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她拒绝了他。
他大概无法忘记,当街灯透着窗打入,光影映照下连慕欣那妆容精致的脸庞,她眼里迷茫着对情慾的渴望,在他的碰触之下身体躁动得贴近他,酡红的双颊那麽热烫……
可她却拒绝了。
高级公寓的十二楼外,月光自落地窗外透进,打在向霆身上,此刻的他早已褪去西装革履,凌乱的发丝还带着水气,身上的浴袍随意披着,他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就着月光凝目沈思。
灰蓝色的双眸在月光照射之下,清澈得成了透亮晶莹的白。
他根本就没醉,可刚才在车内发生的一切,却也不全是试探,比起试探更像是一时兴起的慾望,藉着慾望测探着她的底线,想看看这个看上条件亲近他的女人究竟能付出到怎麽样的地步,在这短短的两个月内。
意料之外的,她拒绝了,他觉得可惜却不气恼失望,反而觉得有趣。
就算只是单纯欲擒故纵的戏码,不可否认的,连慕欣也的确引起了他的兴趣与渴望。
她的眼神,带着不确定的迷茫,那麽无助却透着渴望,垂下的眼睫似是带着氤氲水气,勾人心魄;她的颈间,泛着平日里的甜腻果香,带着些微酒气隔着细吻与喘息窜入鼻尖,竟成了诱人的毒,他顿时失了冷静只能不断地索取更多,尤其在那几不可闻的呻吟传入耳里时,他身体起了反应。
叹了口气,阻断思绪,他低头啜饮了杯中的酒,要再这麽回味下去,等等还得自己想办法解决生理需求,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那个女人挑起这麽高的慾望。
但如果那些也是青涩演技的话,这个女人可能远比他想像的更加高竿。
摇晃着红酒杯,他漾出一抹笑,低头滑开那日凌晨收到的讯息,凌乱的语句掺杂着错字,看得出来当时她的脑袋并不清楚,没有足够的理智思考组织,打完之後没有经过反覆的琢磨阅读便匆忙送出。
那天凌晨刚结束手边的工作,就看到了讯息,除了烦躁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有什麽反应,麻木的键入身为男友应该有的反应,反覆空洞的拨打着电话,内心期待她会赌气着不接起,幸好她也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讯息之後,反覆打了几通电话,看看拨出的数字,诚意已经到了,再算算时间,吃个早餐应该还够安抚吧?
真够麻烦。
在那个晚上他忽然对自己向连慕欣提出交往感到後悔,懊恼着似乎自己应该更谨慎地挑选这个存在,毕竟趾高气昂的公主病并不符合自己的需求。
可他没有退路了,他怎麽也没想到,那天在家里吃饭母亲对曦净提出的请求,竟会莫名的让她上了心,她开始积极地帮他引荐身边认识的女性朋友,他的手机三天两头就会收到各式各样女孩的联系资料,而寄件者都来自於齐曦净,这令他痛苦得无法忍受,正巧,连慕欣的讯息传来了,她说有话想说。
其实他从没仔细想过有关感情的事,女人於他而言,从来只是满足需求的存在,除了齐曦净以外的所有女人,都只是相对於男性的,另一种存在。
反正怎麽也不会是齐曦净,那麽是谁於他,也就都没有差别了。
於是他选择了连慕欣。
这个选择的原因有很多,为了不再痛苦,目前的他亟需这个存在来阻止齐曦净,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寻找、筛选,而且连慕欣和齐炚澄关系好,齐炚澄个性敏锐,尽管连慕欣守口如瓶,他也终究是会有所察觉的,何况他并不认为虚荣的她真的可以忍住炫耀、藏得住话,他就是要藉着齐炚澄的口让齐曦净知道这件事,增加可信度而不让自己难堪。
最後会选择连慕欣,最重要也最关键的一点,连慕欣和他的母亲十分相像,自信、聪明、独立,有城府又爱慕虚荣,他很明白虚荣的女人应该怎麽打发。
如果说感情就是身边有个固定的女人,那麽他必须选择那个和自己最有默契的存在,他并不是想玩弄连慕欣,更不是想利用她,至少不是单纯的利用,除了给不起的真心之外,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他是愿意付出的,所以他不能挑个太过罗唆的女人,虚荣一点才好,投其所好也才能更容易些,何况连慕欣是公司里资历浅的,没真正见过世面以前的要求,其实也都不是什麽要求。
