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鼓起勇气快步走到车门前,一眼就见到那冷眼的男人正瞪着自己,一害怕就不敢往上爬,偏偏前头的车夫却下来,硬是将她抱起来放进去,还在她耳边说他家公子人很好的不要怕……
车夫大哥的好意她很感激,但说话真的要看场合说,没见他家公子正死命的瞪着她,彷佛要把她的身体瞪出一个窟窿吗?
马车重新起动,车门被关的好好的,陶花落坐在温暖的马车里,照理说该好好放松,偏偏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却一脸的不悦,她想换个坐姿都没办法。
「刘九平日里可没那麽好心,你倒是很能驾驭人心。」
男人冷声冷气的讽刺,听得陶花落缩缩脖子。
奇了,他的部下看她可怜关她什麽事呀?这样也要牵怒喔?陶花落没好气的在心里腹诽,小脑袋垂的更低了。
「你家住哪儿?」前方的审视变成打量,那目光还是让她忍不住拉拉身上没啥作用的衣服。
「不知道。」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今年几岁?」挑眉的视线渐渐有些严厉,看得她暗自叫苦。
「不知道。」她才刚来呀,大哥。
「……你叫什麽名字?」几乎是深吸一口气才压下骂人的冲动,咬牙切齿的问。
「刀疤妹!」几乎是他问完了瞬间,她就抬头大声的撂下这句话,听得前方驾车的刘九差点一个不稳差点往前栽。
「你再说一次。」
声阶更低了几分,男子明显要教训人的态度,终於让那一时反抗的陶花落重新低下头小声的说:「陶花落。」就在她想要怎麽解释自己的名字时,面前却传来温和的嗓音念着那句词。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倒是一个不错的名字,替你取名字的人可是熟读诗词?」目光又瞟向那缩成一团的小人,瞥见她不知在喃喃自语什麽令他想笑。在他面前,敢不把他的问话当命听的,大概也只有这个不认得他是谁的女娃了。
完全没注意面前男人的问话,陶花落迳自沉浸在纠结里头。
当初就是她的爷爷,不顾大家同意硬是要替她取这个名字的,说什麽取了这名字,将来能拥有最好的命和最好的男人,偏偏她自己浑浑噩噩过了三十一岁,都不觉得她哪来有什麽好命和好男人,搞得她当初还有工作时一度想去改名,後来还是嫌太麻烦才没去改,难道爷爷说的好命好男人是在古代?
而且爷爷当初还神神秘秘的跟她说,要是有人能吟出这个名字的源头才是她真正要嫁要爱的男人,那现在不就代表她要嫁要爱的男人是……怯怯的、带着偷偷摸摸的动作抬头────
一眼对上男人面无表情又冷眼的面孔,她几乎是下意识将头缩回去,心里哀嚎:她不要嫁面瘫。
男人没有询问她意义不明的视线里是隐含什麽,只是再次想了想她适才回答的问题里有个很重要的事情,他似乎是捡了一个什麽都不知道的孤儿,府里的女子已经很够,他带她回府要她做什麽?
陶花落还在纠结,爷爷的话里究竟有多少是真是假,都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就被人打断了。
「陶花落。」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男人见她抬起头一副苦瓜脸的面容时,微微眯了眼又旋即松开问:「你会做什麽?」
嗯?这个问法很奇妙,通常是去应徵工作时才会被问到的问题吧。
陶花落眨眨眼,「公子是指婢女的工作吗?」
她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自己这副尊容想来也不可能成了暖床的,在说了,这男人貌似有些洁癖吧──灰尘那麽多的地方还爱穿白衣,她真替帮他洗衣服的人感到难过。
「你做过?」说下人,她不像,太过瘦弱的身体活像被人虐待,说美姬,他看不出,那张脸活像才刚被谁起死人肉白骨一般,别说美了,不要吓死人就要念佛了,再者,皮包骨的身体哪个男人爱抱?
陶花落抖了抖身子,总觉得面前男人看她的视线好像怪怪的,她尽量将身子缩得更小,面对他的反问她只能无奈的回答:「不知道。」看这个小身板应该不可能是什麽千金小姐,了不起就是个下人。
「你是脑子被门夹过吗?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一连几个不知道,终於逼出他一向不太发作的脾气,忍不住出言讽刺,却见前头刘九又一个不赞同的眼神,这真是……奇了,她一个孤女与刘九非亲非故的,刘九哪来那麽多的意见?
