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糖潮 — 第一部11

当天晚上,她反常地失眠了。

一直以来,她可是以不管何时何地都能一秒入睡为荣的。

小学毕业旅行,小屁孩们兴奋地说要玩通霄时,小启艾已经不知道睡到第几层梦境去;上大学第一次在外租屋,本来睡前还有点想家的,却在下一秒昏沉睡去,待回神已是天亮;还有被初恋男友甩掉的夜晚,她躲在棉被里哭哭啼啼的,却又在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是噙着眼泪一觉到天亮。

以坚定无比的睡意度过了如此多难熬的夜,如今她居然在这样平凡的小日子里,失眠了。

而生平第一次的失眠,居然是因为脑海里那满满的、满满的,周昕璇坐上赖卓群车子的影子。

周昕璇坐上赖卓群车子、周昕璇坐上赖卓群车子、周昕璇坐上赖卓群车子。

周昕璇坐上赖卓群车子、周昕璇坐上赖卓群车子、周昕璇坐上赖卓群车子。

天啊!周昕璇坐上赖卓群的车又怎样?他们如果真的是情侣又怎样?但到底是为什麽,她脑海中满满的、满满的,都是她坐上他车的样子?为什麽?为什麽??她翻来转去,企图要抛开她坐上他车的样子,但依然无济於事。

周昕璇坐上赖卓群车子、周昕璇坐上赖卓群车子、周昕璇坐上赖卓群车子。

周昕璇坐上赖卓群车子、周昕璇坐上赖卓群车子、周昕璇坐上赖卓群车子。

那场景居然像个鬼魅般、如生根般缠绕在她心头,怎样也不肯散去。她转来转去,不晓得转了几千回,在最後一回时,她看见清晨第一道阳光充满活力地撒进了房间——天哪!她居然因为想着那该死的场景而失眠到天亮!

她不情不愿地起床,本来以为会如丧屍般头重脚轻、痛苦不堪,但结果却是神清气爽、思绪清晰、双目明亮——见鬼了,一切好像乱了调。就像她整晚辗转难眠,精神却是出奇地好;就像周昕璇曾是赖卓群下属,她却坐上了他的车……唉呀!好烦!我为什麽一直想起他们两个啊?她狠狠地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画面给甩出她的世界。她到底在介意什麽?她坐上他的车又如何?他们曾经是长官部属又如何?他们在交往又如何?一男一女情投意合交往,不是一直都是被这社会所祝福的一桩美事吗?那由她心底而起的莫名低落与醋意又是怎样?

是的,「醋意」。不仅如此,心底还连带兴起一股对周昕璇的不悦。一想到等会儿上班会看到周昕璇,她忽然非常、超级、无敌讨厌、不想上班;再想到她还要去成大作实验,那意味着她也会看到赖卓群。天啊,她怎麽不管去哪儿,都一定会看到他们俩?但不知道为什麽,她宁愿看见赖卓群,也不愿意看见周昕璇——一秒都不愿意。

「昕璇,抱歉,因为急於实验,今早我会直接往成大作实验,再麻烦您帮我递假单,谢谢。」她马虎的简讯发送地心虚,她根本不敢去想这封简讯是否会暴露自己的不寻常、是否会激怒周昕璇、甚至……是否会让周昕璇讨厌自己。

抵达成大後,她一进到办公室,就见到赖卓群正在写字;而赖卓群似乎听见她的声响,一抬头就要跟她打招呼——但她居然赶忙装作没看见,一闪身便进到细胞实验室。关上门,惊魂未定。

天啊,我是怎麽了?怎麽才因为看到周昕璇坐上赖卓群车子,我就变得好古怪?还好像作错了什麽事一样?她思绪紊乱,肉体却已经开始自动地在更衣了。

不行、不行。她看着身处寂静、堆满各式先进仪器的细胞实验室,她忽然想起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完成。她深吸了口气,在手上喷洒消毒酒精後,战战兢兢地打开培养箱。里头放着的,是前一天她所做的两盘培养皿;这两盘培养皿装载的,不仅是她希冀成功分离到的味觉细胞,更多的,是周昕璇对她的期望,还有她要对黄计、以及其它「为数不知多少人」的反击。

