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年 — 淺冬08

乔大占地约四十公顷,里头环境优美设备优良,除去教学大楼所有福利设施应有尽有。

要去便利商店还要烦恼去哪一间比较好,肚子饿校园内便有食堂和咖啡厅,书局、诊所、超市、脚踏车租借处,俨然成为一座独立的小城市。

学生餐厅的料理不但便宜而且用料一点也不马虎,凭学生证还能再打个八折,即便是挑嘴的定雨也已经在这吃上一学期的午餐,对什麽都好奇的汶晴更是把这里的餐厅全都吃上一遍。

第一学期的最後一天她们依旧准时出现在餐厅,定雨吃着固定的日式蛋包饭加满番茄酱不加红萝卜,汶晴挑了自己本学期心中第一名的炸鸡套餐当午餐。

「定雨下学期要选指导教授,你要选谁啊?」汶晴小口小口咬着手上的炸鸡腿,定雨还真没见过吃炸鸡能吃得如此优雅的人类。

「我还在考虑。」定雨无心地用汤匙挖了一口沾满番茄酱的蛋包饭,按照计画她应该是选穆宰成为教授,但一想起研讨会那件事她整个人就正常不起来,连休学这条路都考虑过了。

汶晴放下剩下骨头的鸡腿,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脸上表情扭曲地说「乔大的传统是按照学生填的志愿和成绩去分配教授,啊!真想要居教授当指导教授啊!」

定雨吃进最後一口蛋包饭轻声地说「你的成绩也没让你担心成这样吧?」

「你这个班排第三名才不懂我的担忧!」汶晴蹶起嘴巴撇过头气愤地的啃着手上的炸鸡块。

定雨轻声笑了笑喝着附餐送的味噌汤,忽然好奇起对面这人寒假要干嘛「汶晴你们家都怎麽过年啊?」

「我们家?今年好像要去夏威夷避寒吧。」汶晴一副理所当然地说着,好像这才是传统的过年流程一般。

定雨微微讶异地点了点头,虽然有心里准备会和自己不一样,但也没想过会如此不一样。

汶晴不在意地吃光眼前的食物,满足地擦了擦嘴巴,活力满满地说「我吃饱了!一起去上最後一堂课吧!」

两人并肩走在乔大校园,好在资工科教室离学餐不远,慢慢走也只要十分钟,片刻後两人便出现在教室里,穆宰今天也意外地提早出现在教室。

「连教授今天好早!」汶晴前脚刚踏进教室便看见穆宰坐在讲桌那。

穆宰扬起好看的笑容「本学期最後一堂课了,你们上得还好吗?」

「还行吧...上周的期末考...分数应该还好吧?」汶晴尴尬地傻笑几声,穆宰脸上保持微笑没说话。

定雨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穆宰坐在前头望向她,自从研讨会结束後他注意到定雨和居青之间的互动变得特别微妙。

过了一会,邓乐拿着一叠上课用资料走进来,和穆宰确认过後便往每位学生的桌上都摆上一份,经过定雨时她特地停下脚步拿出平板跟她说『这个送你!』从口袋掏出一个白色小纸袋递给定雨。

定雨疑惑地接过纸袋里头是一对黑金色搭配的耳环,她浅浅一笑地说「好好看喔,不过为什麽要送我礼物?」

『这是和玉学一起去圣诞市集看到的,如果不是你鼓励我,那我就不会和他一起去到那个地方,所以我想挑一个适合你的礼物给你。』平板转向定雨时邓乐害臊的躲在平板後方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谢谢你们。」定雨垂下目光温和地说「看着你们幸福的样子,我也能因此感到一丝欣慰。小乐,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勇敢才拥有的,我什麽都没做。」

『谁说的!定雨,不要小看自己存在的力量唷!』邓乐勾起温柔的笑容看着定雨。

定雨换上她送的耳环微微一笑「好看吗?」

邓乐眼里闪着光芒正在平板上打字时,穆宰便走过来插上一句「很适合你。」邓乐在一旁附和地点头。

穆宰挂着笑容拉了隔壁的椅子过来坐在定雨旁边,邓乐识相地笑了笑便继续往其他人的座位发放资料。

「下学期的教授你决定要选谁了吗?」穆宰翘起长腿,脸上挂着微妙的笑容问道。

「禁止私底下拉票喔?」定雨眨了下眼睛打趣地说着。

穆宰舔了舔嘴唇嘴角挂着好看的笑容说「我看你和居青之间似乎发生点什麽,他不会把我的学生拐走了吧。」

定雨心一惊手上的笔直接飞到前面的位置,穆宰放下长腿起身替她捡回来,意味深远地问「那晚你真的住院了吗?」

定雨缓缓抬起头对上穆宰的目光,眼神无辜地抿嘴一笑。

见那一笑容,穆宰只得没好气地撇开头笑着说「好吧,不逗你了,寒假期间我们陌上见。」

最後一堂课上得特别愉悦,穆宰还特地准备了糖果,班上的同学一人一份,他说这是新年礼物,看在他那天真的笑容上也就接受了。

下课後定雨才刚回到公寓七楼便看见对面来了新住户,自从白姨搬走後这里空了几个月的时间,虽有人来整修过但一直没看到新住户本人。

她好奇地往里头一看,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冷汗都冒了整身,里头那熟悉的背影不就是自家教授居大神嘛!

她还来不及转身躲回707便被他暖声喊住「定雨,过来。」

定雨慢慢转身尴尬地说「居青,该不会我的新邻居...。」

「是我。」镜片後的眼神乐得眯成一条线,嘴角大幅上扬露出酒窝,心中的喜悦完全显现於脸上。

定雨抿嘴一笑,她就看看不说话。

「不欢迎我吗?」居青瞬间垂下他那狗耳朵,表情说有都无辜就有多无辜,彷佛定雨才是要占便宜的那一方。

定雨沉默了片刻才缓过神着急地说「欢迎!有一大神做邻居当然欢迎!」手还不敢敷衍地赶紧拍上几下。

那一天过後定雨始终和居青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下课便马上逃走,周末一早就躲去陌上。现在只要和居青对上眼神,定雨的耳根自动就红了一片,更别说是要和他待在同一空间了。

「那今晚咱们能一块吃顿饭了吧。」居青摆出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儿,镜片後眨着那长睫毛眼睛,嘴角上扬到刚刚好的角度露出酒窝,配上竖起的狗耳朵,完美点缀了他的可爱。

