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安生觉得自己今年肯定犯太岁,工作被辞退不说,男朋友还劈腿了自己好友,父母早在他出柜之後就扬言没有这个不肖子。心灰意冷之下,他收拾了东西,提着行李箱,跑去投靠了会煮麻油鸡跟米粉汤的阿嬷。
搭着火车,满载的车厢到了目的地,空荡荡的只剩下肖安生和几个陌路人。
他还怀抱着冬天姜母鸭,夏天米苔目的生活,谁知道阿嬷一看到孙子,气呼呼的抱怨着,「你还记得回来看阿嬷啊!阿嬷等的你头发都白了。」讲完又想起什麽,摸着自己还乌黑分明的头发。
肖安生连忙道歉,却想想不对啊,他上个月才来看过阿嬷的,离开前还帮老人家头发染黑,阿嬷那时还笑的春暖花开,说孙子出息了,染的头发跟外面的有得比,虽然肖安生没有想转行的念头,但老人家的喜悦还是看得分明。
被牵着进屋,阿嬷短短的路程就问了好几句有吃饱吗?累吗?是不是没睡好?还捏了捏肖安生的手背,说是他瘦了不少。
最後才问了关键的一句,怎麽突然回来了?
一句话让肖安生眼眶泛酸,他极力平稳着呼吸向阿嬷解释那些破事,只是稍稍避重就轻了些,让老人家别那麽担心。
肖安生也不是故意回来打扰阿嬷的,只是他突然很想要好好休息一阵子,想远离那个环境,离的远远的。谁知道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好像在阿嬷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孩。
阿嬷只是叹了口气,说了句憨孙啊,拍了拍肖安生哄着,哪怕这孩子长的比她高,都还是那个吸着鼻子像金鱼便便一样跟在身後打转要糖吃的小男孩。
肖安生哭完也挺不好意思的,都是个成年人了,还这般爱哭。他抹掉眼泪,就看到阿嬷转身进屋拿了把钥匙出来,郑重的放在他手上。
肖安生写满了黑人问号,泪痕还没乾呢,他不是很懂现在的剧情走向。
「憨孙啊,阿嬷明天就要去找你阿公了。你就在这好好过吧⋯⋯」
肖安生一悚,他阿公活得很好谢谢,只是老爷爷古板的很,哪怕有老婆从中调解,对於孙子出柜的事还是不认同,只比坚决反对到底的肖家父母好上一点——大概就是能够说句你好再见的程度。
但阿公阿嬷是一对很妙的夫妻。阿嬷喜欢和人相处,喜欢热情纯朴的生活,於是在这开了个小杂货店。但阿公放在古代,那就是个隐居山林的逸士,只是用时下的说法,那就是个不喜与人交流的家里蹲。
於是这对老夫妇总是轮流去彼此住处住上几个月,回来再独居个几个月,美其名曰保持个人空间。一个嫌弃妇人碎嘴、环境嘈杂,一个笑呵呵的回说山里蚊子多,被猛兽吃了也不晓得。
两人轮流居住的时间并不固定,哪怕肖安生知道这件事,真碰上这也是第一回。
他眼眶的红还没消下,就愣愣的听着阿嬷跟他讲话,拉着手叮嘱着。
「阿嬷也不知道你会突然回来,原本还烦恼阿虎说有事会晚点到,店该怎麽办喔⋯⋯不过安安来了也好,你来阿嬷也放心。」
「平常你就睡一楼就好,二楼留给阿虎⋯⋯阿虎是谁?是你这个不孝孙不在时的常常来的年轻人啦,之前阿嬷跟他在讲才知道,这孩子过的也坎坷,你不要欺负人家嘿。」
肖安生连忙点头,得到保证的老太太接着絮絮叨叨,让肖安生别饿了总吃泡面,最後才指着杂货店一角,语带感慨的说。
「阿嬷也不知道你会回来,就没进太多足球巧克力。就只剩这桶了,你省点吃啊。」
看着满满一桶的巧克力,肖安生不禁深思自己小时候是不是真的在阿嬷这里白吃白喝太多了,以至於老人家每次都要提一下。
隔天阿嬷说走就走,潇洒的只留了一锅米苔目,还注明有半锅是给阿虎的,要孙子别嘴馋独吞。
虽然对於阿嬷特别注明非常难受,但看着锅内的凉品,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阿嬷的手艺是一等一的好,哪怕是简单的米苔目都特别美味⋯⋯而且自己不说,那个阿虎也不会知道。
肖安生想着,但又望向纸条最底下那个「@肖安生吃了胖三斤」。
所以说老人家到底是哪里学来这些的啊。
阿嬷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肖安生过的也十分清闲,本来会来杂货店的多半是找阿嬷闲聊嗑牙的,现在换成跟自家孙子差不多大的小夥子,阿姨阿嬷们各个积极介绍姑娘家,火力全开的就好像错过了这个,肖安生就再也找不到对象似的。