为数不知多少人。她忍不住沉下脸。

她将第一盘培养皿放到显微镜底下,满怀希望地,开始观察每个细节藏有一颗细胞的可能性,但结果还是让她大大失望了——显微镜下,是一片的空白,除了偶尔出现的水波纹及一些污染物之外,连一颗气泡都没有。第二盘培养皿也是一样的情形。她离开显微镜,双手忍不住在桌上轻轻地敲了几下。今天是她作实验的第三天,也就是说,她只剩下三个月又十七个工作天;如果在剩下的日子依然无法分得味觉细胞的话,她便要照着那「为数不知多少人」的意思,离开中华制糖。

她双拳紧握。不行,一定不能顺他们的意。不能失败。绝对不能。她翻开笔记本,开始思索要修改哪一步骤。她就这样掉入细胞实验的世界中,外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与她无甘。她想起那天,周昕璇第一次带她进入细胞实验的世界,那天夜晚,她们也是像与世界脱离般地,怡然自得地徜徉在实验的世界里——过火、消毒、标记、震荡、接种、封膜……那时不熟稔的她们在操作这些精密繁杂的手续时是噤口不语的,但她却丝毫不觉尴尬;相反地,她感到前所未有地平静与恬然——原来,与外界隔离、一头埋入自己的世界里,是如此地令人感到安心自在。或许从那时起,她就爱上了与世界筑起一道防火门的感觉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肩颈酸疼而不得不停下实验之际,一抬头,赫见一张人脸映在玻璃窗上——她顿时吓得魂都飞了,那张玻璃上的脸却笑起一脸纯真。过了几秒後,她这才回过神来——那张脸,不正是赖卓群吗?对比於那纯真的笑容,她的嘴角怎样也笑不出微笑。她想起昨天他与周昕璇亲密的互动、想起实验的失败、再想起他站在外面看她作实验。她忽然背脊一阵发凉。他看她看多久了?他为什麽要这样注视、甚至该说是,观察着她呢?而赖卓群没有多说什麽,他只是笑着将一张纸映在玻璃上,她好奇地靠上去看。

「包包收一收,下午要去中华制糖开签约会议——恭喜你可以当计画主持人罗!」她愣了一愣。本来以为今天可以躲周昕璇一整天的;又,签约会议是什麽?她根本一无所知,却要当计画主持人。她对赖卓群笑笑,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便离开了。

当她收拾妥当回到办公室,赖卓群已不见人影。听他的助理说,他去中华制糖一趟了。她不禁又一愣——对比於周昕璇对自己百般呵护、还开车接送她到成大出差,赖卓群倒是离自己远远的,连要出发去中华制糖也没通知她;但,这样也好,或许她跟赖卓群这样的互动,才是正常的吧?那,她与周昕璇的互动,正常吗?

她甩了甩手上的钥匙,不想再去在意内心隐隐的失落。当她回到中华制糖时,却见赖卓群直挺挺地站在机车停车场,一看到她骑着机车到来,又笑起一脸纯真——很明显,他在等她。

「赖教授,您怎麽……?」您怎麽不先进去会议室呢?她话还没问完。

「想说等你,不然那种场合,我怕你负荷不了。」赖卓群似乎知道她要问什麽。

听闻赖卓群这一番话,她忽然满心的暖,虽然她不是太懂赖卓群所说的「无法负荷」是什麽意思,但她没敢再多问;要进到会议室开会、跟见到周昕璇,这两件事情都让她感到忐忑不安。

赖卓群给她一张出席名单,她快速看了一下,认得的有所长陈廷禧、副所长简呈、课长杨宜桦、黄计、周昕璇,其他人她一概不认识。接着,她就像个小跟班,紧紧地跟着赖卓群走进会议室——一进门,她就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们身上,除了一个人例外——她从眼角偷瞄到,那个人是自己的直属长官、也是她如今忐忑不安的原因之一,周昕璇。而她连正眼看周昕璇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连座位,她也懦弱地缩到赖卓群身旁。

「赖博,真是稀客!好久不见!」坐下後,她还没来得及调整呼吸,陈廷禧已经率先出声。

「请陈所长别这样说,以後双方要多多合作才是真的。」赖卓群在她身旁笑起一脸世故。听闻那世故的口气,她一时无法适应,感觉赖卓群似乎变成另一个人。

「这是当然的呀!赖博这次肯赏脸跟我们合作,我们是求之不得啊!」坐在周昕璇身旁的杨宜桦接口道。周昕璇……纵使不敢,但她依然趁着杨宜桦发言时,忍不住看向坐在他身旁的周昕璇。而周昕璇只是认真地与会着,看着那如此认真的模样,她霎时认知到自己需要好好地打这一场战。

