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隔天的我跑到了肯尔塔的大门前。
虽说这方面的疑问不知道要跟谁讨教,总之就是随便找个人来问吧,先进去里面再说……这样子,真的好吗?
……不行,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打退堂鼓!
终於不用再担心认不得路的危机了,作为一个三天两头就往图书馆跑的人,就在图书馆附近的肯尔塔是我最清楚路线的地方。先是用力吸了一口气,接着,我一脚踏上入口阶梯,但就在准备步出第二脚时,身後的空地疑似有人停了下来。
本来就因即将单独进入陌生地方而莫名紧绷,我敏感的循声向後转头,结果,只见一名手提琴盒的灰眼少年正和我进行第三次相见欢,且目不转睛地瞧着我。
世界真小啊。
「……你怎麽在这里!」
我惊讶地望向他道,但一想到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顿时又觉得幸运了起来。看他手上抱着的书……他是要去图书馆吧?
我对他提议:「那个,学弟……你不是需要空间练琴吗?我在想,是不是可以问学校的行政人员──」
「都说过不用帮我了。」
听到又是这档事,表情迅速冷下,他皱眉说。
……毫不意外的被拒绝了啊……
尽管早已做过心理准备,被这麽当面打脸的当下,内心依然产生了想要退缩的冲动。
我想像得到自己的提案会遭到驳回,毕竟初见面的时候,对方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气场是明眼人都能察觉,我自己也是对之丝毫不陌生。可是……
「等、等等,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问人!」
──但是,我隐隐觉得一切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个样子。他的琴声──
突然沉默不言,我们两个陷入寂静对峙,然而实际情况的我暗自流着冷汗,如果他待会立刻调头就走,我没有办法拦住他。
「学姊,我不知道你为什麽要这麽做,请不要再一直骚扰我。」
他面若寒霜的说道,就在他的右脚尖开始转向的那一刻,阶梯尽头的大门蓦地开启了。
「年轻的学生们,有什麽事情是需要我协助的吗?」
及时出现的赛塔简直是带来奇蹟的贵人。
不能这麽快就放弃,我可是花了一整个晚上才让自己鼓起勇气过来的啊!
於是,我就像是溺水的人看见救生圈一般,抓准机会面向迎面而来的赛塔先生,指着学弟,大声询问道:
「赛塔先生,请问、请问您知道学院里有哪里可以提供给他练习小提琴吗?」
「就说了,我不需要你──」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学院内的确有适合的场所供学生们练习乐器呢。」赛塔的话打断了他,听见赛塔说有地方好用,他顿时呆了一下,我也是。
真、真的假的?
「虽然对此依稀有些印象,不过还是须向校舍管理人确认才是。」优雅微笑,赛塔这麽告诉我们。「请两位稍等一会,让我先去和管理人报备。」
「嗯……」
我愣愣地说,旁边的学弟也是没有再出声反对。处在一名充满气质的精灵面前,任谁情绪再坏,八成都是难以大发脾气。
过了一阵不长不短的时间之後,碧眼精灵终於推开门走了出来,但这一次後头却多了个人。
「年轻的学生们,这位是学院的校舍管理人之一,帝。」赛塔为我们两人介绍道。
「你们好。」那人开口,而我和他则不约而同地一起鞠了躬。
很快的,我就发现不对劲之处了。
这位名作帝的人有着银紫色的长发,一双紫眼却是没有焦距,彷佛失了神──难道说……他的视力?
「没想到,今天居然是传闻中的帝先生亲自出马。」意外的一反沉默,学弟他竟然走上前,仰起头平静地朝帝先生说。「……您好,久仰了。」
双眼分明还是看不见的模样,帝露出笑,准确无误的面对前方的学弟。
「我听赛塔先生说你想借学院的演奏厅练习,待会事情办成了之後,再请你小试身手吧。」
「帝是听见我说,年轻的学生的琴拥有不输自然精灵吟唱的声音,今日才特地说服兄姊前来。」赛塔如此向学弟说道。
「还得多亏赛塔先生愿意替我做担保。」转头面向赛塔,帝感激道谢,而赛塔先生只是微笑表示这没什麽。
结束了这段短暂的交谈,赛塔示意我们出发: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前往演奏厅吧。」
队伍由赛塔与帝先生领头,我和学弟两人则跟在他们的後面步行。事件发展到了这里,我不禁偷偷瞄了身旁的人一眼,他到现在应该还是在心里面嫌我鸡婆吧?
