?」
毓珍被皇后这般训斥,也只好瘪了瘪嘴,神色则望向别处,「终归是姑母安排的婚事,毓珍又能如何,也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毓珍话音未落,外头便来了玉露报道:「娘娘,皇上和太后都到御花园了,您和毓珍姑娘可也别怠慢了,这便启程吧!外头的轿子都被好了!」
皇后却是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眼前懒散的毓珍,口里则丁丁说道:「摆驾御花园。」
御花园里早是一片热闹,皇上却是眉头迟迟不能舒缓,到底是为着直隶水灾频传而忧烦。一旁端坐的太后则是病容未癒,心里挂记着的都是惇亲王的事,倒是祥贵人体贴,站在她身旁替她捏了捏肩膀。
翠微见时候不早,眼前的秀女站得都累了,个个毛燥不安,也就和皇上说道:「皇上,这些秀女倒也是前朝大臣们的爱女,不如也赐她们凳子稍坐片刻,这样也能显现咱们的气度。」
皇上闻言便也是点了点头,让太监们搬了些凳子来给这些秀女坐,却是祥贵人看得越发不是滋味,开口就讥讽道:「全妃姐姐倒是殷勤,皇后娘娘都还没来,您倒先想到了这层。」
翠微哪里不知到金莲的心结未开,话语全是冷枪冰箭,但她倒也不怕,便是铿锵说道:「娘娘泽备六宫,到底也舍不得这些开得向花儿般的姑娘受罪,本宫也只不过是帮着娘娘罢了。」
金莲闻言,心下一阵恶心,便也不想再多说什麽。就在此时和妃正扶着宜人的手入了席,也不管身子吃力,仍是恭敬地给皇上和太后请安,身後则是大阿哥面无表情地跟跟着。
皇上见和妃脸色白青,赶紧让宜人扶她入座,「朕这几日忙於朝政,听说你的身子不好,可有请太医瞧瞧。」
宜人闻言,赶紧替和妃回道:「启秉皇上,娘娘身子不快,都是痢疾初癒的虚脱之症,这几日一直喝着狍子肉汤,虽是肠胃畅快了些,却因为这狍子太补,晚上往往流虚汗,睡不大好。」
和妃扯了扯宜人的衣袖,「今日是什麽日子,你倒是逞着口舌,这些病事到底不说为好。」
皇上却道:「宜人说得也是实话,其实你在宫中休养即可,何必再这般动用身子骨,若在染上这痢疾可就不好了。这样吧!朕再派些太医多去景仁宫走动,这病到底得好好治。至於纬儿日後出宫立府便不能常伴着你了,你自己也得仔细身子。」
和妃闻言喜慰地点了点头,随後往身旁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向他嘱咐了几句。就在众人闲话之际,只闻郝进喜朗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一来便是礼数周全地给皇上和太后请安,一旁的翠微早已看透了这後宫的人前人後,头个儿领着後宫众人给皇后请安,到底是半分错都挑不出来。至於那毓珍见秀女众多,先是不屑地觑了她们一眼,自己才走到她们那处伶俐地寻了位子坐下。
皇后坐於皇上身侧,面色和煦地说道:「皇上日理万机,这件事本该由臣妾操持便可,却是皇上疼爱大阿哥,特意来此看着。」
皇上闻言,虽是心有愁思,到底还是缓了些,「纬儿是朕膝下唯一的孩子,朕不疼他还能疼谁,自然要为他的婚事尽点心。」