定雨耳根发红清了清喉咙咳了声尴尬地说「改、改天吧,我晚上得去打工呢。」

居青的目光瞬间黯然,垂着狗耳朵伫在原地。

顿时定雨看得有些心软「居青,不介意的话要来我打工的地方坐坐吗?」

居青眼里瞬间点亮光芒,扬起嘴角露出酒窝点着头「你在哪里上班?」

「一间叫做『陌上』的酒吧,对了,连教授也是这里的常客喔。」定雨语气平缓地说着,完全没发现对面这狗...不对,是人,直接一个原地爆炸。

「酒吧?学长也知道?」居青咬着牙嘴角保持微笑,可他的眼神完全出卖了他。

定雨尴尬地咳了几声说「你来可以,但别乱来喔。」

「绝对乖巧不惹事。」居青立马微笑拍胸脯挂保证。

於是定雨就这麽带着居青一起来到陌上,一推开木门何奕见到那满分男的身影惊讶的眼睛都要掉下来。

「哇呜!老妹你终於嫁出去了!」何奕一个浮夸演技准备扑上来时被定雨一个侧身闪开。

居青见到这位一言难尽男也稍感讶异,不过他的表情管理良好,微微扬起微笑一副正人君子地说「你好,我是居青,定雨的研究所教授以及新的邻居。」

何奕浏海後方的眼睛眨呀眨,伸手握住居青的手说「你好你好,我叫何奕,这间酒吧的老板。」

「你是定雨的哥哥?」居青疑惑地问道。

「那是他自己决定的。」定雨换上黑色衬衫走进吧台目光冷淡地看着何奕。

「什麽我自己决定的,是婆婆拜托我...。」何奕还没抱怨完,定雨便拿着一个玻璃杯堵住他的嘴「有时间胡说八道不如去把帮我搬冰块。」

居青脱下西装一脸乖巧地问「定雨,有什麽要我帮忙的吗?」

定雨没好气地一笑「居青,你是来当客人的。坐这吧,我请你喝一杯特调。」伸手指了指她面前的位置,居青眨了下长睫毛乖巧地坐下。

定雨熟练地调着酒精的配方,眼神专注的混合着手上的液体,最後缓缓倒入酒杯里头,这一连串的动作让居青看得甚是着迷。

她轻巧地将特调放到居青面前轻声地说「你的特调。」

居青垂下目光啜饮一口,杯中物看上去如海水一般蔚蓝和清澈,喝下去淡淡的柠檬味参杂了些海盐的味道点缀。

定雨眨了下眼睛小心地问道「好喝吗?」

「特别好喝。」居青嘴角勾起浅浅一笑,对上目光时定雨的耳尖又染了一片红。

定雨抽了抽鼻子尴尬地说「好喝就好。」

「这杯特调叫什麽名字?」居青再啜饮一口看着定雨问道。

定雨撇开目光红着耳尖没有说话,居青一手撑在吧台桌面俯身贴近她耳边说「这是我的特调吗?」

她的脸颊瞬间通红,扭过头低声地说「是...。」

居青乐得一笑露出酒窝,垂下目光扫过定雨的脸上柔声地说「那你不能调给别人喝,我谁都不给。」

即便居青不这麽说,定雨心里也是这麽打算,这是她第一次调这杯酒给他喝,她也只打算为他一人调上这一款酒。

见定雨脸颊薄红,居青又坏心地勾起一下嘴角低声地说「除了你。」

他缓缓将身子移回位置上,定雨双颊绯红发烫,何奕提着一冰桶回来关心地问「老妹你脸怎麽那麽红?不会又发烧了吧?」

定雨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摇着头,何奕一边进吧台换冰桶一边念叨着「你说你这身体怎麽搞的,去宜兰研讨会都能发烧进医院,以前婆婆...。」

何奕话还没说完定雨差点羞涩地原地爆炸,一溜烟就跑进後巷喘着气。

居青坐在位置上看着她害羞的模样浅浅一笑,啜饮着定雨给自己调的酒,柔声喃喃「这麽容易害羞以後可怎麽办...。」

营业时间开始後陌上陆陆续续进了不少客人,定雨在吧台一直忙碌着,居青也保持微笑乖巧地坐在吧台就这麽看着定雨忙进忙出,眼里满是宠溺。

直到不久後穆宰也出现在吧台,情况渐渐失去控制。

「居青?你怎麽在这?」穆宰自然地脱下西装坐到定雨左前方的位置。

「定雨带我来的。」居青保持笑容轻声地说,眼神的占有慾直接超标。

穆宰不以为意地对着定雨说「定雨先来一杯老样子。」

见定雨默契地点了下头便开始着手调酒,居青心里默默吃起了醋。

「没想到你和定雨的感情挺不错的。」穆宰随意地卷起袖子轻松地说着。

「我也没想到学长是这里的常客,有这麽好的地方也不跟学弟分享一下?」居青浅浅一笑语气特别加了点酸味。

「当初也是被定雨所救才认识她的,对吧?」穆宰接过定雨递过来的酒杯,一脸微笑地看着定雨。

定雨诚实地点了点头,居青啜饮一口心里叨念着『你是超级英雄啊!一天到晚四处救人!』

「居青,我弄一杯饮品给你好吗?」定雨见居青不说话以为他喝多了柔声地问道。

居青闷闷地应允,定雨眨了眨眼睛无辜地打了杯草莓牛奶给他。

「......。」居青见这一大粉红色表情微妙「为什麽是草莓牛奶?」

「咦?你不喜欢吗?阿奕难得买了好吃的草莓,我想说弄成果汁应该不错。居青,你不喜欢的话,不然...我自己喝。」定雨慌张地伸手要拿过草莓牛奶,居青生闷气地按住杯子低声地说「我喝。」

见居青难得闹脾气,穆宰笑了笑说「定雨我也要喝。」

「连教授喜欢草莓牛奶?」定雨微微一笑打趣地问道,着手开始准备清洗草莓。

「不,只是看他喝觉得好喝。」穆宰目光转搁在居青身上,嘴角还挂着意义未明的笑容。

吧台这两大高颜值本就受到店里所有人的注目礼,现在穆宰这一微笑,客人们纷纷蠢蠢欲动,终於隔壁桌一位女客人勇敢上前向居青一问「请、请问能给我你的通讯ID吗?」

「抱歉,我没有手机。」居青保持绅士笑容婉拒,说谎不但脸不红气不喘,眼睛都不用眨上一个。

女客人改往穆宰一问「那你...。」

还没来得及轮穆宰开口,半路就先杀出另一位女客人上前说「他是我的目标,有你这麽乱枪打鸟吗!」

「你说什麽!」

「怎样!」

伴随着两人的吵架声,居青依旧乖巧不惹事地坐在位置上,穆宰一脸无奈地不知道该不该劝架,更糟的是几乎所有客人都盯上了这两位的颜值,顿时整间店闹哄哄的。

何奕额角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他才一关掉音乐就听见吧台传来一玻璃杯碎掉的声音。

「诸位别忙了,这两位高颜值帅哥呢,是一对的。」定雨徒手捏碎一个玻璃杯,脸上保持着笑容劝退所有挤在吧台的客人。

听见定雨的话所有人都识相地退回位置上,也有人选择结帐离开店里,出去外面寻找新的天空。

定雨手上被划出一条鲜红的伤口,居青脸色一僵,没等何奕反应过来立马冲进吧台抓着定雨就往休息室走去。

居青紧紧皱着眉头翻找着医药箱,定雨才要起身他一个侧身语气冰冷地说「乖乖坐好别乱动。」

「医药箱在这。」何奕慢了半拍才拿着医药箱进来,居青着急地拿过他手上的箱子,从里头拿出镊子小心地夹取玻璃碎片,用现有的药品做简单的紧急处理,可这箱子里竟找不到一綑绷带。

居青见那伤口还是不放心,拿出手帕将伤口简单包紮後牵起定雨对何奕说「我带她去医院包紮。」

何奕愣愣地应允,居青脸色难看地牵着定雨走出店里,穆宰直接被无视地忘在原地。

一直到出了医院,定雨的手被完美的包紮完毕,居青都僵着一张精致的脸沈默着。

定雨心里明白自己做错事小声地说「没事,这一点儿也不疼,你别担心了呗。」

这话明显又说错了,镜片後的眼神如同在日本那时,居青皱着眉头松开紧闭的唇缓缓地说「咱们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而照顾自己,就当是为了爱着你的我...我们,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定雨停下脚步低着头自嘲一笑轻声地说「那对我来说跟活着差不多困难。」

