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我就只是想跟一个能写出感动我的文章的人做朋友。因为喜欢你的文字,所以也喜欢上你的人,希望跟你多相处,和你多说些话,这难道不能算是理由吗?」她噘着嘴嘟囔,「居然说我在纠缠你,真过分。」
杨於葳这番话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但我还是想向她明确表明自己的想法。
「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亲近,也不想要朋友。多认识一个人,对我来说,就只是多一个说闲话的人罢了。」
「你被谁说闲话吗?为什麽?」
「与你无关。」
「我猜猜看,与那个叫顾可钒的女生有关吧?每次提到她,你就不太对劲,表情也会变得很僵硬。」她放下筷子,指了指我的脸,「就像现在这样。」
我没回答她,低头默默吃面。
两人的碗很快见底,杨於葳用桌上的餐巾纸擦过嘴後,满足地欢呼:「果然还是在外面吃饭最棒了,学校卖的东西都不怎麽美味,而且跟孙一纬你一块用餐,感觉也会特别好消化!」
我斜觑她一眼,「你这句赞美我听了不是很舒服。」
她开怀大笑。
此时,安静的巷内忽然响起一记尖锐的女声。
「抢劫啊!」
一个双手抱着一款女用手提包的粗犷男人朝巷口直冲而来,吓得路人纷纷闪避。
男人一面狂奔一面大声要挡在前方的路人滚开,就在他从我身畔掠过我的那一瞬间,我不动声色地伸出右脚,将对方绊倒。
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後,顾不上逃跑,反倒一把揪住我的衣服,我并不害怕,也不慌张,立刻按压住他的手掌,再迅速托起他的手肘向後扭转。
男人痛得当场跪下,一时无法动弹。
见状,围观的群众也一窝蜂地涌上前,联手制住他。
被抢的妇人开心得不得了,不断向我道谢。
听见逐渐接近的警鸣声,我惊觉此地不宜久留,正想对杨於葳使眼色,却见她呆立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也来不及跟她多作解释,我马上抓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快步跑开。
直到翻过围墙,重新回到校内,杨於葳才如梦初醒,激动地为我鼓掌。
「孙一纬,你好厉害,那个歹徒那麽可怕,你居然可以轻易将他制伏。你使出的那个招式是什麽呀?」她兴奋地模仿我抓住对方的动作。
「只是一般的擒拿术。」我拍掉衣服在翻墙时沾上的灰尘。
「真的太帅了,你教我好不好?要是哪天我遇到坏人,说不定也可以用这招把对方撂倒!」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还是算了吧。你别看擒拿术好像很简单,其实它很复杂,不是学个皮毛就能立刻在实战上派上用场。如果没有练到熟练,真正遇到危险时,反而会害自己遭殃。我是因为有过长时间的接触,才知道该怎麽反应,你最好别抱着好玩的心态去学。」
「这麽说,你很早就学过这个喽?是在哪里学的?」
我顿了一下,「不干你的事。」
「告诉我有什麽关系?而且你是第一个抓到那个歹徒的人,怎麽却也第一个跑了,应该让警察知道你的英勇事蹟呀!」
「你疯啦?要是警察通知学校,我跟你溜出去的事也会被发现。不想被记警告的话,就把嘴巴闭紧!」我严肃地叮咛她。
「好吧。」她万分惋惜地耸耸肩,接着微微一笑,「可是你真的很勇敢耶,就像是英雄一样,我对你更刮目相看了喔!」
我斜觑她一眼,「你忘了我是偷窃惯犯?今天早上你才叫我神偷,现在马上变成英雄了?」
说完,我没等她回话,掉头就走。
原以为在警察赶到前返回学校就不会有事,不料事与愿违,我抓住抢犯的消息终究还是被校方知道了。
被抢的妇人记住了我绣在制服上的名字,不但告诉警察,警察还马上联络学校。
虽然翻墙偷溜出校园违反校规,协助逮捕抢犯一事却足以让我将功赎罪,免於受罚。
在隔天的朝会上,校长还当着全校师生面前大力表扬我,甚至还有记者特地前来采访。
我顿时成为校园里的热门话题。
然而在接受掌声的同时,原本就潜藏在暗中的那些谣言,也跟着浮上台面。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坏事永远比好事容易引起注意。
伴随着我的知名度升高,我身上的八卦也火速传入众人的耳里,到最後已经没什麽人记得孙一纬曾立下什麽功劳,只记得这个人的背後有着怎样荒谬的故事。
因此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走在校园里,我接收到的不是赞美,大部分都是异样的眼光。
我的事一被渲染出去,势必也会影响到顾可钒。
尤其当我碰到那几个时常跟她走在一起的女同学时,她们看向我的眼神登时应证了我的想法。从那些眼神里,我也能隐隐猜出她们的心思,或许她们会认为我做出这种引人注目的事,是刻意想让顾可钒难堪。
家里的那个男人在得知这件事後,也曾大力赞美我。
「一纬的勇气一定是遗传自你爸爸。他既勇敢,又极富正义感,你愈长大就愈像他,说不定未来也能跟他一样当个了不起的——」
我原本没打算搭理那个男人,听到这里,却再也无法忍受下去,我将手上的筷子用力往桌上一拍。
「由你来讲这种话,你不觉得很讽刺?少得意忘形了!」我冷冷地说道,「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他,你就立刻滚出我家!」
他收起笑容,低声说:「我知道了。对不起,一纬,我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了。」
我感觉自己就快到极限了。
这种日子对我而言与炼狱并无二致。
身边明明充斥着各种声音,有嘲笑、有质疑,也有唾弃,我耳中的沉默却还是愈来愈巨大,变成像是随时都会将我吞噬掉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