到了此刻,我才有机会好好观察他制服上的徽章,是国中部三年级A部的。这麽说来,我好像还没去过学院的国中部,不晓得那里的环境怎麽样?
不出多久,他发觉到我投向他的视线,清澈的灰色眸子随之看来。
「学姊,我们互不认识,一直坚持要替我找地方练琴,你对我到底有什麽企图?」
短暂的静默後,他淡淡的开口问说。
我被他那一点也不客气的问法弄得顿了一下。
虽说我是急躁了些,但是应该没有对他展现过任何的不怀好意或者是献殷勤吧?
话虽如此,我仍旧对他感到不怎麽好意思,摸了摸脖子,有些难为情的回答:「不……只不过毕竟是我不断打扰你,觉得挺抱歉……而且,我觉得你拉得很好,没有一个真正适合的地方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没有说的是,其实我有点希望能藉此将功赎罪,刷回他对我的好感度,这样以後我就能继续来听他拉琴了。
从眼角暗暗瞄去,听我这麽说的他似乎表情微愣,可我无法确定。
我好像听见他悄声低喃。「真是多管闲事……」
这让我又不禁缩了下肩膀。
「那、那个,我是不是还没介绍自己……呃,我的名字叫、叫做胡结梨,不一定要叫全名,凤仙他们都叫我小梨,夏碎学长叫我……」
和人搭讪的时候不是都要自我介绍吗?但我觉得自己已经语无伦次了,完全搞不懂到底在说什麽,偏偏还不解该怎样补救。
一旁的学弟有那麽一秒表情是呆滞的。
「学姊,如果不习惯和人搭话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很好,现在我恨不得就地掩埋自己了。
──啊啊啊啊啊!果然以平常心回传还做得到,主动出击这种事就一点也没有办法啊啊啊啊!拜托谁来杀了我吧──!
霍地转过身来,学弟看着我,接着,静静地开口说:「我是冬尘。」
这次我很确定他在这之前嘴角有偷偷上扬了呀,可恶!
就结果来说,尽管中间过程出了差错,我要的良好气氛总算是有了。几分钟後,我们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栋占地不小的建筑物。
按照帝的说明,这栋楼是学院为了各式静态活动而打造的,除了演奏厅及画廊、工作室等等之外,一些语言和艺文课程也会在里面上课,不过因为选修的学生比较少,大部分的时候空间都是无人使用的,这时候就可以开放个人申请了。
听起来这里很像是传说中的蚊子馆嘛……但学院里面应该是没有蚊子?
「……这里的音响效果很好。」音乐厅的舞台上,抬头环视四周,冬尘也是语气微讶。
学院真是太大手笔了,基本上天天空着的音乐厅竟也能盖得这麽豪华。
突然想到还有不解的部分,站在台下的我仰起头,朝对方提出问题:
「对了,冬尘……你当初为什麽要特地在户外练习,在宿舍不就好了吗?」
──连这都没搞清楚就擅自帮人找场地?
我以为他会露出这般的眼神,但想必是因为有了好的场所变得心情不错,冬尘没有挑我的毛病,而是平淡回应。
「房间里空间小会有太多回声,虽然一般户外的效果更差,但我在凉亭附近设下了反射声音的结界,练习起来至少好一些。」回答完,他顿了顿又说。「当然,有音乐厅自然是最好。」
喔,原来是这样啊!
没有枉费我的努力,总算是顺利解决一个问题,内心顿觉轻松了许多。一放松下来,疲累开始涌上就不想再提起劲了。
作为句点,放下琴盒的冬尘应了帝前些时候的要求,拿出小提琴,上松香,调音,紧接着,悦耳流畅的乐音流泻而出,在整座演奏厅里不住回荡。
我们三人坐在红色绒布的座位上,专心享受着这场听觉飨宴。
「果真是不输精灵的绝妙旋律啊。」
帝扬起愉悦的笑容说道,貌似听得十分尽兴。一旁,赛塔也是露出了微笑。
现在的我,无比庆幸自己鼓起了勇气询问,透过音乐厅,原本就极为动听的音乐变得更美妙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此刻,我深深的希望,要是时间能够就此彻底冻结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