居青勾着定雨的手站在离她几步远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两个世界一般,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目光柔和了些「对不起,是我太自私。让我教你吧,照顾自己的方法。」

「居青,你没有错不用向我道歉。」定雨抽回被他轻握的手轻轻摇了下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沿着街道一路往公寓走着,路过右手边的永和豆浆,左手边的便利商店,等上一回六十秒的红灯,走过一回三十秒的绿灯,前方的加油站,後方路边的计程车。

居青这麽一路跟在定雨身後,走过她走过的路,看过她看过的风景,即便不能并肩同行,能一起回到相同的地方,好像也算不上太遗憾的夜晚。

「居青,你打算陪我走多远?」定雨停在公寓大门背对着他问着。

「不管几生几世,我是认定你了。」居青停在她身後坚定且温和地说着。

定雨低下目光自嘲地说「我以为咱们已经到了那个说『永远』都会感到害臊的年纪。」

「定雨,你知道有酒窝的人是因为不肯喝下孟婆汤忘掉前世才被神明留下的记号吗。」居青朝她缓缓迈出一步温和地说「我们选择在忘川河等上一千年,只为了千年之後遇见约定之人。」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定雨的背影,那如海一般深邃的目光,包含着克制的眷恋和冲动。

定雨愣在原地眼眶悄悄红了一圈,抽了抽鼻子带着鼻音地问「就算那人什麽也不记得了?」

月光下居青的影子被拖得很长,看上去特别孤单,或说是痛苦,可他依旧笑得甘愿脸颊上露出酒窝柔声地说「我记得你并且能与你重逢,已经是我赚到了。」

定雨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推开一楼大门,笑得难看转身对居青说「时间不早了,上去吧。」

居青强忍着抱住定雨的冲动,一手摀住她的眼睛,带着鼻音低声地说「不许你想哭的时候还硬要笑,在我这你尽管撒野,忘了名字都没关系,我给你一个家。」

关於家,永远是定雨心上最柔软的一块,这是她这辈子注定渴望的目标,在她最相信的时候却失去过,後来的日子里,她再也不敢相信。

居青的手指被发烫的泪水沾湿,定雨颤抖着身子微微啜泣着,她不想哭却停不下来。

居青不舍地望着定雨,想伸手让她躲进自己怀里时,她却一把将他推开,低着头没敢搭上他的目光哽咽地说「对不起...居青,晚安。」她逃进电梯迳自搭上七楼,徒留居青一人愣在原地。

居青将沾湿的手指轻靠在自己心上,感受着心脏跳动的频率,沈默片刻轻声喃喃「定雨,晚安。」

翌日定雨一大早就出了门,居青按了按门铃见毫无反应只好失落的一个人去超市买菜,却正巧碰上也来买菜的郭鹿。

「表哥!听说你搬到雨雨家对面,原来是真的!」郭鹿推着购物车张大眼睛地说着。

居青保持微笑轻声问道「妹媳你怎麽来这买菜?」

「喔,我是来替雨雨补充她家冰箱的啦。一放假她就进入神仙模式,真当是来渡劫的。」郭鹿嘟起嘴一边抱怨一边仔细地挑着食材放进购物车。

居青浅浅一笑眼神认真地说「不如把她交给我照顾,如何?」

郭鹿停下动作难得正色地看着居青「表哥你喜欢雨雨什麽?」

「她一笑,乱世安稳,浮生温良。尔後四海八荒,无一是她,无一不是她。」镜片後的眼神坚定温和地开口。

读书人不愧是读书人,郭鹿默默咀嚼着这段文字,缓缓地说「我不是不相信表哥,只是对雨雨来说所谓的感谢和道歉和爱,都是易碎品。」眼里满是不舍和担忧。

居青踩着白色帆布鞋往前一步语气坚定且温柔地说「她要的,我有的,定给她。」

郭鹿莫名其妙乱感动一把哭丧着脸说「你们家的人怎麽都那麽会撩妹啦!我的雨雨要被拐走了!」

「她是我的。」居青保持笑容眼神占有低声开口。

郭鹿收起感动轻哼一声「等会儿我做郭鹿牌火锅来挽回我们雨雨的心!」

居青低下头想起当时在日本的回忆不自觉地笑了声,郭鹿好奇地回过头看着居青,他挑了下眉问「你知道她今天去哪吗?」

「听说要和奕哥去哪...到底是去哪呢...哎唷,不管啦!反正我和她约好一起在她家吃午餐。」郭鹿放弃思考继续推着购物车往前走。

居青见她含含糊糊地回答无奈地摇了摇了头,轻声喃喃道「孙虎你这媳妇有你不够,还想抢我夫人呀。」

那位等着被抢的夫人踩着同款帆布鞋出现在医院诊间,何奕正去帮她和医生讨论接下来的步骤。

「老妹这位是我研究所的学姐也是这里的主治医生,後面那位是她的首席弟子,来实习的。等等就由她帮你进行疗程。」何奕介绍着身後穿着医生袍绑着马尾的医生和她身旁一位看上去标准书生气息的男同学。

「你好,我叫吴盈霏,这位是我研究室的学生,沈良。我怎麽不知道你有一位这麽可爱的妹妹?」吴盈霏笑着看向何奕准确地对上他那浏海後的目光。

沈良拿着平板朝着定雨浅浅勾起嘴角,那双大眼睛微微弯起,给人一种特别平静的感觉。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你给她解释解释疗程呗。」何奕不以为意地说着,吴盈霏只好笑笑也假装不在意。

「定雨等一下我会在你头上贴一些感应仪器去侦测你的脑波情况,并在会在你的右手装上一个紧急切断的装置按钮,如果你有任何不适,绝对不要勉强,一定要立刻按下按钮。」吴盈霏拿出两张纸用笔在上面画来画去告诉定雨接下来的流程「我们会在监控室注意脑波的变化,如果有什麽不对劲,我们这边也会直接切断,这样可以吗?」

「你们会看见我的记忆吗?」定雨坐在椅子上不安地问道。

「不会的,我们只会看见你的情绪波动,关於你经历过的一切,只有你自己才能知道。」吴盈霏带上一个安心的笑容伸手安抚着定雨的背。

「老妹别怕,我就在那等你。」何奕也上去摸了摸定雨的头语气温和地说。

片刻後定雨换好衣服躺在一平台上,吴盈霏小心仔细地在定雨的头上贴满仪器,何奕待在监控室皱着眉头紧盯着定雨。

「那麽我要开始罗,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吧?」吴盈霏离开之前再次和定雨确认。

定雨点了下头闷声应允,接下来机器发出启动的声音,她缓缓闭上双眼好像自己真的回到了七年前。

慢慢的一张张跑马灯全部重新接了起来,定雨感觉心尖上被什麽一点一点飞快的补上,她皱了下眉头心口顿时感到复杂发烫,意识朦胧的像是切换讯号一般,周遭没有半点光,似乎连知觉都消失了。

定雨慌张地动了动自己的右手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的不是那个按钮,再次慌张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穿着高中制服,天生的咖啡色长发配上妹妹头浏海,手上拿着一张回诊单上面印着『冬晨医院精神科』,这正是十八岁的定雨。

