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洗好了,衣服也湿掉大半,小蕉想想不如也下去泡泡吧,外面赵言看着呢。她悄悄把纱帘拉上,迅速地脱掉衣服,下到泉池里。头发用小池,泡澡自然选了大池。梳洗工具小蕉一样也没动,倒是那几个香皿,她贪着好奇揭开看了看。
光那造型与味道,让小蕉都赞叹不已。程府也不算土包子,她偶尔也跟着去花房制香,洗澡用的,抹脸用的,可跟这儿一比,他们真得是小孩子玩家家了。
这儿的洗澡皂就分好几种,脸与身体的皂是分开的,颜色有黄,绿,粉,红,紫。小蕉闻出了密瓜,葡萄和青果,还有几种她见识浅薄,着实分辩不出。不过依着形状也知道。
她取出紫色的,在手上打了个圈,旋出泡沫,洗脸试试。又取了绿皂洗身体,刚才洗头发用的是她平时的,她又拿了红皂重新抹一遍,又到小池里冲干净。
香皿里的香皂都试了一遍后,小蕉也被这香气缭绕得神经放松,坐在大池里,伸展手臂,开始眼皮发沉。
七少爷移到花架下,赵言把水果也端出来。七少爷看看说,拿出来做什么,冰一会都化完了。赵言听着也不往屋里端。
七少爷看他一眼,说,你也找个地坐下,站这儿太晒。
赵言摸摸自己的脸,没汗,却也坐下了。
小蕉泡到太阳西斜才出来。她想起赵言的话,把头发束起来,池边有一双木屐,她记得来时没看见有,又或者是有,是她没看见。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穿上木屐,抱着自己的湿衣服,轻手轻脚地向外走。
七少爷和赵言隔着屏风在说话。她趁着空档跑出去。西风一来,卷走白天的炽热,人也整个舒爽。刚才在池里耽误的时间太久,趁太阳还没落,小蕉赶紧洗自己的衣服。
赵言探了一头又回去。
泉池的水是活的,但小蕉还是认真地搅活了一遍。尽量地把自己的头发捞净。用过的香皿都擦得跟她用前一样。
七少爷问赵言,你接着去洗?赵言却红了脸。她刚洗完他就去,搞得仿佛同池而浴一样。他踌躇间,七少爷替他做了决定,那里面有个大木桶,应该也是泡澡用的。赵言如获大赦。
赵言也没立即去洗,他打算等到七少爷睡着后再洗。
晚饭开得很及时,都是掐着时辰来的。各式的花粥与小菜唱主角。食盒上依然备着方巾,薄荷水。水果换成了促消化的腌梅和红山楂。山楂不是一颗一颗上的,都是剔净了籽,捣成泥,加了黄糖,细火熬制的,纹理间还嵌着桂花丝,小蕉还是赞了那句:好厉害。七少爷把一碟全赏了她。
赵言说,别酸倒了牙。
小蕉挑起一块切好的小方块吃了,口水滋滋往外冒,不过却是能忍住的,酸中带甜,真是开胃消化的好东西。
七少爷喝了栗子粥,小菜没怎么动,赵言估摸着他胃口不好,或者在想什么心事,也就没急着往下撤。
小蕉收拾好了,准备去她的居处,七少爷说,头发没干,别往床上扑。赵言就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让小蕉把头发散开。七少爷扔给她一盒头油。小蕉用赵言的梳子匀平了,往头上抹。赵言闻着,不断地说,好香,真香,太香了。
小蕉说,你不会打喷嚏吧?离饭桌远点,别把菜给污染了。
赵言气乎乎地过来把剩饭全装进食盒里,也不问七少爷还吃不吃了。
小蕉也不理会赵言的小脾性,说这里的人真讲究,香豆制得又精巧又沁人,而且什么花儿果儿都可以拿来制豆,等回去他们也试试。就是不知道什么比例。
赵言摆明了还在生气,说她:你是得陇望蜀。
小蕉驳他:不会用成语就别污辱夫子。
赵言气上心口,咽了口唾沫,却呛到嗓子眼,不停地咳嗽起来。七少爷倒了半杯水给他,太热,赵言自己又加了点凉的,殊不知,那是刚才小蕉倒出来的冰化的残水,是她准备回回温用来浇外面那丛花的。
头发梳顺了,也半干了,她拿剪刀把后面的毛毛卷剪掉,看旁观的两人都没发表什么意见,又用指头比了一指剪掉。
别剪了!七少爷和赵言同时出声制止。
小蕉放回剪刀,愣了愣,脸颊着了火,推开守在门口的赵言,从他的凳子上越过去,径直回了小屋。
小屋没掌灯,她借着正屋的光把脸埋进被褥里。
约摸两刻钟后,赵言又把她叫出来。
七少爷说,人多眼杂,要委屈一下你。
小蕉绞着两手,眼光询问赵言。
赵言说,你如今和我一样,是……是男……的,他手握成拳又咳嗽一下,勉强把话说完,不能单独住,要伺候爷睡……
小蕉放下心来。打地铺嘛,她拿手!