皇后听得皇上此言,心里也就放心了不少,只见她向凝脂使了使眼色,让她张罗下去。却待凝脂要宣秀女的名字与家世之际,前头便来了个不小的阵仗,定睛一看到底是珍贵人来了。大阿哥见到珍贵人,立刻便发现她愁容上憔悴的神情,心下一阵难受,不禁踱了跺脚,自个儿咕哝道:「怎麽就来了......」
珍贵人自从得知大阿哥要婚娶便吃不好睡不暖,连着好几天都心神不宁,总是惦记着那日晚上,永寿宫的墙垣两侧,两个人因着这件事,紧握着彼此双手哭泣的样子。珍贵人自己也知道这段情缘割舍不了,但又不忍耽误大阿哥的前程,只好忍着无限心痛含泪承受。自然,她本是不愿来这看心上人迎娶其他女子的,但终究抵不过心底深埋的思念,这下还是姗姗来迟了。
皇后见珍贵人来倒是奇怪,毕竟珍贵人性格孤傲古怪,本就不大爱与各宫深交,大阿哥的婚事怎麽算也算不到她会来这一同看着。皇后虽心里这般疑惑,但面上仍旧平静无澜,向珍贵人笑道:「珍贵人怎麽来了,赶紧请坐吧!」
珍贵人闻言,先是为难地福了个身子,随後才坐於祥贵人身旁,眼神则忙不迭地往大阿哥那头瞄去。皇后见人都齐了,这才向领着册子的凝脂示意,让她请众为名门闺秀起身排着站好,供大阿哥拣选。
凝脂办事到底稳妥,只见她一个一个宣读了这些秀女的名讳和家世,更特意加重了介绍毓珍时的语气。皇上一听得毓珍的名字便想起来她儿时的样子,不禁笑道:「这便是那个毓珍格格?朕记得,八岁就跟朕说想骑马的那个?」
皇后闻言欣喜地说道:「皇上倒还惦记着臣妾的侄女。」
和妃见状,心底立刻感受到这毓珍的不同到底不只是皇后的侄女,更是皇上眼底里青睐的姑娘。她先是润了润嗓子,才向一旁的大阿哥说道:「纬儿,额娘觉得这毓珍格格不错,你以前也与他相识,要不......」
珍贵人在一旁机警地把这些话都听明白了,赶紧插了一句嘴,「依妾身来看,不如让众位闺秀自个儿介绍介绍,这样倒也好让大阿哥认识她们。」
大阿哥一听得此言,赶紧附和,「好!先让她们说话。」
皇后闻言,先是觑了皇上一眼,见他点了头,才让凝脂吩咐下去。果不其然,所有的名门闺秀都使出浑身解数,各个争着说自己哪里好,有哪些本事,却是毓珍好似不大把众人放在眼里,说话的语气格外轻蔑,让大阿哥听着越发不喜,「民女佟佳氏毓珍,家父舒彰阿,便是如此。」
皇后听着觉得格外不妥,不禁出了声,「毓珍仔细些说话!」
毓珍却是格外不听劝,迳向大阿哥那处说去,「民女也只是实话实说,对婚事也是随缘。」
大阿哥听得此言,不悦道:「既然毓珍格格这麽看得起自己,那也请自便吧!」
毓珍一直在等这句话,如今听得了心底倒也舒坦,也就往後退了一步。皇后看在眼里则是气得无法发作,紧紧拧住了袖口泄愤。
皇上的声音幽幽,「继续吧!良缘多磨,不合便罢了。」
这句话一出彷佛是宣判了佟佳氏的女儿正式与大阿哥无缘,皇后和和妃彼此互看了一眼,内心的焦躁无以复加,却又不敢再得罪因前朝繁忙而易怒的皇上。
「民女苏完尼瓜尔佳氏,名唤顺如,家父布政使德贵,民女......民女......」这秀女说得越发紧张,直朝珍贵人那处看去。
宜人听得此言,不喜地向和妃悄悄说道:「这秀女的父亲布政使不就与珍贵人的父亲是同等的,虽然抬得上面,但终究小门小户,说话也吞吞吐吐,若毓珍格格不行了,那个钮祜禄氏倒也不错。」
和妃闻言,却是摇了摇首,「本宫看过,她的家底与全妃有点干系,到底不妥。」
皇上听着听着也终於把这些秀女天花乱坠的话给听完了,只见他转过头看向大阿哥说道:「纬儿,这些秀女都是你皇额娘精挑细选的,你可有喜欢的?」