「杨,你也别亏我了,想当年,我还被你打得落花流水、自觉羞愧才落跑的。」赖卓群微笑。

杨宜桦闻言却脸色一沉,不再答话。

「好了,我想赖博一定很忙,我们就赶快开始吧!」陈廷禧的时机抓得准,在场面变得尴尬之前,结束了这些客套的寒暄。

「当然好,麻烦所长了。」赖卓群点点头。

「好的。赖博、简副所长、杨课长、及其他先进各位好,今天是中华制糖与成功大学『味觉细胞分离合作案』的签约会议,主要是让双方对条约内容有共识,尽早让合作案开跑。」陈廷禧温文儒雅地做了一个开场白,「这个会议其实就是一个形式而已,所以也就不劳烦赖博做简报了——我想赖博大概也没有准备吧?」陈廷禧开玩笑道。

「我的确没有准备。」赖卓群嘻皮笑脸,双手空空摆在空中。

「哈哈!」陈廷禧笑了两声,「那就请赖博及在场各位看一下合约内容,有任何问题都欢迎提出,没问题的话,就请赖博跟林研究员在合约上签名盖章,这个会议就圆满结束了。」

语毕,大家便开始翻阅合约内容,本来略嫌尴尬的气氛,此时变得极为寂静,只有翻动纸张的声音偶尔穿插在这个空间中。她也赶紧翻看——但很快地,她便发现她看不懂合约。明明都是中文字,怎麽聚集起来却像法律条文般的天书?她一时慌了。这可怎麽办?

「赖博跟林研究员,或是在场各位先进,有任何意见吗?」大约过了五分钟,陈廷禧开口询问。

她头脑一片空白,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

「我没有意见。」赖卓群温和答道,「除了第二十三条。」

「喔?第二十三条,『本试验计画成果及专利权均归中华制糖所有,赖卓群博士及其团队相关人员亦可列入第三发明人之後……』」陈廷禧大略念了条约内容,「赖博,你对第二十三条的意见在专利权的所有吗?」

「不是。」赖卓群微笑道,「我想要贵公司写明第一、第二发明人等等的名字。」

陈廷禧似乎没料到他会要求这种枝微末节,愣了一下,随後望向杨宜桦那头。

「这个要求,」杨宜桦马上微笑回应,「我想先了解赖博的想法,我们再讨论,或许会比较好。」

「当然。」赖卓群翩翩地起身,「这个计画,各位都知道,是贵公司出人力、我出脑力与研究经验,任谁都了解投入程度是谁比较多;但这个计画是昕璇牵线,我『奇摩子』好,所以专利权归中华制糖,我是可以接受的。」赖卓群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包含她,全落到了周昕璇身上。她看见周昕璇嘴角抽动、似笑非笑,整张脸像昨天她拒绝当主持人时,那样爆气般地血色全无。她忽然觉得周昕璇好可爱。

「杨课长问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啊,我只是想要条约内容『明确清楚』而不是『模棱两可』,在座都是我的前同事,应该很了解我的脾气。我可不希望到时专利上,有出现一些我根本不认识的人被列入发明人,或是跟我一起研究的人,却无端没列入发明人。」赖卓群耸耸肩,「这只是一种『奇摩子』的问题罢了。」赖卓群相当直白的话语,让会议室顿时陷入极端的尴尬。林启艾更是下巴都掉下来了。除了无法想像外表温文的赖卓群说起话来却如此尖锐外,不晓得她有没有理解错误——赖卓群是在维护她专利发明人的地位吗?

「喔?所以赖博的意思是,我们中华制糖会把专利发明人乱写罗?」黄计率先粗鲁地攻防。

「黄博怎麽这麽说呢?」赖卓群莞尔,「我只是认为,把条约内容写清楚,做起事来也比较踏实。」

「请赖博不用担心。关於这点,我们因为是考量到计画执行过程中,人员或许会有所调动,所以才没写上发明人的姓名。」杨宜桦也跟着加入攻防。

「喔?为什麽人员有调动,就不能列入发明人了?实验成果的发明,会因为人事时地物的变更,实验操作人就不能列为发明人?这是什麽道理?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赖卓群不客气地嗤笑道。