至少他原本是这麽想的。
然而这两个月的相处却让他疑惑,他是否把连慕欣想得太简单了些?他以为相较於同龄的女孩连慕欣已经成熟得多了,可这一阵子以来她的女孩子心性已经把他的耐性磨得见底,面对她总是似有若无展现的别扭,他感到越来越厌烦。
关上手机萤幕,他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管她是不够成熟也好,欲擒故纵也罢,他不会再这麽任她予取予求下去了。
月色依旧皎洁,而夜色却是阒黑如墨,他长腿一伸倚靠着皮制座椅,将自己没入漆黑的暗影里,那双忽明忽暗的眼亦完全隐没。
***
春节档期的准备结束之後,向霆吩咐了部门里接续着忙碌整顿资料的作业,虽然没有明说但内部里早流传着灏齐有进军餐饮业的野心,所以承担食品业务的他们必须归纳过去以来曾经负责过的各种品项、市场调查等等,这显然是个浩大的工程,尤其对於进公司刚满两年的连慕欣来说更是如此。
灏齐跨足食品业的时间并不长,先前的交易平台所提供都以物品为主,从草拟初创到稳定以来大概只有五年的时间,却陆续做了许多的调整,有些品项经过讨论整理之後成了拒绝往来户,而有些仍在观望与商榷之中,连慕欣的资历短,除了这两年来接触到的产业之外,对於先前的合作案她全然陌生,而这些的资讯量太过庞大,身为老鸟的珍妮和小湘不可能一一告知於她,连慕欣能做的只有脚踏实地重新翻阅过去的档案资料,从头开始熟悉一切,所以尽管部门整体依旧忙碌,其余的同事比起先前档期多了点喘息的空间,她却远比之前更加忙碌与疲惫。
那天下班的时候,一同负责资料整理的小湘告诉她,说最近自己身体不舒服,患了重感冒,想请假休息,这消息於连慕欣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她正愁着应该如何重新安排时间消化多出来的工作时,小湘提出了外借档案的方法。
「要不你把这几份档案给我吧,我在家只要状态好一些就会接着做,等我回来的时候也衔接的好一些。」
小湘随意拿起她桌上的档案,展现得那麽积极,於是她同意了,兴高采烈的,只是她却怎麽样也没想到这举动竟然会遭来向霆的严厉斥责。
小湘足足请了三天的病假,第二天开会的时候向霆问起资料的整理进度,她如实呈报,顺道说了小湘在家负责一部分档案的事。
「你说合作档案和契约内容都在张茗湘的家吗?」
他眯起眼,眼神锋利的望向她,「合作档案和契约内容是业务的核心,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吧?」见她不语,他深吸了口气接续道:「当初是看在你还算新的份上,我特别下放权限让你检阅这些档案,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滥用这个权力冒着泄漏公司的机密外借这些档案,如果这让你误以为自己有什麽特权的话,希望你不要再有这种误会了,再有下次,我将会审慎考量你是否适任这个工作。」
她睁着眼看着他,回望她的却不只有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可心里却很复杂,溢满的不确定是哪种情绪优先,委屈、气恼、难过、愤慨,汇集而成的只有眼里的一片模糊,可是她不能表现,因为这里还有太多人在看着。
於是她点头,慢了半拍说了道歉,木然的睁着眼说自己下次决不再犯了。
她很冷静,会议结束之後没有抢先离去,就着步调,缓缓收拾在人群之间,踏着节奏,缓步迈出,然後回到座位,小陈问了她还好吗?
她笑着,很豪放的说自己没事,拍了拍他的肩,要他别娘里娘气的装细腻了,接着勉强自己待在位置上,不知所云的打了二十七分钟的文件,然後才起身,脚步依然冷静从容,可一来到空无一人的厕所,坐到马桶上的瞬间,她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