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善感多情 — 壹 惡夢裡的餘溫 之四

孙小娇被韩雪莉一伙人锁在北侧大楼的女厕。

如果不是继母以为她跑了,打电话回乡下要人要不到,才知道她失踪了。

疼小娇都来不及的阿公阿嬷连夜北上,报案後,仍不死心将学校与附近区域找了又找,她才有得救的机会。

生父和继母一见到瑟缩在厕所墙角的孙小娇,想到这些天的家务没人打理,孩子没人顾,还劳师动众就为了找到她,事事一团乱之下,气的伸手在孙小娇的脑门上狠狠赏了几下。

孙小娇像个傻子,毫无反应。

向来只在电话那头听她说自己过得很好很好的阿公、阿嬷才晓得真相。

而真相外头,总是包里着甜美的糖衣。

说什麽都不能再让宝贝孙女留在台北,孙小娇在两位长辈的坚持下,一起回了南部疗伤。

外在的伤口好处理,但人被击垮的那一刻起,心灵上已经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脆弱。

起初的几个月,孙小娇无法与人群接触,只是将自己独自关在房里,谁也不见,更特别怕黑,晚上不敢入睡,只能在日间补眠,作息颠倒,一时间瘦下来许多,但原本强壮的身子变得虚弱,精神萎顿,颓丧到让人担忧她的求生意志。

孙小娇的阿公阿嬷一生只是耕种的农人,大字识不了几个,看着从小带大的孙女过得比俩老更加凄凉,忍不住悲从中来。阿嬷抱着孙小娇痛哭,「阿娇啊,如果你不想活了,阿公阿嬷也跟你一起去,反正再活也没几年了。」

被紧紧拥抱在阿嬷怀里的孙小娇一颤,哗──也跟着号啕大哭。

「阿公、阿嬷……我……我不要当孙小娇了,我不要……」

阿公和阿嬷怎麽也想不出该用什麽法子让小娇不当小娇,正当烦恼的时候,平日爱听的广播电台,难得不卖药,谈论起时下流行的整形手术,虽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她的父母都不在乎了,有什麽比小娇的求生意志还重要呢。

翌日,俩位老人家毫不犹豫拿着唯一的房产去银行抵押贷款,拨下来的钱全给孙小娇做整形手术用,试图给她一个新的人生。

手术之前,孙小娇不期待变得多娇美艳丽,不是为了漂亮而整,单纯想逃离多年的梦魇,如果不能抛弃生命,那麽换张脸,换个名字,洗除污秽的心境,得以重新来过就好。

阿公阿嬷想得不同,要给就给孙女儿最好的资源,只要孙小娇愿意活下来,餐餐吃自己种的地瓜过活也没关系。

到整形医院咨询时,阿公阿嬷拿出乡下人的真性情,跟医生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着孙小娇是怎麽遭受残酷的对待,比表情木然的孙小娇还有戏,情绪激扬,结果吸引正巧上诊所做微整形的贵妇注意,後来孙小娇在转变新生的过程,对方提供的帮助不少。

不当孙小娇之路,异常的漫长与坚辛,不像电影里前一秒还里成木乃伊,下一个镜头立即变身成美人胚子,手术夹带风险,医生评估之下,不是一次能完成,分了好几次,除了外在的医疗支援,也考验着孙小娇的忍耐力,跟过去的不平等待遇比拟,这些皮肉上的疼痛好似一根轻飘在空中的羽毛,毫无重量。

给鱼吃,不如教他怎麽钓鱼,在诊所遇到的贵妇见孙小娇毅力惊人,收了她当乾女儿,要她在等待伤口复原时,不能无所事事,学化妆、学保养……学历是一回事,手上握有技术又是一回事。

孙小娇不是脑筋不好,只是当年在台北被压榨的太过,没多余的时间学习,现在全心全意投入,美容老师一点她就懂,还能举一反三。

阿公阿嬷的细心照顾,乾妈的恩情,她牢记在心,等着全新再出发的一天,有能力报答。

直到换新身份证那一日,见着上头的新名字和崭新的样貌,她终於感觉到人生有一线生机。

孙靓。

她是孙靓。

不是那个人见人嫌的孙小娇了。

孙靓将身份证放进皮包里,顺手从里头掏出昔日揉皱的字条。

《孙小娇,对不起

不是故意害你的,真的很抱歉

徐绚》

她在街头找了间小书店,将徐绚当年给的道歉做了护贝。

相见不如怀念,至少过去那一段的恶梦里还是有过一丝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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