她把袖子一撸,就去搬了床被来。七少爷和赵言面面相觑,七少爷装作去喝茶,赵言则摸着后脑勺,这得咋说她才能明白?
告诉她七少爷是众所周知的“体弱多病”?告诉她……赵言抠了很久的字眼。碍于主子那杀人的眼光,慢吞吞地把小蕉刚铺好的被褥卷起来。
嗳,小蕉站在另一头,你怎么净捣乱呐?她小手上来拉扯。赵言僵着不动。两人都希望七少爷说句话,可七少爷偏偏不说,偏是要急死他俩。
赵言使使眼色,小蕉顺着他的眼光看七少爷,七少爷坐得端正,丝毫不理会他们的小动作。
什么意思啊?小蕉又使劲往下扒她的铺盖。赵言也使劲往怀里攥了攥。
小蕉突然一甩手,仰头走出去,你愿意你就呆在这呗。
你要去哪?赵言抱着被窝撵她。
房门被小蕉冷身一带,敲在赵言的鼻梁骨。赵言捂着蹲下来。
七少爷给赵言上药,上完瞅瞅他的样子,却笑出来。赵言很不高兴,但却一直抱着被子不撒手。
行了,七少爷把被子接过,往床上一扔。
一句话能说清的事,非要你搞得鸡飞狗跳。
赵言听罢,鼻子又疼了,小蕉也担心他的鼻子,回来看他。赵言扭个身不理她。
你过来,七少爷指指小蕉说。小蕉乖乖地站着。
赵言不好意思跟你说,我就说了。在外面的这段时间,你和我呆一起。小蕉心想,这不呆在一起嘛?没想完听七少爷又说,包括晚上睡觉。
啊?小蕉感觉自己的头肿得比赵言的鼻梁还大。
这个……她抓抓自己刚梳顺的头发,赵言在旁边看着,替七少爷的头油可惜。这丫头不太懂得珍惜人心。也许是神经发育得太粗。
就在七少爷也担心小蕉会撞门板的当刻,却听她问:那我睡里还是睡外啊?
随你意。七少爷暗暗松开手,给赵言上药的残渣还留在手心里,已经随汗凝结。他慢慢捻下来,取毛巾净手。
一会洗澡时别让这儿碰水了。他嘱咐赵言道。
嗯,赵言应着去找他的大木桶了。小蕉以为他也要进泉池,想着想着脸红了。
七少爷看着她的脸,不一会已经转换了三次。他默记不语。
一会你先睡,他说。
哦。小蕉磨磨蹭蹭往床前走。走了一半,又折回来,找牙具漱口。
赵言一人在大木桶里泡得舒欢,开始哼:花姑娘,水袖衫……哼了两句又觉得太艳了,七少爷听见定以为他开窍了,保不定哪天塞给他个姑娘。他忙打住,使劲撩了几下水,撩着撩着又觉得身上有地方有点蠢蠢欲动。他在木桶里转了个身,拿篱草做的刷子刷了刷身上,越刷血液越沸腾,不得已中途跳出来,却取了一葫芦勺凉水,开始是缓缓地让凉水从肩膀往下过,后来火浇不灭,干脆一勺泼身上,激了他一个冷颤。
洗完出来,把木桶和一应物件收拾妥当,地抹干净,穿上单衣,看见七少爷拄着额,隐在暗影里,油灯只在他这边亮着,罩上已经熏得灰白。
赵言轻脚过去,低声叫了一声。七少爷睁开眼。
你还有事吗?赵言问。七少爷摆手。我去睡了,赵言又说。他想把灯移过来,七少爷不让,后又让他移到窗户下,灭了。
赵言一路摸黑。凭着记忆摸到被子,钻进去,想到他也应该在七少爷床下打地铺的。
小蕉开始睡在床边,七少爷把她挪到里面。她就差把被子捆在自己身上了。七少爷也只是把被子卷朝里卷了两卷,卷完他自己先笑了,小蕉装睡。
七少爷脱掉外衫,想想又脱掉中衣,然后大大方方地取过薄被盖身上,动作轻缓却坚定地躺下。外面没有月光,他想了想赵言的一系列动作,又想到如今枕边多了个人,心底有丝异样润进喉头,他咽了咽,屏着息,努力让自己平静。
平静了,才能听见外面的杂音。
小蕉拧着眉,咬着指头,百般挣扎下终于让自己睡着了。
七少爷侧了个身,便看见那一头不怎么听话的头发。其实今夜也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他伸开手掌,在她头顶上虚压了压。她呼吸细而匀,他把手指又拢紧,先用指甲触了触,接着挑起发梢在自己鼻头摩挲了几下。她说得没错,这儿的香都“好厉害”,只须一闻,他都想三两口吞了。
发香引诱着七少爷,他的头不自觉地已经低下去,那儿离她的脖领只差毫厘。他控制着双手,把她的发端放进嘴里狠狠嚼了几口。细碎生硬扎人的头发膨胀满了口腔,和着他的唇液,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