「赖博…你……!」杨宜桦明显地被激怒了。

「林研究员,你身为计画主持人,你的意见如何呢?」陈廷禧却在此时忽然点名林启艾,让那一触即发的场面嘎然而止。

她被忽如其来的点名给愣住——她该怎麽说?要在这个场合,说出是自己公司对,还是赖卓群对?她若支持公司方,恐怕就会失去专利发明人的地位;但若支持赖卓群,她又如何在中华制糖继续混下去?但是,她不是本来就计画奋力一搏、拚最後这四个月的吗?既然如此,她又何须担心不能在中华制糖继续混下去;恐怕那「为数不知多少人」也不想她继续混下去了呢。一思及此,她的思绪渐清。但要在会议上公开表示支持外人,她还是不免整个人都在颤抖。

「呵。」黄计忽然笑出声。但下一秒,他立马咳几声假装没事。黄计的笑声吸引了她的注意。他在看她的笑话吗?还是他认为她没胆量发言?她忍不住皱眉。黄计只是那「为数不知多少人」中的其中一人,在座的还有几个人,也是那群中的一员呢?

「林研究员?」陈廷禧催促着。

「所长,我认为赖博说得很有道理。」周昕璇却忽然站了起来。

没有人料到周昕璇会忽然站起来维护外人,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到周昕璇身上,那万分的寂静尴尬氛围似乎让周昕璇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谢周博。」赖卓群率先笑着回应。周昕璇尴尬地微笑点点头,赶忙坐了下来。

「但,我认为这个计画的主持人,依然有发言、表示意见的权力。」赖卓群温和地笑道,转过头,以极其温柔的目光,看着身旁的她,「林研究员,身为计画主持人,请问你的意见如何?」

全场的目光这回落到她身上。她赶紧坐直身子——方才周昕璇的表现,她是看在眼底的。明明即将被解雇的是自己,周昕璇那家伙为什麽要为自己挺身而出?不对,或许人家只是想支持她的男朋友——赖卓群罢了。想到他俩的情侣关系,她虽然难免低落;但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周昕璇这样明摆着支持外人,不要紧吗?不过,也是因为有周昕璇率先表明立场,反倒给原本无所适从的她打了一剂强心针。走到这一步,她再不为自己争取,她乾脆枪毙掉自己算了。她深吸了口气。

「报告所长,我也认为赖教授说得极有道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

「林研究员,请问你的意思是?」陈廷禧似乎没料到她竟然敢给出这样的答案。

「报告所长,我认为赖教授说得很有道里。」她再复述一次,这回她好像捉住了节奏,声音终於不再颤抖,心底的勇气也渐渐复苏,「请将『我的名字』列在发明人里,谢谢所长。」

当她坐下时,她可以感觉到会议室里,还回响着她的勇气与坚定。

请将『我的名字』列在发明人里。请将『我的名字』列在发明人里。

「既然计画主持人也认同这个提议了,陈所长,就这样定案了吧?」赖卓群满意地两手一摊。

大势底定。陈廷禧望向杨宜桦那头。杨宜桦的脸很臭,但也没再多说什麽,只点点头表示同意。

「好,」陈廷禧於是直道,「赖博,那专利的发明人,就照您说的,列入林研究员、周博、杨课长及您本人,这样可以吗?」

「可以,再麻烦贵公司费心了。」

「采购林主办,这条约内容就请法务室修正後,再交给你去处理。」陈廷禧下着指令。

「是。」采购课主办赶忙唯唯诺诺答道。

陈廷禧不再罗唆,也不再与赖卓群客套,没两句话就俐落地结束这场会议。众人开始纷纷离席。

「启艾,恭喜你。」赖卓群小声地对她说着。

「赖教授,真的、真的谢谢你。」虽然觉得赖卓群应该是为了周昕璇才如此拚命护着她,她还是情绪沸腾地几乎要痛哭流涕。

「不客气。」赖卓群笑笑地接受了她微不足道的谢意後,便离开会议室。

而她依然定定站在原地。成功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尤其当她看见杨宜桦面色阴沉地离开会议室时,她油然而生一股畅快。但紧接着她便见到今早她还抗拒见面的周昕璇——而周昕璇也正看着自己。她一急,本想别过头,却见周昕璇对自己微微地笑了起来——刹那间,她被那笑容给融化了。

纵使周昕璇後来被其他人找去聊天,她依然愣愣地站在原地。昨夜失眠的那千篇一律场景——她坐上他的车、她坐上他的车、她坐上他的车。忽然像被道士解咒般,终於不再如鬼魅般缠在心头。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朝周昕璇的方向走了过去。直到她站到她正後方,周昕璇似乎都丝毫未觉她的接近;而正与周昕璇交谈的人们见到她的悄然接近,都像看到害虫般地纷纷走避了——也是,自己一介小小菜鸟,居然胆敢在会议上支持外人,这下,不仅那些想让她离开中华制糖的「为数不知多少人」,恐怕连一般同事也想离她越远越好吧?