定雨面无表情地走在通往医院的街道,双眼清澈的什麽也不剩,耳朵上挂着的耳机正听着周杰伦的音乐。

学生皮鞋停在邻近医院的最後一个斑马线路口,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心里默默飘过一个想法『如果这只脚跨出去,另一只脚跟着走出去,就能去见婆婆了吧。』恍惚之间她差点就要随着那道声音迈开步伐,身後却忽然发出一大碰撞声。

定雨震惊地回头,发现声响是从路口不远处的巷子里传出来的,她缓缓地走过去,一眼便看见三名男子穿着黑色西装里头的白衬衫皱得乱七八糟,旁边还有一位趴在墙上站都站不太稳的男子。

「高中妹子!跟哥哥们一起出去玩吧!」其中一名看似把风的黑色西装男子一脸轻浮地朝着定雨走过来。

定雨闪过他的目光直直往後看,那麽倚靠在墙上的男子穿着熨烫过整齐的白色衬衫和修身牛仔破洞长裤,这四个人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夥的。

「那个人是我朋友,把他还给我。」定雨摘下耳机眼里没有一丝犹豫,眼里坚定地好像那人还真的是她朋友。

「喔唷?他是你朋友,我还是你老公勒!」最前面的西装男子嘲笑地回头一望,後方的西装夥伴也跟着大笑了几声又给了墙上的男子灌上一拳。

定雨微微皱了下眉头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喂,警察局我这里是冬晨医院东边住宅区的第一个巷子口,有人在这里械斗,请你们尽快派人过来处理,谢谢。」

「喂!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後方的一位西装男子拿着一铁棍就怒气冲冲地往定雨这走来。

第一位西装男不知道是不是还懂得「怜香惜玉」四个字怎麽写,他赶紧安抚着第二位西装男回头和定雨说「怎样?如果你和我们一起玩一玩,你朋友我们就放在这,等等条子过来他就没事了,不然的话你们就一起...。」

最後一位西装男随着他的话适时地又给跌坐在地上的男子补上一脚。

男子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听得定雨是又疼得紧皱着眉宇轻声地说「你们还不走吗?给你们一个友情提示警察大概十五分钟後会到。」

「干!你嚣张个屁啊!」第二位西装男冲动地又往前冲了一步,第一位西装男拦着他笑笑地对定雨说「小姐你没搞懂现在的情况吧?你没有第三个选项,我给你一分钟做选择。」

定雨绑起马尾嘴角微微上扬,眨了眨眼睛,目光锐利中还藏了点温柔「我就是那第三个选项。」

话才刚说完定雨一个箭步上前立马撂倒第一位西装男,整张脸亲吻地面晕了过去,

第二位西装男拿着铁棍朝她用力挥下去,定雨一个俐落闪身躲过棍棒的角度,定雨一手刀毫不留情地往他脖子後方劈下去,男子随即也晕了过去。

最後一位西装男紧张地抓起地上那名男子,右手拿着一把小刀抵在男子脖子处,他眼神飘荡语音颤抖地说「别、别过来!小、小心我划开他的脖子!」

「你还有十二分钟。」定雨弯腰捡起地上的铁棍眼神坚定地朝他大步向前。

西装男被逼得一步步後退,他看了眼後方的逃跑路线,心中默数三二一就把手上的人质朝定雨一扔,自己撑起身子准备翻墙时被定雨即时扔出手上的铁棍打中後脑勺直接掉了下来。

「呼。」定雨揽住怀里这名男人的腰悄悄松了一口气。

「光...光碟...他...口袋。」怀里的男人呼吸渐弱声音唏嘘地在定雨耳边喃喃。

「口袋?」定雨听见他近乎蚊子叫的声音,轻柔地将他放到地上迳自去翻了最後那名男子的口袋,果真发现一片纯白的光碟。

「这个吗?」定雨举起光碟回头确认,那名男人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趴倒在地。

定雨叹了一口气将他用力扛起,看这倒下的三名男子无奈地说「十分钟後警察就来罗,别担心。」

好不容易拖着一男人进到急诊室,定雨终於能顺利去回诊。

诊间上挂着名牌『主任医生沈浮铉』里传来一男人的柔声「定雨今天迟到罗,发生什麽事了吗?」男人留着乾净俐落的短发,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眉目依旧清秀,眼神始终温暖得令人放心。

定雨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傻笑地说「来的路上在医院附近捡到一名昏倒的男子,我就顺手...把他带到急诊室,花了点时间。」

「这样啊,他还好吗?」沈医生保持微笑,眼睛眯起牵动着鱼尾纹路。

「急诊医生说他除了身上几处挫伤,头部还受到撞击可能要再观察一阵子。」看着沈医生的眼睛定雨诚实对答。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那接下来再和我聊聊你自己吧,还是聊聊何奕也可以喔。」沈医生翻开病历夹左手顺畅地拿起一只摆在桌上的钢笔。

正式进入自己的话题後定雨明显变得不安,她搓着手心咬着下唇低声地说「婆婆离开之前...我们很少见面。他是个乖学生吗?」

「何奕满常不来听课,作业也写得敷衍。」沈医生嘴角无奈一笑,眼里却充满包容地说「但他实习表现非常优秀,平时与人互动也很热络,我相信他会是个好医生的。」

「这样啊...。」定雨垂下眼帘低声地说。

沈医生放下钢笔微笑着开口「听说葬礼是由你一手包办的,婆婆待你如何?」

「很好。」定雨想都没想的即时回覆,她咽了回口水才缓缓接着说「我身上的好都是她给的...她很重要,比我自己还重要。」

「可以的话多和我聊聊婆婆好吗?你想说的都可以说。」沈医生温柔地看着定雨暖声地说。

定雨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心中有上千万件与婆婆的回忆,现在却全部卡在喉咙出不了,她想分享婆婆的好,却也害怕谈论起婆婆。

「沈医生...何奕说因为我都没有哭所以让我来见一见你...伤心到哭不出来的人,就是生病了吗?」定雨还是很想哭,但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已经这麽持续了快三个月。

沈医生轻拍了下定雨的手安抚着说「定雨,这不是你的错,生活中我们都会碰上让自己感到悲伤的事,哭泣只是一种宣泄的方式。但你既不哭也不说,确实会让人担心,有时我们会找不到情绪的出口,所以才需要我帮助你找到黑暗中的那道光。」

人生人灭,这道理她那能不懂。所有的相遇都有离别的那一天,可要她怎麽接受婆婆只是去超市买个东西就再也不回来了。要她怎麽去接受自己好不容易相信能拥有一个家的时候,却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家。

「沈医生,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定雨低下头闭上眼睛嘴角勾起微微一笑轻声地问「所有来找你的人都想着好起来吗?」

定雨缓缓抬起头对上沈医生的双眼,他们之间相差四十年的人生阅历,而有些事注定没有答案。世界不完美,人也是,但这也是一个人最完美的地方。

离开沈医生的诊间後定雨按照流程又去领了一次药,上回拿的药她一颗也没吃。

并不是觉得丢脸或麻烦,只是她并不想痊癒,她失去的不单单只是一位亲人,而是一个世界。

将药塞进书包时定雨才发现那块白色光碟还在自己的书包中「...还得去找他呀。」

定雨一个转身往急诊大楼走去,护士表示那名男子正在进行脑部检查晚点才会转入一般病房。

「那你能帮我将这个转交给他吗?」定雨拿出那张白色光碟递给护士。

「可以呀,你要留张纸条吗?」护士拿出一只牛皮纸袋将光碟放了进去。

定雨思考後写了张纸条一并放进去,和护士道谢後便离开了医院。

这张纸条顺利被男子阅读已是两天後的事情,他躺在病床上整个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也感觉特别不舒服,心里唯一担心的只有那张光碟。