大阿哥见皇上看自己的眼神,不禁有些心虚,只好又偷偷看了珍贵人一眼,这才拿定了主意,「皇阿玛,儿臣喜欢清静,倒觉得这瓜尔佳氏的格格不错。」
皇上闻言自然感到有些不妥,必经瓜尔佳氏虽然极有名望,但这秀女的父亲官位平平,说话又吞吞吐吐,更不用说那平庸的长相了。翠微见状亦是感到这个人选的不妥,中就和皇上咬了几句耳朵。皇上思虑一番後,才回道:「瓜尔佳氏的格格矜持是好,但嫡福晋仍得有个气度大的为好,依朕来看你若喜欢这个顺如格格,便让她为侧福晋即可,嫡福晋再选一个吧。」
珍贵人闻言,心底咯噔一跳,不甘地往翠微那处横了一眼,随即才努力镇定了下来,和妃听着反而是舒了一口大气,这会儿是紧紧握着宜人的手,一刻也不敢松懈。
大阿哥见事态越发不利,赶紧跪下道:「总说父母在不远游,额娘有疾,就是成家,其实儿臣还是想守在额娘身边,如此也好照料。」
大阿哥这麽一说,便扑通地就跪在了地上。珍贵人闻言亦是帮腔道:「皇上,从前也有许多皇子虽已成家仍然留在宫中的例子,您过往也是住在南三所许久的,这倒也实属正常,大阿哥孝顺,到底动人。」
翠微见珍贵人如此旁徨,心中一阵疑惑,却又盘算和妃若留着大阿哥在宫里,她定然心思更多,如今大阿哥出宫立府封爵,也算是成全了和妃的念想,後宫也才能迎来安宁的来日。再说,皇上总是惦记着过往不曾出宫拥有自己的王府,到底是遗憾一桩,如今怎麽舍得见自己的儿子像自己过去一般,在宫中的地位变得不上不下。翠微左右想着,先是抿了抿口茶才道:「大清的男儿长成了便该成家,若继续留在宫里反而惹人非议,终究不好,颜面之事还是要紧。」
和妃听得此言,难得地和翠微站在同一阵线,毕竟大阿哥出宫立府才有封爵的可能,如果待在宫内他就仍然是个大阿哥的位份,只不过多了一些妻妾,仍然没有任何保障。她想着想着到底发了话,「皇上,臣妾的身子臣妾能自己顾,只是正如全妃妹妹所言,奕纬老大不小了,也该出宫立府。他自小养在臣妾身边,若继续待着,反而让人笑话不曾长进。」
皇上见和妃和全妃说的都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说道:「纬儿,朕知道你有孝心,但你到底也该长大了,还是出宫的好。」
珍贵人见情况转劣,赶紧说道:「皇上一惯看重孝道,怎麽就不成全大阿哥的一片痴诚呢?」
「珍贵人如今这是怎麽了?大阿哥的事你倒用尽了心,看着倒比和妃姐姐更像他的额娘了。大阿哥长成理应独当一面,留在宫中只会受人嘲弄说大阿哥离不开自己的额娘,这样又是何来的孝顺呢?」翠微一想起当日在倚没园所见,便有些提防,且如今珍贵人心急失态定有古怪,或许二人暗中勾结作恶也不好说,若真遂了她的意,必定会生起不小的事端。
大阿哥听得此言,终於失态地对翠微忿忿道:「全妃娘娘膝下无子,到底不懂孩子想为母亲尽孝的心,这些事您倒别操心了。」
这句话果真戳中了翠微的痛处。入宫三年,翠微一直期盼能与皇上生下一个属於二人的孩子,却是未曾有过动静,更不用说当年假孕脱险的不光彩。皇上见翠微面色随即黯淡,自然知道她的悲苦,心疼之下,怒气也就涌了上来,「纬儿,你是这般对你全母妃说话的?真是......朕如今心意已决,你还是得出宫立府,赶紧继续选拣着,朕可没这麽大功夫料理这些琐事。」