「昕璇。」她怯怯地唤着。周昕璇转过头,马上与她四目相接。

「嘿,还好吗?」一样是那股温柔,没有走避,也没有害怕眼前发黑的她。

「很好,只是想跟你说,谢谢。」她嗫嚅道。虽然认为周昕璇是为了赖卓群而挺身,她还是觉得该跟她道声谢;尤其周昕璇待她的态度丝毫没有任何改变,这让她开始觉得早上抗拒见到周昕璇的举止,实在幼稚地可以把自己杀死。

「没什麽好谢的。我说过了,」周昕璇说着,也不顾会议室还有其他人,直接凑到她耳边,「既然我让你当计画主持人,我就会不遗余力地保护你。」

「保护我?」她不是很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的耳根子被那轻柔的气息给搔得痒痒、热热的。

「哇!这不是我们的专利发明人吗?」两人还在窃窃私语时,黄计的声音自远而近传来。

周昕璇马上离开她的耳边,并笑起一脸客套,「黄博,实验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也是啦!不过两位真是勇气可嘉,为了追求自己的利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支持『外人』哪!」黄计酸道。

「黄博,你就别再亏我们了。」周昕璇熟练地笑道,看起来并不想再跟黄计多说,「课长找我呢,我们晚点再谈吧!」语毕,也不管是否让黄计难堪,直接当着他的面牵起她的手,离开了会议室。

这是她第二次被周昕璇牵着,只是这次是手心对手心。她可以感受到那手心传来的沁凉温度,及自前方传来的轻柔香气。方才周昕璇的挺身而出、及对黄计的不屑一顾,在在都使她心情紊乱、情绪乱窜;在混乱的情绪中,她唯一说得清的,是自己好像对周昕璇起了一种情愫……

「呼,老狐狸烦死人了。」走到停车场,周昕璇才放开手,回过头来对她嗤嗤笑着。

她见着眼前如此调皮的周昕璇,嘴角也跟着轻松起来。

「启艾。」不过周昕璇笑容没有维持很久。

「嗯?」她心头还在荡漾着。

「你今天早上为什麽没进办公室,就直接去赖博那儿了?」周昕璇眼神麻利。

「呃,因为我一心想赶快去做实验,所以才……」她心虚地结巴。

「你忘了我是你老板吗?」周昕璇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

「没有。」

「那以後不管怎样,都要先来办公室。」周昕璇命令道,「至少也要亲自递假单啊!哪有下属要长官帮忙填假单的!」

「是,我知道了,我以後不会这样了。」她赶忙答应。

「还有,刚刚开会为什麽不坐我旁边?」周昕璇继续算帐,「你真的没有忘了我是你老板吗?」

「没,我没忘了你是我老板。」她赶忙澄清。这个好老板,她怎麽可能忘记?

「既然如此,以後开会,就要乖乖坐我旁边,知道了吗?」

「是,我知道了。」她赶紧答应。

「嗯。」周昕璇这才满意地笑了,「好了,我该去找课长了。」

「刚刚你会议上支持赖教授,不要紧吗?」听闻周昕璇要去找杨宜桦,她忍不住担心问道。

「没什麽要紧的。」周昕璇耸耸肩,「事情遇到了,就是去解决就对了,担心也没什麽用。」

见着周昕璇这麽有肩膀的模样,她不禁开始有些崇拜她了。

「我去罗!你也赶紧去忙你的吧。」周昕璇道,「启艾,我们所有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只差你的味觉细胞了。」语毕,笑着捏了她的脸颊一下,也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迳自俐落地开车离开了。

她呆站在原地,过了几秒,才举起手,抚着方才被周昕璇轻捏过的脸颊,一边望向周昕璇驱车离去的背影。她想着刚刚的对话,想着刚刚周昕璇霸道的模样,确认四周没有人後,她才傻笑起来——虽然不想承认,但一股想法却如此鲜明地跃上脑海。

我,真的,喜欢上周昕璇了吗?

但这怎麽可能?周昕璇可是女生、还是自己的上司、还有赖卓群这个男朋友,她怎麽可以喜欢上周昕璇?

她努力撇除一直跃上心头的清晰想法,却没发现自己的嘴角依然在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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