护士一把牛皮纸袋转交给他,那颗紧紧揪着的心才终於松了一点缝隙。

『醒来後记得先吃饭,然後要好好休息!有体力才能去做该做的事。』纸条上的字迹不算特别工整,但他看得特别顺眼。

「你还记得是谁请你把这个东西转交给我的吗?」男子伸手揽住替自己换点滴的护士。

「嗯,她是我们医院的病人呀。」护士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可以告诉我她的名字吗?我想好好谢谢她。」男子轻声地说。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耶,只知道她好像是隔壁栋三楼的病人。」护士摇了摇头,思索後又说「啊!她明天应该还会来回诊,要不我让她来看看你吧?」

「麻烦了,谢谢你。」男子勾起浅浅一笑露出酒窝。

待护士一走他着急地拿起摆在一旁的笔电,却忽然想起纸条上的文字,又默默关上笔电自嘲一笑「什麽时候还在乎这个了...。」随手拿起摆在一旁的便当盒,掀开盖子里头的鱼汤还是温热的。

翌日护士按照约定将定雨带到他的病房「居先生这位就是让我转交东西给你的女孩。」

「你醒了?头还疼吗?」定雨眨了眨眼睛双手紧紧握着肩上的背包,双脚僵硬站在离病床大约两百公尺远。

居青打趣一笑露出酒窝「我有比那三个西装男可怕吗?过来这边坐吧。」

这一笑看得定雨是一愣一愣,她回过神才小心地坐到病床旁边。

「你叫什麽名字?」居青打开孙爹给他准备的便当轻声问道。

「庄定雨,庄稼的庄,安定的定,雨季的雨。」定雨看着他有好好吃饭嘴角不自觉地安心一笑。

居青点了点头吃了一口小菜问道「你为什麽要帮我?不会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理由吧。」

「就是。」定雨眨了眨眼睛正色的回答。

「......。」居青沈默片刻轻声地说「这年头管闲事的人也不少啊。」

定雨噘起嘴微微皱下眉头「...人有才华是一种天赋,善良是一种选择。这才不是管闲事,是我的选择。」

「你没想过被卷入纷争之中然後受伤?」居青抬起头对上定雨的目光。

「我会空手道啊!而且如果真变成那样也是我该承担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定雨紧紧盯着居青那双如海一般深不见底的眼睛,看上去有一种特别孤寂的感觉。

居青讪讪一笑说「你才几岁,说话也太老成了。」

「人的年纪只是长度,有些人在二十岁就死了,却在八十岁才得以埋葬。」定雨垂下目光轻声地说「人生本来就是由一堆没道理的事凑合而成。」

居青放下筷子看着定雨绑起的马尾「护士说你是这里的病患,你身体怎麽了?」

「没怎麽了,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回诊。」定雨微微摇了下头低声地说。

「是痊癒了还是放弃了?」居青重新拾起筷子吃了一口白饭。

「你怎麽那麽多问题。」定雨皱了下眉头疑惑地看着居青问道「我才想问你怎麽敢单枪匹马去找三个不友善的人类要一片光碟,不怕被打得头破血流啊?」

居青夹了一块香菇眼里没什麽所谓地说「反正身上已经留了两道疤,再来几道也无所谓。」

「怎麽会无所谓,你还有想做的事情吧?既然还有想知道的答案就得先把自己顾好呀。」定雨语音担忧地说。

居青停下筷子看着眼前这名路见不平的花漾少女。整齐乾净的马尾,耳朵上仅仅左耳耳骨打了一个洞,五官长相称不上特别好看但顺心,或许对他来说这年纪的女孩还太小了些,但那双眼睛清澈的像是能在里头找到迷惘中的答案。

「一夕之间失去两位亲人,唯一的弟弟就这麽睡了整整两年。这两年我一生悬命寻找着答案,社会舆论还忙着拖我後脚,我的努力难道不值得世界还我一个真相吗?」居青紧紧捏着筷子愤怒地说。

定雨发现他虽然气愤,但身体的颤抖更像是害怕,害怕自己的努力终究没有答案。

「曾经有一个人告诉过我,世界上事情只分两种,办得到的和办不到的。办得到的事就选择善良去做,无能为力的事要不选择让自己成为有力的人,要不选择遗忘,别让无能为力的事占着茅坑不拉屎。」定雨拿了一张便条在上面写写画画,一边暖声地和居青说着。

居青看着定雨在纸上画过的笔迹心里莫名地感到踏实「我以为你会说我太愤世嫉俗。」

「每一道伤疤都是一段经历,我不知道你失去了多少重要的事物,但对一个人的印象不该用他失去的去定义他。」定雨眼神温柔地看着居青嘴角带着微微一笑,手轻轻附在居青的手背上「这麽漂亮的手,用来打架太可惜了吧,好好爱惜自己吧。」手心的温度在此刻感觉特别温暖。

长年如寒冬一般的内心顿时雪融春盛,似乎在遇见定雨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世界会变得如此温暖,他们自然而然聊着更多关於彼此的话题,像是有一辈子也说不完的话。

居青望着定雨的双眼时竟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彷佛上辈子就约好这辈子要再相见,这辈子若有幸遇见一个人的灵魂,或许我们都不该只用眼睛去看,得用心去珍惜一个人真正的模样。

待护士来提醒探诊时间要结束时,两人才回过神时间竟已经过了那麽快,居青眨了眨长睫毛眼睛低声地说「谢谢你听我说话。」

「不会,是我该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将自己的故事说出来本身就是一件很勇敢的事了,能做到这件事的你,凛冬将过春暖花开之日,你会找到答案的。」定雨整理着裙子缓缓起身目光依旧温柔语调仍然暖和。

「你救了我的恩情还是得报,说说看你想要什麽,我能力所及尽力去做。」居青嘴角上扬露出酒窝,不知道多久了他没能如此轻松地笑着。

定雨被他嘴角这麽一勾,心神都有些不宁,沈默片刻後呆呆地说「不如咱们余生相伴吧。」

突如其来的求婚,不只跳过相恋连告白都给省下,居青手上的筷子愣是掉落地上,睫毛一颤张大眼睛地看着定雨。

定雨弯下腰捡起筷子,眯起眼睛自嘲一笑「说笑的,举手之劳,不必挂心。」

一字一顿听上去特别缓慢,居青的心尖忽感一沉好像自己正错过了什麽,他舔了舔嘴唇轻声地问「为什麽是这个请求?」

「可能是舍不得你孤单一人吧。」定雨眼神温柔若有似无地停在居青的眼眸。

那如海一般深邃的眼底正照进一股久违的暖阳,只是习惯了海底的黑他还有些缓不过神「你没别的想要的吗?」

「没了,我什麽都不要了。」定雨将筷子摆回居青的便当盒上,眼里最後一丝温柔一并留在了他的眼里,嘴角硬是再往上挤挤弄成名为笑容的模样「别放心上,我真说笑的,好好休息吧。」

