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调理好游雅歌受创的身体,唐觉理让人一日五回送汤药给她服用,除此之外,黎叔也照赫连缭的吩咐,拿出堡中珍贵的灵芝、人参等补气用的高级补品,游雅歌几乎天天都必须喝下好几碗的补品,常常连饱到连正餐都吃不下。
也因为大家的细心照料,她的体力也快速恢复,只是她的身体也明显比以前虚弱得多,风和日丽的三个月春日期间,她就得了风寒两次,尽管症状不严重,也足以让大家如惊弓之鸟。黎叔更从外地找来有名的大夫到堡里住了半个月,专门为游雅歌调理身体,并替即将临盆的唐觉理补气。
「来,这碗是夫人的,这碗是你的!」大家才刚吃完饭,黎叔立刻送上两碗汤药,一人一碗分给游雅歌和唐觉理。
「谢谢黎叔。」唐觉理下个月就要临盆了,所以这几天每日都为了生产进补着。
「不谢,快喝。」
「……。」游雅歌端着药,用汤匙拨弄着汤,迟迟不喝。
「夫人,你也快喝光了,这可是用上好的血燕炖煮的。」黎叔说。
「黎叔,我才刚吃饱,怎麽喝得下这一碗血燕呢?」游雅歌站起来,转了一圈,说:「而且你看,我每天吃这麽多补品,都胖一圈了,再胖下去,衣服都不能穿了!」
三个月不间断的补充营养,确实让游雅歌圆润不少,不过她先前本就偏瘦,现在胖了,反倒显得精神。补品也有效,让她气色好了许多,连皮肤都水嫩不少,现在看起来真有些富家太太的模样。
「不怕,黎叔一会儿就让裁缝过来帮你做新衣!」
「过年的时候才做了十多件衣裳和鞋子,我只有一个身体,怎麽穿得完?还有那些金金玉玉的首饰,戴在身上还走得动吗?」游雅歌有时真受不了这群富豪挥霍的样子。
「大嫂,你现在可是众所皆知的『金媪堡』大堡主夫人啊!当然要穿得起体面一些,要不外人看见了,还不说大哥苛待你吗?」赫连莳说。
「我都被关在『金媪堡』三、四个月了,给谁看见啊?」为了身体考量,游雅歌至今仍不被允许踏出堡中半步。
「你想出去?」赫连缭问。
「可以吗?」游雅歌一听,立刻献起殷勤,帮赫连缭捏肩、按摩。
「今日正好要去巡视城里的一些商铺,你只能跟着……。」赫连缭话还没交代完,游雅歌已经兴奋得手舞足蹈、满屋子飞舞了。
「太好了!出门!出门!我自由了!」
游雅歌一时得意,忘了自己看不见,一转身不慎撞到一边的柱子,硬生生撞出一大声响。
「哇啊!」她按着额头,痛得蹲下身子。
「雅歌!怎麽样?我看看!」唐觉理紧张地过去看她。
「等等,我好像看到什麽了!」
游雅歌撞了一大下,本来头晕得很,但晕眩过去,她漆黑的世界竟出现了久违的微微光亮,她睁着大眼、眨巴几次,想看得更清楚。
「你能看见了?」赫连缭难得这麽激动地从椅子上飞奔到游雅歌身边。
「……。」她晃了晃脑袋,眨了眨眼睛,回答:「又不见了!」
「你搞什麽啊?」唐觉理本来雀跃的心立刻又跌到谷底。
「我也不知道,刚刚撞了一下,突然看到一点点光,可是一下子又不见了!不然我再撞一次,说不定就能再看得更清楚一点!」游雅歌摸着柱子,正要大力朝它撞过去,立刻被赫连缭和唐觉理阻止了。
「你脑子撞傻了,是吧?」赫连缭气得戳了她太阳穴两下。
「你可别乱来,头部是全身最重要的地方,你这样乱撞,说不定又撞出新的问题了!」唐觉理说。
「我觉得大嫂说得也不无道理,你们想,之前她不就是因为撞伤了头,才导致失明吗?会不会再受一次撞击,就能复明了?」赫连莳灵机一动。
「就是嘛!」游雅歌附和。
「二少爷,你就别出馊主意了!」黎叔说。
「还出不出门?」赫连缭问。
「要!要!当然要!走吧!」
游雅歌兴冲冲地拉着赫连缭往外走,赫连缭看她也没什麽大碍,就算了……。
赫连缭与游雅歌搭着马车来到城中的一间银号,赫连缭下车前交代游雅歌只能待在马车上、不许乱走,还叮嘱车夫看好她。不过,赫连缭前脚刚走,游雅歌就耐不住性子要下车,车夫拦阻,但游雅歌也不是这麽好对付的,车夫怎麽都拦不住她。
早在来的路上,她就不停把头探出窗外,就算看不见,听听人群的声音、闻闻街上小贩传来的小吃香味,也够让人开心的。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出来转转,她自然不会真的乖乖待在马车上发呆。不过,她想四处走走的计画也没能如愿,她一下车就让周围的人认出来了,三个月未露面的游雅歌立刻被人群团团围住,她自己都很惊讶自己怎麽突然变得这麽受欢迎了?