又被吓了一跳,陶花落恨不得挖个洞往下钻。这男人看起来脾气不该那麽暴躁的吧,她都没听说面瘫的人会动不动发脾气。
瞥见她一副小媳妇受委屈的模样,男人没好气的撇过头。
「倒一杯茶来。」
听着这个指示,陶花落习惯性的抬头去看面前的男人,却见对方根本不看自己了,她就挪着身体慢慢的往靠边的小几去,一边挪动一边偷偷朝男人看去,那副模样瞧在男人眼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都不知道靠着这张脸引得多少女子争相靠近他,就算摆了张大冷脸也是避不开躲不过,这个陶花落倒好,看他的表情像在防贼似的。
陶花落终於龟速来到小几旁,她看了看上面的摆设,提起一个茶壼倒在漂亮的瓷杯里,注水八分满用左手掌托碗﹐右手五指持碗边放在男人面前,她做的专注丝毫没注意面前男人的惊讶,直到一杯茶放在面前时她才低着头等着。
他没喝却开口:「泡新的一壼茶来。」
听见命令的陶花落在伸手开始流畅的泡茶动作前,忍不住心中腹诽:要喝新的干嘛还叫她先倒一杯?
烫壶、温杯、置茶,这些动作都是她的爷爷教导她的。
直到第一泡冲水,茶叶一经温润後,茶质即呼之欲出,继而以适温的热水冲入壶中,接着淋壶、温杯。
当陶花落将新冲好的茶水端起,正要递放至男人面前时,半空中就被男人温热的手指接过,无可避免的碰触没有惊了她依然稳稳的拿着,看得男人终於露出了笑容。
「这泡茶的手艺是你自己学的?」入鼻茶香的确不同往日,香浓适中,就连杯的温度都不再忽冷忽热。
「小时候是外公带大的,外公爱泡茶。」提起照顾她六年的外公,原本混乱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下来。
纵使自己前生过的很糟糕,但她依稀记得很高的外公,骑着脚踏车戴着当时的自己到处走走逛逛的回忆,那或许是她唯一笑得出来的日子。
男人看着她慢慢品嚐,直至最後一口入喉他才说话。
「既然你一问三不知又是个孤儿,看在你泡茶手艺极好的份上,我就带你入府,不过,府里的主子们暂时够多了,你就暂时到我那里,去学学奴婢做的事,住的地方等进府了再给你安排。」
还没从过往的回忆中回神,陶花落坐在那里不发一语,直到桌面传来清晰的敲桌声才回神抬头。
瞥见她有些失神的表情,看得男人淡然提醒她,「你是随我回府当奴婢的,要是主子说的话都要再说第二遍,小心你受皮肉痛。」
陶花落眨巴了下眼睛,脑子迅速回想起刚才这男人「啐啐念」的内容後回答。
「是,我知道了。」她身上都没多少肉了还要打人喔,古代的消遣之二:打下人!
「在我府里要用奴婢自称,另外,你的名字……我就不改了,要记好。府里的人都称呼我为公子爷,你与他们一样叫就好。」
撇撇嘴,陶花落有气无力的点头应声,「是,奴婢知道了。」就你这儿年纪要喊声老爷也挺不伦不类的吧。
「刚刚问你那麽多问题你都回答不知道,是忘记了以前的事?」
男人随手取来一旁的书本低头看书,视线却习惯性的往她身上瞟。
「嗯。」她自己的是想忘忘不掉,这个身体的事,她就算想记也没得记。
挑剔的目光又瞟来,「你要说,回公子爷的话,是。」
陶花落忍住欲动作掀桌的冲动,哪来那麽多婆婆妈妈的罗嗦要求,这男人其实是在整她的吧。
「回答呢?」他自然没漏掉她其实早已变脸的表情,却依然固我的向她要求。
他就知道,那麽小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有多老成的表情,果然刚刚只是在装。
忍住要揍人的冲动,陶花落把头低的更低,恨恨的回答:「是,奴婢知道了。」
「我的府里男的不多,女的很多,你最好趁现在路途还远,好好想想未来的日子要怎麽过,在女人堆吃香的是男人,跟一堆女人服侍同一个男人就是看本事了。除非你希望,整年都待在外头打扫庭院忍受天寒地冻,否则,能在我身边争得一席之地,就是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其余的事情还是先别想,你还没有时间可以悲秋伤春。」
低着头的陶花落虽然很谢谢这男人的「开导」,可是,她究竟哪里表现出她「悲伤」了?难不成,再想等等要到什麽机会,才能藉口要东西吃也不行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