和妃见状,也不顾自己身子的不适,离了席福身,「臣妾都听皇上的,臣妾的身子有您照拂便可,如今臣妾心里最挂怀的还是纬儿,他出宫成家了,那便是对臣妾最大的孝道了。」
突然,一声声的叩首声回响在宫里,额上渐渐渗出暗沉的血水。大阿哥痛哭流涕跪在地上,直求着皇上开恩,「皇阿玛,求您了,儿臣想待在宫中侍奉额娘,若您不允准,儿臣便一直在这叩首。」
皇上哪里听得这等要胁,况且现在御花园赴宴人等杂多,更是那些前朝官员的闺女在场,一个大阿哥在这哭着叩首,岂不笑话。眼看皇上就要雷霆发作,皇后急忙先发了话,「大阿哥这是做什麽,秀女们都看着呢!快起来吧!有话好好说便是。」
和妃见状,心里究竟万分不舍,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旁的宜人见了不禁暗自捏了自己一把,骂自己当初竟糊涂如此,未曾想到大阿哥想用这招留在宫中,定然是永寿宫的指点,才有这样的机心。正当和妃想说几句润缓,大阿哥却倔强非常,头嗑得更为响亮,额间都流了更多的血,口里则直喊道:「请皇阿玛成全儿臣的孝心。」
皇上终於再也按捺不住,气急败坏地往一旁的紫檀云龙纹平头案使劲拍了一下,随即愤怒地站了起来,「好啊!真是朕的好儿子,这便是你说的孝道,在一众宫人面前忤逆朕,让他们看笑话!你要待在宫里,轻贱自己,朕就遂了你的心意!」
皇上转过身,冷冷对着郝进喜说道:「传朕口谕,大阿哥成婚,娶苏完尼瓜尔佳氏为嫡福晋,迁居南三所,他日後要见他额娘谁也不许拦,朕要看看他有多少孝心。」
郝进喜闻言,恭敬地回道:「喳!」
却是和妃听得此言,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一样,瘫软在地上,许久後才吃力地说道:「皇上,纬儿不懂事,只是一直担忧臣妾的身体。还请您息怒,许他出宫立府,也好全了臣妾这些年来的念想啊!」
皇上的双眼像是飞刀般迅速扫过了和妃,「便是有你这样的额娘,纬儿才百般依恋,如今朕的旨意已出,你便好好让你的儿子替你尽孝吧!」
这句话彷佛断送了大阿哥的前程,立府封爵的梦瞬间化为泡影,大阿哥日後只是多了一个妻子的大阿哥,什麽也未曾改变,更因着是皇上的口谕而没有体统的婚娶仪式,终究让人笑话。和妃想到此处,终於是气急攻心,晕死了过去。皇上见状,烦躁地让人将她带下去,自己则向皇后说道:「皇后,直隶水灾严重,朕得去料理了,剩下的你操持着办吧!唉!真是丢人,你与和妃交好,她育子无方,你怎麽说也得代为管教一二才是......」
皇后闻言,面色尴尬地回道:「臣妾知错......臣妾恭送皇上。」
在一旁把一切都看着仔细的毓珍却是轻蔑地自言自语道:「软弱性跟往常一样,若真嫁了倒是耽误了我的青春,真是丧气。」
皇后见跪在地上,额头红紫交杂的大阿哥,终究可惜可恨,但也毫无办法了,只好歛了歛神色向所有秀女说道:「诸位妞妞格格都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既然皇上已经有所裁示,便也算事成了。」
「谢皇后娘娘,臣妾告退!」众位秀女朗声回道,随後便各个窃窃私语都在议论大阿哥失态,哭得跟泪人儿一般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