可肖安生是个GAY啊,还是一个刚失恋的GAY。他笑着婉拒过几次之後,那些婶婶婆婆们就打消了念头,只偶尔来秤鸡蛋的时候会状似不经意的问几句。
送离了让肖安生头疼的长辈们,还有那些成群结队的小鬼头,买些零嘴还好说,最怕那种甩着国父说要买战斗陀螺最新款,硬生生的弄出了在专柜说这里的东西我全包了的气势。
肖安生也抓不准阿嬷平常怎麽处理的,只能笑笑的说要等到阿嬷回来才能处理。谁知道小鬼头蹬鼻子上墙,哼了一声,让肖安生差点没抓狂。
除此之外,日子还是挺不错的——要不是这天晚上被敲了铁卷门就更好了。
他从投信孔望出去,外头的男人一脸凶狠,穿着的背心被肌肉撑的紧绷。如果说这些还不够,那个人发现没人应声,更加用力的拍打起卷门,肖安生甚至看到这人手上有一道长长的疤。
但再让对方敲下去,别说今晚不用睡了,怕等等这人走了,就该换警察上门关切。
肖安生紧张的按下卷门开关,门旁边还放着刚刚紧急翻出来的扫把,不求能造成什麽伤害,至少还能够杀个措手不及,争取逃命机会。
「怎麽这麽慢才开?」看起来像是混道上的男人粗着声问,二头肌还跟着跳了两下。他见肖安生没回,又朝着里头望了望,「之前那个老人家呢?」
肖安生不知道这人来干嘛的,说是阿嬷的熟人,看外表也不像,你说像巷口那个八卦的刘奶奶还有可能;要说来讨债,就算这人长得凶神恶煞,身材也能吓退不少路人,但一个人讨债说出去都觉得寒酸。
但肖安生还是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力求离扫把近一点,就怕肌肉男一个暴起伤人。
「干嘛呢你?!」看到肖安生退步,肌肉男更气了,他提着行李走了一路,而夏天夜里又闷热的很,他满身大汗,却发现平时笑呵呵的老奶奶不在,换成一脸惊慌的青年。问个几句,眼前的弱鸡却理也不理,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
「这位大哥⋯⋯」肖安生斟酌一番才开口,希望不触犯到这位的忌讳,就怕成为明日社会版头条。
肌肉男听到这个称呼,不满的挑了眉。肖安生这才发现对方眼角也有一个小小的伤疤,不明显却很深。
於是他更担心了,自己还好说,但他总有离开的一天,倒是这个人换找阿嬷麻烦该怎麽办?
「我阿嬷一个老人家也不容易,现在她不在,我能帮多少都会帮的,你看现在也晚了,不如明天再来,我好准备几个月的份,之後怎麽了也不要去打扰到老人家,好吗?」肖安生说着,试图用亲情打动眼前的男人。
谁知道男人脸色更黑了,还深吸了好几口气,肖安生甚至还看到对方手臂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明天再来?来什麽?」弱鸡是把自己当成讨债的吗?还不要打扰老人家,自己在街上看到长者还是会主动帮忙的好吗?
「就⋯明天比较方便啊。」肖安生也迷茫,不懂自己哪里没说好,惹的这位不爽了。他想了一下,换了个说法,语气更加恭敬。「您也知道,杂货店只是小本生意,一时要拿出保障照护的费用也不容易⋯⋯」
「你把我当成收保护费的了?」一字一字的,肌肉男咬着牙吐出。
「不是吗?」肖安生也吓了一跳,原来道上的人说话都这麽直接吗?
肌肉男眉头皱的死紧,吼道:「我是来这边借住的!」
而肖安生早已退到扫把旁,听到肌肉男吼着,还没来的及听清对方说了什麽,就被这粗嗓门吓的一抖,连带的下意识握住一旁的扫把挥了出去。
在反应过来之後,肖安生是绝望的。
天要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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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安生:外面有一个疑似黑社会的人堵着怎麽办?
→路人:不抱紧、我是说报警,还在那边上网干嘛?
→阿嬷:憨孙啊……你傻还不信。
→阿虎:你倒是开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