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是不肯用药吗?”
朱赭色武衫的近身侍卫无奈地摇头,拿惯刀剑的粗手小心翼翼地端着已经凉透的药汤,拧紧的眉间也透露着一丝丝担忧。
问话的人是最负皇帝皇后信任而遣派至小儿身边的张隽,他年纪不大,却在这些宫人面前颇有威信:“你先下去,把药重新热一热,再送回来。”
“是。”
书房静谧,有种浮沉乱世难得的安宁。
“殿下……”
张隽未曾说完,却听到座上翻阅书卷的男子说道:“若是你也是来劝我,大可不必。”
“只是殿下身体……”张隽又小心翼翼,犹疑而担忧地提道:“若是郡主在此,也不……”
如果是她在,殿下哪会拒绝她任何一个要求?
这样想起来,也不知道是缘是劫……
“下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素净矜贵的洛阳宣纸被浓重的墨迹晕染,足以媲美当代大家之作的书法字画毁于一旦,更加重了笔者的厌倦之意:“本王身体并无不妥。”
雕花窗格外窜入几丝凉风,夹带着淡淡的药汤苦涩味。似乎是感觉到一门之隔的书室内冷凝的气氛,侍卫都小心翼翼地端着药汤守在门前,小声报告道:“殿下,张管事,药热好了……”
张隽咬咬牙,道:“属下恳请殿下以身体为重……”
一人书,茶,不过死物,无灵无识无声,至此寂静无言,
初冬玉露弥消,不沾君子银纻锦袖,静坐于室,茶淡烟融玉,再叹其,隽永忽若神。
听他语气淡淡,漠然如主宰者:“孤生为皇子,天潢贵胄,远常人之上,故虽身弱体残,也可生刮人之血肉养之。”
闻者心中一惊,便知道殿下已经知晓药汤暗瞒的秘密,连跪下请罪道:“殿下,并非如此!”
“不,”楚玉衡自嘲似的回驳道:“你们就是这样想的……”
“也是这样做的。”
他轻飘飘一句话,给对方判下死刑。
被墨汁污毁的画卷终归弃于炙热的火炭之中,几线橙红色的火点扩张蔓延,直到将卷张完全吞噬殆尽,成为一缕烟尘。
楚玉衡心口痛楚,却始终没有半字责骂与羞恼,只透出几分身不由己的悲凉:“以为能够带给她宁和安平,却像贪得无厌的恶鬼,需要爱人的血肉来温养。”
我终究不过处处拖累她罢了。
甚至说……
矜和温雅的眉眼忽然蒙上薄薄的暗晦,似是漫天灼闪的星河被浓郁的散雾隐蔽光彩,他闭上眼,原本黯淡的眸光消逝前折射出一种几乎不可察觉的担忧。
连夜的梦,如出一辙的警示,反反复复。
莫名的不安……
楚玉衡无意识地将腰间那块通透润白的佩玉握在掌心,仿佛可以抓住或者挽留什么即将失去的珍贵宝物。
漫无边际的山雾,困兽,厮杀,飞天流火。
是不是会成真?
自燧人曦离开,经日不休的梦魇缠困着他的心神,那些虚实难辨的梦境仿佛是上天给予的警示或者预告,令最温柔静和的少年也升起几分忧郁来。
“殿下,郡主若是在此,也断然不愿看见殿下生受着寒症苦痛,才引血做的药引。”
张隽轻声说着劝言:“不日,郡主携军归来,若是见到殿下身体伤弱……”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闭眼不语。
良久,只听他说:
“药留下,都下去吧。”
躁郁情绪断续地冲击着他的理智自持,曦儿一行完全失去消息的现状更在争斗上添上一把火。
他需要静一静。
作者的话:
下一章我要让亲女儿大杀四方,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