「出院後我给你做饭吧,要去哪里才能再见到你?」居青着急地望着那转身的背影问道。

定雨停下脚步沈默片刻後低声地说「若能再次重逢的话,再给我做吧。」

裙摆微微摆动,定雨步伐轻轻跨出病房,眼里没有一丝眷恋,彷佛几分钟前让人余生相伴的不是她本人,但那却是她给自己最後的一次机会。

有时候,也许只是需要一个善意的谎言,我就会留下来,但你只是轻声问了句为什麽。

病房顿时恢复安静,居青呆望着那道被关上的门和残留在他脑海里女孩的身影,他吃了一口饭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酒窝,心尖上微微一热,低声喃喃「还真是一场让人安定的雨,我定能找到你。」

喜欢一个人是宇宙间最莫名却伟大的事,莫名在於它没有规则可循,没有条件可订,唯一的原则是你。伟大在於它割下一部分的我们,却不感到疼痛,还迫不及待想亲手埋进另一个人心上。

那时的居青还不明白,没有如期而至的相遇,那正是离别的意义,不是灯火阑珊处,转身就能再次相见,不是陌上花开,那人就会缓缓归来。

定雨回到那个婆婆离开三个月的屋子,里头还是保持着三个月前的模样,她一路走回房间打开电脑,双眼无神就这麽盯着桌布看上大半个钟头。

桌面地上散落着这段时间以来定雨拼命专研的一项外国秘密组织的测验研究,一个传闻中的「鹰眼系统」,可不论怎麽努力,所有的测验网站似乎都是假的,定雨没能收到一封正式入会的信件。

但其实,也都不重要了。窗外拉下夜幕伴随着倾盆大雨,定雨手上紧握着婆婆的相片紧紧闭上双眼,眉宇间的皱摺藏着无数与婆婆有关的回忆。

定雨将相片摆在桌子上,手指快速的在键盘上移动,萤幕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视窗浮光掠影的闪过,关於她本人的资料也一并被带走。

背包里的手机响过不下十遍,可定雨彷佛进入与世隔绝的状态,什麽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她面无表情地走进厨房眼神柔和地看着婆婆曾经每天都站着的位置,缓缓伸手从架上拿了一把锐利的料理用刀,脸颊终於沾上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滴滚烫的泪水,她的眼眶红了一圈,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用力地往自己心上插入。

心头窜出大片的鲜红,白色制服上胸口的位置绚烂地晕染开成彼岸花开一般,少女苍白的脸上没有泪痕,眼眶却红了一片,她安详地闭上双眼沉沉睡去,没有再次醒来的打算。

「呜...啊...嗯...。」

定雨耐着疼痛发出低声地闷哼,回忆扎扎实实的回到记忆库,她像是一本一瞬之间被完成的书籍,心顿时沉上了百倍,额角上浮出青筋和汗水,她大口喘着气眼角默默落下一行泪。

「老妹?定雨?定雨!」何奕激动地摇了摇定雨的肩膀,她才终於缓缓睁开眼睛,眼角还挂着一滴未乾的泪。

「定雨听得见吗?」吴盈霏拿着手电筒照着定雨无神的眼睛轻声地问着。

沈良在一旁手指快速地在机械上移动,那双大眼睛稍作眯起,专注地盯着屏幕上数据的波动。

定雨低声应允,顿时觉得喉咙特别乾,像是已乾涸万年的黄土大地一般。ㄧ

「老妹你还好吧?」何奕坐在病床上担忧地看着定雨傻愣的表情。

定雨眨了眨眼睛还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拉了拉何奕的外套下摆用眼神示意自己想喝水。

没等何奕反应过来,沈良笑了下机灵地扶着定雨坐了起来,手上拿着插着吸管的水杯递到定雨嘴边。

「谢谢。」终於从黄土大地归来的定雨带着鼻音轻声地开口。

「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吴盈霏拉了张椅子坐到病床旁边柔声地问。

「没事,就觉得有些困。」定雨垂下目光心头感觉特别的沉,原来约定的重量,是双手也捧不起的沉重。

「记忆呢?你想起来了吗?」何奕着急地看向定雨问道。

定雨点了点头伸手握紧胸前的衣料,那道疤似乎正隐隐作痛。

「治疗过程脑波变化都在正常范围,但安全起见你在这住一晚,没问题的话明天早上就可以回去了。」吴盈霏接过沈良的报告,脸上保持着专业的笑容不过问也不担忧,关於和病患之间的距离感抓得相当合适。

随後吴盈霏和沈良识相的留下空间给何奕和定雨,何奕见她紧紧攥着胸前不放「心里难受吗?」浏海後的眉头深锁语调担忧地问。

「没事,就是有些困。」定雨眨了眨朦胧的眼睛,心里不难受,倒是有些累,累得像是自己已经活了上百年那般。

「好吧,那你先休息,我明早来接你。」何奕按下按钮让床恢复平稳,伸手扶着定雨的脑袋摆在枕头上。

定雨眼神迷茫伸手轻拉着何奕的衣角轻柔地说「阿奕你去707一趟,郭鹿应该会在那,帮我告诉她,我不回去了,但别告诉她我在哪。」

「好。」何奕目光柔和低声地应允,将定雨的手仔细地收回棉被里。

「阿奕,当时是你通知救护车到婆婆家的吗?」定雨脑中模糊的一块,似乎出现了不曾见过的男人身影。

何奕甩了甩浏海「你不接电话,我手刀冲去你家,结果就看到大门敞开,你正被医护人员抬上支架,我也就马上跳上救护车了。」

定雨微微回想了那男人的身影,身上似乎带着佛手柑混着檀香的味道。

「...阿奕那时我房里的资料,你有看吗?」定雨接着背对站在门边的何奕轻声问道。

何奕扶着门把没有回过头低沉地说「你亲手将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却留下那些资料...定雨,那个组织的一切...只是个传闻。」

空间沈默片刻,定雨紧紧闭上眼睛浅浅地说「......如果有一天我证明了那不是传闻呢?」

「定雨!你不会...!」何奕松开手着急地转过身,定雨从被子里伸出手挥了挥「说笑的,你快去吧,掰啦。」

浏海後方的眉宇皱成一团,他彷佛再次看见那年宁可独自倒在血泊中,也不愿向任何人求救的身躯。

何奕紧皱着眉宇关上了门,定雨将半张脸藏进棉被里,低声喃喃道「鹰眼组织...如果早点加入,奶奶就不会...。」

邻近中午时间,郭鹿和居青才终於离开超市一起回到707,一打开冰箱里头果然只有鸡蛋和气泡水。

「这孩子真的是...。」郭鹿嘟起嘴巴一边碎念一边将食材塞进冰箱。

阔别久违的707,居青又顺手开始整理起这间屋子。其实定雨也没弄得多乱,只是他想在这个地方多留下一点自己的影子,也许有一天她就不舍得让他消失在生活里了。

当初被居青留在这工具一样也没被动过,就连他偷渡进来的藏青色室内拖也被定雨好好的收进鞋柜。

「表哥等等一起吃饭吗?」郭鹿绑上红底白点围裙站在厨房问道。

居青结束简单的扫除浅浅一笑露出酒窝「我来弄吧。」

「可配方...。」郭鹿话还没说完,居青保持着微笑轻声地说「我记得。」

郭鹿就这样被赶出厨房,她还没缓过神疑惑地喃喃「我给过他配方吗...有吗?没有吧?还是有?算了!管他的!」转过身马上不在意的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不一会儿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郭鹿兴奋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喊「雨雨!你回...怎麽是你?」准备扑上去的姿势立刻一个扭腰转身僵在原地。

