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Jason和他部门的会计妹妹们走了过来,他们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活脱脱像机长带着美丽的空服员在走秀。
他向主管们和受邀的客人打了招呼,还跟苏俞桓交换了一个buddybuddy的眼神,像是好兄弟一样,他真是一个家教和修养都很好的男人。
「我们这位优秀的会计经理之前待过美国、捷克和日本子公司磨练了几年,不怕接受挑战,身经百战!」处长搭着Jason的肩膀说。
是啊,所以他一回来马上从副理升上经理,毫无悬念。
「处长夸张了,其实我只是因为单身,一个人也无聊才自愿到处外派,现在的我只想定下来。」Jason谦逊地说,眼神却飘向我。
我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假借暖身做了个折腰的动作回避他的眼神。
比赛就在财务长落落长的勉励话语後开始了,这次的路线不意外地需要先爬一段山路,最後是五公里的平地路跑。
我虎视眈眈的眼神紧盯着每个出发的人,并让部门同事先行,兵不厌诈,我得趁大家聊得一片和乐的时候悄悄穿过那些天真的人们。
再次强调,我不是一个好胜心强的女生,我只是不想用随便的态度面对事情。
眼看苏俞桓被潘依如缠上而不得不出发之後,我跟在人群的最後,像猎豹一样地紧盯每个要被我追杀的猎物。
也许是因为我太低调,连身上的运动服都穿得一身灰扑扑,棒球帽沿压得死低,沿途没什麽人认出我来。行进的过程中我享受一个人登山的乐趣,心里也安静了下来,想起一些往事——
读研究所的时候,我跟苏俞桓念的是不同的学校。某年夏季要来临之前,我在周末去他的学校找他,约好夜间去山里看萤火虫。
那黑幽幽的山路夭寿难走,苏俞桓说萤火虫要在没有污染的水源处才会出现,所以要走到深山里才看得到,也因此那里头没什麽灯光,脚踩的是有些湿漉的泥土路。
他牵着我的手,有时拉着我、有时推着我过了一个一个坎,爬上一个一个坡,当时体力也不怎样的他,很快地也气喘吁吁。
我们终於在摸黑摸了快半小时後进入一片空旷的草地,虽然什麽树啊草的都看不清楚,视线范围内只有一片黑暗,我却被眼前一点一点闪烁的银色亮光给震撼了。
苏俞桓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包住几只飞绕在我俩身边的萤火虫,在我头上放开了手,那几只傻愣愣的萤火虫在我头顶上发出一闪一闪的微光,他笑说我这模样好可爱。
我气恼地要他帮我取下来,因为萤火虫近看实在太像屁股装了LED的蟑螂,我远远看就好了。
回程的时候苏俞桓踩到水坑滑倒,在闷不吭声地带我下山後,到国术馆做了一个礼拜的推拿。
……
「呼……」爬了四十分钟後我有点喘,此时我估算自己大概已经在前二十名了,刚刚穿过苏俞桓和潘依如的时候我还故意踢起一片尘土,希望他俩吃灰愉快、慢走不送。
这一路我奔得很快,倒不是因为我是登山好手,事实上我超级讨厌爬山。
对我来说,越是讨厌的事情越是想要把它快转,我呼吸着树林里的新鲜空气,思索着这样的人生观是否出了问题?
人生中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喜欢的,举凡读书、考试、工作、家事……,所以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我总是急躁地想赶快度过。但等我一回过头,才惊觉被我快转的事情竟已占据我大半的人生,就像眼前这片无缘欣赏的山间风景一样──
眼看将要穿过日本子公司的几名同事,我见猎心喜做了一个大跨步,却该死的在这个时候抽筋了——马的,「坏事多」卖的钙片居然这麽不给力!
我尴尬地停在不上不下的坡道上,右脚呈现麻痹不能行动的状态,小腿痛得要死,我感觉自己的脸上在冒冷汗。
「涵涵,拉住我的手。」
眼前的人因为背着光的关系,看不清楚脸,但我感觉得出来他是一个温柔、可靠、高大的男人——
「不好意思,我抽筋了。」我伸手抓住了Jason的手,他一把将我往上一拉,整个人拽到他身边,因为这里能踩的面积不大,我几乎是挨在他身上。
我们两人因为这暧昧的局面有些尴尬,也许是被太阳晒了太久,我的脸颊也热热的,这才意识到他刚刚叫我中文名字,而且他的手好大,包覆着我的。
「还好吗?」Jason体贴地问,他看着表情扭曲的我,不敢乱动。
「嗯,慢慢恢复了。」我试着慢慢转动我的右脚,那麻痹的感觉渐渐消失。
「别勉强,再休息一下没关系,让他们先走。」他用身体将我护在一旁,并用日语示意那些日本同事先走,看似他们是Jason之前在日本子公司当财务主管时带过的属下,跟他说话还毕恭毕敬地。
我吞了吞口水,若是以前的我一定会推开他,此刻不知道是因为脚麻还是心累,我并没有抗拒。
苏俞桓,你放开了我的手,我还可以牵起另一个人的手吗?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