「这不是雅歌吗?」
「这声音是……福嫂吗?」
「是呀!就是我!都好一阵子没见到你了,怎麽样?身体都复原了吗?」福嫂关问。
「好了!好了!」
「气色看起来的确红润不少!」阿福说。
「上次我在街上遇到可可和她娘,他们还在说你整天都吵着大堡主让你出门,大堡主就是不许,今天怎麽放你出来了?」王大娘也来了。
「这叫做『有志者事竟成』!」游雅歌得意地高高抬着下巴。
「我们之前还担心是不是吃了太多毒药,才让你病到这麽多个月都没办法下床哩!还好你只是在『金媪堡』休养。」王大叔说。
「那才不是休养,那叫坐牢吧!」游雅歌抱怨。
「有这麽漂亮的地方住、还有上好的补品佳肴吃,我倒也想去坐牢了!」一名女子的声音远远传来,游雅歌一下子就认出她了。
「东娘!」
「耳力不错呦!」东娘拉着游雅歌的手、打量起她来,说:「看看!这哪像大病一场的人?比以前漂亮啦!」东娘瞧她面色、肤质都好了不少。
「以前就很丑吗?」游雅歌歪着头说。
「你说呢?我看你精神这麽好,很快就可以回『垂青楼』工作了吧?」东娘说。
「我想啊!但是也要看赫连准不准?」
「胆大的雅歌也会怕大堡主吗?」东娘调侃她。
「哼!我会怕他?他才应该怕我吧!我告诉你们,其实赫连他……。」
「你说谁怕你?」
游雅歌话说到一半,听到背後传了赫连缭的声音,瞬间从脚底凉到头顶,她不禁想果然不能在别人背後说是非。
大家看游雅歌像只狮子面前的羔羊一样待宰似的,都觉得好笑,但赫连缭威严地站在那儿,大家也只好辛苦憋着。
「嗯……我、我在说……。」她吱吱呜呜说不出所以然。
「说甚麽?」
「说……说……。」游雅歌心虚地弹动指头,拼命想藉口,终於她说:「我在说可可!对!就是可可!她最怕我了!」
「是吗?」
「是啊!」游雅歌拼命点头,说:「不然你问其他人嘛!」
「……。」赫连缭看了看大家。
「我可不知道甚麽可可怕雅歌,只知道刚刚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在抱怨丈夫!大家说是吧?」东娘故意欺负她。
「是啊!」福嫂也跟着玩。
「这丈夫太可怜了!」阿福摇摇头。
「该好好管教一下!」王大叔说。
「没错!没错!」敦厚的王大娘也没放过游雅歌。
「还有甚麽话说?」赫连缭问。
「你们出卖我!太过分了!」游雅歌气得跺脚。
「上车!」
赫连缭将游雅歌拉上车,游雅歌拼命求饶的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没半天时间,许多人都听说了这件笑话。
「你……真的生气了?」回程路上,游雅歌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没那闲工夫。」赫连缭也没这麽无聊,为这小事动气,他实际上要比外表看起来宽容许多。
「你忙完了吗?」
「做什麽?」赫连缭一看就知道游雅歌在盘算什麽。
「才出来一会儿,不用这麽早回去吧?」
「你还想惹麻烦?」
「我不会再乱说话啦!拜托!」游雅歌扯着他的袖子求情。
「下不为例。」
赫连缭心软,想她也是很久没上街走走,於是答应让她在市集玩玩……。
赫连缭的身分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大家一见他,立刻让出一条路给他走,游雅歌勾着他的手,走得特别顺畅。
「奇怪?今天路上人很少吗?可是听声音很热闹啊!」
「你在嘀咕什麽?」
「之前我记得和觉理出门,路上都是人,闪来闪去的,今天怎麽这麽好走?」
「你猜!」
「一定是因为你!带你出门,就跟带了一只老虎出门,谁看了都会闪的!」游雅歌说。
「谁是老虎?」
「那、那里有在卖糖葫芦!走吧!」
游雅歌赶快转移话题,循着声音,找到卖糖葫芦的小贩,一口气就买了四串,两只手各拿着两串,大口大口吃起来。
「六素这菇味道〈就是这个味道〉!」游雅歌嘴里塞满了糖葫芦,还硬要说话,但久违的美味还是让她幸福满满。