居青顺着郭鹿的声音看向客厅,只见何奕随性地脱下鞋子换上室内拖讪讪地说「她让我告诉你今天她不回来了。咦?居大神怎麽在厨房?现、现在这什麽情况?」转眼才发现厨房站在一大神,吓得他才刚坐下的屁股又弹了起来。

「哥哥大人请问定雨在哪里?」居青脸上管理着礼貌地笑容,一听见定雨又消失了他急着将手洗净,还不忘替何奕端上一杯茶才迅速步出厨房。

「哥、哥哥大人?」郭鹿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刚刚那句话确实是从这位表哥嘴里说出来的。

何奕看了眼左手边的郭鹿又看了眼右手边的居青,清了清喉咙尴尬地说「她、她在我家呢!我电脑出了一点问题让她帮我看看,顺、顺便在我那住一晚罢了。」

长刘海後的目光闪烁不定,这话居青当然没相信可也没戳破,他微笑地看着何奕沉默不语。

「咦!难得我终於能和雨雨一起吃上顿饭的说!你电脑坏就坏干嘛非得挑今天修嘛!」郭鹿没半点怀疑地嘟起嘴巴眼神不悦地抱怨着。

「没电脑不挺麻烦的嘛。」何奕打哈哈地喝了一口居青端给自己的热茶。

「不然我们去你家吃?」郭鹿眨着闪亮亮的双眼死盯着何奕看,这一看都快把他那颗包着谎言的心给看穿。

居青见何奕额角上一冷汗暖声地说「没事,我随便煮煮,等会儿开饭。」起身又回到厨房转开炉火。

何奕一个感激的眼神望着那大神的背影心里感动『感谢大神的救命之恩啊!』

郭鹿失落地嘟起嘴巴叨念着「明天就要陪虎子去韩国,接下来过年期间还要去一趟香港,都没点和我的雨雨吃顿饭的时间了!可恶的何奕!没电脑又不会怎麽样!」

「你一实况主说这种话对吗?」何奕按了按额角无奈地说着,有苦说不出的人生对他来说已经可比生不如死的情况。

「你又不是实况主也不像表哥是个资工科教授,一个酒吧老板又不需要靠电脑赚钱。」郭鹿不悦地朝着何奕扔了一抱枕。

抱枕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何奕的面部,他嘴角一抽一抽正要开口怼上郭鹿,居青默默从厨房端出两盘份量相差二倍美味同倍的打抛猪肉饭低声插上一句话「不如让定雨和我们一起回孙家提早吃年夜饭吧。」

「好耶!不愧是表哥!」郭鹿翻脸跟翻书一样快,马上挂着笑容举双手赞成跑向餐桌。

何奕淡淡地望着居青的身影,伸手拍了拍抱枕将它随意扔回沙发上,他摸了摸鼻子轻声地问「居大神你对我家那只...挺上心的啊?」

居青保持笑容露出酒窝浅浅地说「真心和坚持终会将两个对的人牵在一起。」

「这位哥哥大人你就不要妹控了,快坐下来吃饭!」郭鹿见那镜片後浓浓地爱意,空气间莫名有种初见家长的紧张感。

何奕沉默地走向餐桌,目光随着居青跟进厨房,心里闪过当初定雨为了找回记忆的原因,忍不住笑了笑低声喃喃道「是我多心了。」

居青端着自己的那一份坐到何奕对面「哥哥大人请问定雨明日能回来吗?」目光锐利地看着何奕浏海後的双眼。

这一个眼神下去何奕深知自己早就被完全被看透,吃了一口饭後傻傻笑着说「当然当然,保证让她回来!」

居青保持笑容露出酒窝柔声地说「帮我和她说,我在家等她。」

何奕立刻乖巧地点了头不敢在对上居青的目光,心里默默叨念着『这妹夫太可怕了,不愧是大神等级的满分男。』

翌日吴盈霏进行最後一次检查确认一切正常後何奕非常听话地将定雨好好送回七楼公寓,并且再次交代她「居大神说他在家等你。」

定雨搭上电梯沉着一颗心想着『家...是指707还是708?』

电梯门一开,定雨低着头缓缓弯进左边走道,空气间传来一股淡淡地海洋味,地上映着一个熟悉的影子,定雨愣是停下脚步恍然抬起头,沿着那双修长的双腿一路向上白色衬衫整齐地扣上,手臂上两条皮革制的深咖啡色袖箍,脸颊浅浅酒窝和金丝细框眼镜後的长睫毛眼睛,嘴角浅浅一笑柔声地张口「定雨,欢迎回家。」

镜片後的目光温柔炙热地让人心慌,定雨热泪盈眶死死盯着眼前人不敢放,深怕自己眨眼的瞬间这场梦便醒了。面对感情,她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胆怯和懦弱,集一身的敏感、脆弱、不安、茫然,紧攥着一场荒芜不放。所有的人都被她无情的归为过客,偏偏只有这一个名字,如家一般温暖的居所,如生命一般灿烂的青色,像是人生路上永不黯淡的那颗星,就算远行到忘了自己的名字,看着他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定雨,过来。」居青朝着定雨伸手目光极尽一声温柔地望着那僵在原地的女孩,他是可以向前自顾自地一把拥住她,但这一次不行。

尽管多不舍,定雨想去的地方他不揽着也不甘愿送她离开,可他就那麽站在原地哪都不去,只要她一朝自己走来,稳稳接住风尘仆仆归来的心上人。

熟悉温柔的声音传入她心尖,定雨小心地朝他走上一小步,每往前一步总觉得就更往边缘走近一步,双唇含含糊糊说着什麽,伸出的那只手在半空中止不住颤抖着,看得居青心尖一烫马上打破原则地朝她走近一把握住那只颤抖的手。

定雨紧紧握住那只温热又厚实的手心,用力地将居青往自己拉近一步,眼眶泛红迷茫地对上镜片後柔和的双眸含糊喃喃着。

居青小心捧起定雨的脸颊想凑近听清楚她说的话,定雨便一手揽住居青的腰,垫起脚尖靠在他肩窝贴着耳边「对不起...我不该...。」一字一顿伴随着定雨断断续续传来的热气,腰间的力道紧紧缩起他衬衫多余的空隙。

长睫毛一颤居青试图挣开拥抱看一看她的表情,可定雨死死扣着他的脖子,像是将自己当成一个扣环将他牢牢捆住。

「定雨,觉得对不起下次就别扔下我一个人...。」居青话还没说完脖子上的力道又更紧了些,差点就要把自己给勒死。

肩膀上的衣料被泪水沾湿了一片,定雨像是咬着什麽说话,含含糊糊他也只听得懂「对不起。」三个字。

居青缓过神仍然没能理解定雨在和自己道那件事的歉,在他心里定雨至今也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只是怀里这人不停颤抖哭泣着,他急得一颗心都要烧起来,这人还是不给自己看看到底怎麽了。

「乖,咱们先进房好吗。」居青伸手轻抚着定雨的背,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麽时候地面竟沾上几点鲜红的液体。

