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我拉坯,我就原谅你,房间也让你睡。」
罗明汉扯了斜笑。
这女人的逻辑,果然不是一般人。
他本来也没有真的打算霸占程思寞的房间,但这女人竟然用这种方式,甘愿把自己的房间「释出」?
果然,在女人的世界里,陶土是唯一无二了。
不知怎麽地,罗明汉感觉有些吃醋。他在女人的心里,又是甚麽样的存在跟地位呢?
罗明汉跟着程思寞的指示,坐在转动的辘轳对侧,顺着程思寞下压的掌心,跟着缓慢的节奏揉压在转动的黏土上。
「程思寞,为什麽不把黏土拉起来,这样压要压到何时啊?」
「程思寞,你已经维持同一个姿势半个多小时了,都不塑形吗?」
「程思寞,你在做土丘吗?」
罗明汉不耐烦地抱怨着,在他掌心里的黏土除了顺着辘轳转动外,根本就像是一块坚硬带着柔韧的土块,文风不动。
想稍微拉高一些,便被程思寞的力道朝下压去。
「罗明汉,初学者光要把黏土固定在辘轳的中心,不能因为转盘转动而摇晃,就要练一个多礼拜。你还没学会固定,就想要挖洞塑形啊?」
程思寞喃喃低语,紧接着,一声嘲弄窃笑在喉咙里,「而且,以你这种急性子,我看明年冬天也拉不起来。」
罗明汉眉眼一挑,冷哼一声,「程思寞,原来你根本就还在生气啊?还偷偷报仇啊。」
程思寞嫣然一笑,轻抿着嘴角,滚动的眸光里,闪过一丝被看穿心思的不甘。
罗明汉直视着,暗眸里亮起对女人的宠溺。
他喜欢女人的专注和执着,如今又喜欢上了女人的淘气和任性。
这时,程思寞收起轻浮的笑,眸光稳重而严肃,覆着罗明汉压在黏土上的双掌,开始稳定向内用力。
罗明汉感到氛围的不同,也被这份专注感染。
他感到手背两侧不断传上女人掌心细柔的摩擦,扫得他全身细胞震撼跳动。淋浇在黏土和掌心间的冷水,在两人掌心彼此的搓揉下,变得温暖。
「要拉高罗!你想塑甚麽形状?吃拉面的碗公?放杂物的笔筒?还是种花的盆栽?」
程思寞踩快辘轳转盘的速度,黏土开始在她灵活的手里,优美地向两侧扩张。
罗明汉直视半晌後,深情的眸光望着程思寞的询问,语气温柔而出,「对杯。」
程思寞心头一楞,覆在旋转的黏土上的手轻颤一缩。
她垂眸定思。
窗外林间树梢上,传进数声猫头鹰「咕咕咕」的低鸣声。
一阵僵硬而尴尬的冰冷,从两人十指紧扣的指缝间恣意流过,顺着冷肃的夜风被揉压在黏土里。
许久,程思寞对视着罗明汉等待的眸光,转了轻快的语气,柔声低语,「罗明汉,你真的该换脑了!杯子一次只能做一个啦!」
罗明汉放柔动作,顺着程思寞的力道将杯缘拉高,喉咙深处扬起一声磁性嗓音,「你如果愿意,我可以给你一辈子的时间。」
程思寞面颊羞涩泛红,眸光里转着感动的泪光,嘴角边漾起一抹幸福的淡笑。
她从来没想过,罗明汉真的会喜欢自己。
那夜,她因为策展的缘故被林组长奚落一顿,心烦意乱时晃到了酒吧门口,想说尝试着在不同的环境里,寻找灵感。
却被罗明汉一抹清澈的眼神震荡心绪。
她彻夜等在酒吧门外,却没想到男人再出现时,竟然是一副烂醉如泥的模样。
但。
就是那副「烂醉如泥」,让她有了灵感。
她恍然大悟。
自己多年来的生活都是在一滩溺毙的烂泥里,她呼吸不到属於自己的空气,看不见属於自己的天空。
於是。
她有了一个想法,她要「救赎」自己。
彻底摒弃掉多年来吞噬自己灵魂的梦靥,她要回到最原始,最纯真的自己,用属於自己的方式将灵魂投注在艺术里。
她感谢这个茫茫人海中,陌生的男人给她的一抹清澈眸光。她自此爱上了那抹清明,因为那抹清澈,她纷乱的心平静了下来。
「寞寞,你的手好柔软,果然适合做陶艺家。」一声低哑磁性的声线扬起,将程思寞游走的思绪拉了回来。
但程思寞立刻又提高警觉。这罗明汉说话,总是模棱两可,习惯语带讽刺。谁知道是真心夸奖,还是暗地嘲弄?
「罗明汉?你……你在夸奖我吗?」
罗明汉搓洗着手掌里的泥泞,嘴角笑得无奈,「呵。反正以你这种逻辑,迟钝是正常的。」
程思寞眉眼一提,不服气地将手里的泥泞朝罗明汉身上砸去。
「罗明汉!」
罗明汉侧头一闪,弹在窗台上的泥泞不长眼地,朝他头发上反弹而去。他抓下发间的泥土,仰天大喊,「可恶,竟然敢用烂泥巴甩我?都是细菌啊!」
说完,罗明汉顺手抓起了脚边的泥土桶,伸手挖出了大块刚练好的黏土,一把将程思寞抓进自己的胸前,毫不迟疑地甩在女人的双手保护的头发上。
「就跟你说那不是烂泥巴,是坯土了!」程思寞推开罗明汉,蹒跚的脚步狼狈地从男人禁锢的臂弯下钻出,随後提起一旁混浊的泥水,二话不说便朝罗明汉身上泼去。
罗明汉朝後一跳,脚跟踩到地上的泥块,身躯踉跄不稳朝後仰去。他反应迅速,抓了身後的窗台,半撑在窗台上。
随後,暗眸一滚,扬起欢腾的挑衅和危险,喉咙里震出一声诱惑的低嗓,「程思寞,你要玩是吗?我陪你!你等等就不要求饶!」
说完,罗明汉扛起装满黏土的木桶,拉着阴贼的眼角,将程思寞逃离到门口的脚步给拦截下来。
随後,将女人窜动闪躲的身躯抱起,一股脑地压制在地。
紧接着单手有力地举起木桶,停在女人滚着求饶眸光的上端,嘴角笑起恐吓威胁的笑,「寞寞,你喜欢玩黏土是吗?那有试过洗看看黏土浴吗?」
程思寞皱着苦脸,惊恐大叫起来,「啊!我不要!那桶的土还没有练过,很脏啊!」
「我认输,我认输,我认输。」程思寞语无伦次地央求着,眼角不自觉地掉下玩闹的泪光。
罗明汉见女人吓到求饶,满意一笑,自得意满地将高举的木桶放下。却在他转头起身瞬间,耳侧处飞过一块带着烂泥的抹布。
罗明汉敏锐伸手一抓,立即翻身朝下,双手将程思寞压制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