「夸张了。」赫连缭无法理解不过是糖葫芦,有如此美味吗?平时看她在『金媪堡』吃燕窝也没露出这种满足的表情。
「那你吃看看啊!」游雅歌将一串糖葫芦塞到他手里。
「……。」
赫连缭没想太多,咬了一颗来吃,但不过就是一般的零嘴,对他来说没什麽特别的,不过堂堂「金媪堡」大堡主在路上吃起小孩子的玩意儿,引来不少人侧目,赫连缭注意到大家的眼神,把手上的糖葫芦还给游雅歌,一脸镇定。
「怎麽样?」
「不外如是。」
「你真是不懂得享受人间美味!」
游雅歌手上的糖葫芦还没吃完,又闻到烤地瓜的香味,凑过去买了一袋烤地瓜。一路逛下来,她至少吃下七、八种街边点心。
「刚刚在堡里,你不是说撑到吃不下血燕吗?现在却吃这麽多。」赫连缭说。
「这是用另一个胃装的!」她辩解。
「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
「好!」
游雅歌也玩得很开心了,现在愿意乖乖跟赫连缭回「金媪堡」了。上马车前,赫连缭正好遇见一位生意夥伴,到一旁聊了起来,游雅歌在马车边发呆、等待……。
这时,一名男子从她身边经过,不小心让一群路过的孩子撞了几下……。
「啧!搞什麽!」他气愤地低声骂了几句。
游雅歌听见了他说的话,瞬间记忆被拉回了刺客入侵「金媪堡」的当晚,那时刺客逃走前,也曾发出同样的语助词,她记得这个声音,而这个人在初一下毒之夜,也出现在井边,被发现之前,游雅歌碰巧听到他们聊了两句,她很确定,这个人就是凶手!
「是你!」
游雅歌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先伸手抓住他的手。对方大概也猜到自己的身分被识破,挥拳想甩开游雅歌,游雅歌听到声音、机警闪过,但也让他挣脱了。
游雅歌当下想找赫连缭帮忙,但是在人群中,她一时间找不到他,幸好她的银哨随身戴在脖子上,她朝它用力一吹,清脆的哨声随即回荡在「丹青城」的街道中……。
「怎麽了?」在不远处的赫连缭听到哨音,用迅雷般的速度来到游雅歌身旁。
「他就是下毒的人!」游雅歌指着刚才那人离去的方向。
赫连缭一看,有个人影正矫健地逃窜在人群之中,赫连缭也记得这身影,他马上追赶上去,後来两人就在街头上演了一场追逐武斗战。
对方武艺不错,可惜仍不敌习武多年的赫连缭,同时,不知从哪里涌出一群高手,帮着赫连缭抓住了他。
「总算抓到你了!」赫连缭边说,边挥了挥衣袖、整理服容。
「可恶!」他被赫连缭的手下擒住,还拼命挣扎。
「赫连!」游雅歌在车夫的陪伴下,走近赫连缭。
「放开我!」他咆啸着。
「老实点,乾脆说出下毒的主使者,否则有你受的!」赫连缭说。
突然,他从嘴里吐出暗器,射向抓住他的人们,他们虽然幸运避开,也让他有机可趁,他冲向赫连缭,一个飞踢,赫连缭举手挡下,他却未多做纠缠,直接转向另一边的游雅歌,游雅歌反应不及,被他胁持,他抽出袖中的小刀,抵在游雅歌的喉头上……。
「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他威胁。
「你试试!」赫连缭横眉立目、杀气腾腾地步步逼近他,丝毫未受他恐吓。
当双方僵持不下,一个飞镖从远处飞来,分毫不差地划过那名贼人的喉头,游雅歌只听见唰的一声从後方传来,又听见那个人的哽气声,接着感觉发梢、背部一阵湿凉,鼻子传来阵阵血腥味,他松开了勒着她的手,应声倒地,这些都告诉游雅歌身後的人已经死了……。
游雅歌全身僵硬、无法动弹,连喘息都不敢,从背部蔓延开的寒栗让瘫痪了她的行动,最後,她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赫连缭过去看她,用肉眼就能看出她的颤抖与流露的害怕……。
「……没事了……。」赫连缭只能将她抱在怀中,消弥她一丝恐惧。
原本快乐的一天,竟在一场鲜血中惊骇地结束,这一天,在游雅歌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