「定雨,你在干嘛!松开你的口!」居青着急地狠下心粗暴挣开定雨的拥抱,她的嘴角沾染着晕开的鲜红色,左手虎口红成一片,上面硬是留下了两道被虎牙咬伤的疤。

镜片後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居青咬着下唇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抹去定雨嘴角上的鲜红,他喘着气抑制着心里的愤怒缓缓摘下金框眼镜,长睫毛下的眼底藏着温柔手却粗暴地将定雨拉进708,一进门便一把将定雨推到墙上。

居青伸手抵着她的後脑,用自己的唇附上她沾染鲜血的口,舌头灵活地将牙齿上的鲜红舔乾净,贪婪地吸允着对方的唾液,空气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炙热的鼻息撒在彼此肌肤之上,定雨用力地将居青推开,他死命攥着定雨的左手。

「居、居青...。」定雨好不容易找到空档挣脱居青的吻,整张脸绯红地撇开他的目光。

居青轻柔地抹去定雨嘴角的银丝,牵起那只染着鲜血的手掌缓缓朝屋内走去,他没有急着替她处理伤口而是将她一把揽腰抱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长睫毛下的目光直直盯在定雨身上,居青声音沙哑低沉地问「你究竟对不起我什麽,让你这麽伤害自己。」

定雨不安地摇了摇头,这位置尴尬的让她也不知道该怎麽开口才是,她才想要起身,腰上那只手便死死搂着她,目光也更炙热地盯着她看。

腿上这人的双眼润红眼角还沾着泪水,脸颊也羞涩红得像一颗苹果,就别提她左手和衣服沾染的鲜红色,看得居青额角上的青筋乍一现,心尖上疼得如同一刀一刀划在自己心上,可他心疼的根本骂不起来也气不上来。

居青缓缓牵起定雨被自己咬伤的左手凑近嘴边,伸出舌头轻柔地舔舐伤口,定雨羞得欲抽回手心却被居青抓得更紧,他的目光不忘抬起对上她的双眼,定雨眨了眨眼睛低声地说「...是我对不起你。」

居青缓下舌头揽紧定雨的腰,品了满嘴铁的味道,目光带着超标的占有慾语音却仍柔和无比地张口「咱们上床你也说一样的话,不上床也说一样的话,那我是亏了?」

「不、不是...这次是自首年少犯的错。」定雨被他的话吓得一愣语调懊悔又模糊地说「如果我知道你把约定看得那麽重,我一定不会和你......。」

定雨撇过目光只敢把话说一半,居青心头忽感一酸,腰上的手用力一推将定雨往怀里带,他仰躺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儿,嘴唇轻抚过她的发丝,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你全想起来了?」

定雨窝在居青胸前感受着他心跳快速跳动的频率,眼眶竟又湿了一圈,泪水滴在他胸前的位置,睫毛一颤沾上几粒眼泪,欲言又止的颤抖着双唇,心里万千复杂的心绪灼伤喉咙什麽也说不出口,最终还是只能兑成七个字「对不起,是我错了。」

「怎麽错了?你不过给我留了一道考题罢了。那天之後你彻底消失,现实和网路一点痕迹也没有,可我一大神哪有找不到人的道理。於是我想起你说的话,想要完成无能为力的事就得成为有力的人。所以我继续学习写过上百篇论文顺便拿了几张奖状,出国念书都是顺便,主要是为了寻你,但我就是没能找到你。」居青轻抚着定雨的背温柔地吻着她的耳骨。

「出国前我在同样的位置打了洞,像是在和你宣誓我的决心,重逢之前只要看见耳骨上的耳钉,我就能想起当时你坐在身边的模样。也许真的是上天的安排,咱们在日本重逢了,你多了几个耳洞,却也不记得我了。」居青将定雨从怀里松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定雨俯望着身下那人的眼眸,如海一般深邃温柔地包容着那时的遗忘,心里又有什麽碎掉的声音,她眨了眨泛泪的眼眶紧咬着唇哽咽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说出余生相伴这种不经大脑的话,让你等上那麽长的时间,我却仍然什麽也做不到...我错了。」

居青紧紧攥着定雨的双手像是深怕她又再一次消失,仰视着定雨的目光极其温柔如同七年前她看着自己一般「是你让我看见自己的阴暗,也有值得被珍惜的地方,是你让我想成为更好的人。」

居青珍惜地牵起定雨的手心,十指紧扣地摆在胸前的位置「说实话,这七年我等得当然苦,但我从未想过放弃,一想起你就是甜的了。你可能会说世界上有多少比你好的人,当然有,但我就假装没看见,只有我知道当时坐在病床旁的女孩有多可爱,只有我知道那句不经大脑的话听上去多麽悦耳,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求婚,而我这辈子也只跟这人结婚。」

那双如海一般温良的目光望进定雨的眼底「七年前你只是一个转身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我始终相信每一次的错过都是为了下一次紧握。好不容易的重逢,我多想诱使你想起一切,让你看看我成为了更好的人,想着用当年的约定把你强留在我身边,但我没舍得让你想起被你遗忘的时光。可人终究是自私的,明知将你留在身边总有一天你会因此去重道过往的伤,我还是希望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希望与你余生相伴的人,是我。」

感受着交叠的手心随着居青心脏跳动的频率起伏,定雨紧咬着下唇哽咽地说「你能成为更好的人全是你努力的体现,我们都不是当时的我们了。是我的莽撞耽误了你的青春,这点我深感抱歉,如果有什麽能补偿你的,你和我说吧。」

「好吧,那麽房我买,饭我煮,地我扫,床我暖,你只管负责爱我,你就是我的青春。」居青半坐起身凑近定雨耳边柔声地说。

伴随着一字一顿居青的气息染上定雨的耳根,脸颊浮上一层薄红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抵住居青不安份的嘴「别、别胡说,你好好想想再同我说。」

见那一片鲜红居青心头又是一抽一抽的痛,无奈地一把公主抱起定雨走到餐桌的座位轻柔放下,转身又回客厅拿医药箱。

定雨傻愣地看着他背上沾染着自己的血迹,懊悔地咬着下唇,眼角余光才发现桌上已摆着两人份的碗筷和满桌的火锅材料。

居青手上拿着一双白色的室内拖和医药箱从容地走回来,蹲在定雨脚边仔细替她换上拖鞋,并且小心的处理着伤口「会有点痛,你忍忍。」

食盐水冲洗伤口时还是疼得让定雨抽动一下手臂,居青顺着手臂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眉宇都没皱一个,可他的心都要皱成一坨谜之生物了。

「你、你的衣服...被我...要不要去换一件,我替你洗。」伤口包紮好後定雨小心翼翼地问着。

居青坏心眼地说「是该让你洗,不过你得先嫁入门。」

定雨眨了眨眼睛心里也知道居青还在生气,一脸无辜被恶霸调戏也不敢回嘴的小媳妇再度上线。

可居青还是趁热火锅底料时进房换了一件上衣,片刻後火锅的香味充斥着整个空间,定雨抽了抽鼻子「是郭鹿的火锅吗?」

「本来昨天要吃的,但你不在,我就不想弄了。」居青端着一大汤锅摆到餐桌上,语气任性讪讪地说。

见居青难得任性模样定雨微微抿嘴一笑,这景色自然没躲过居青眼里,看见她的笑容居青心里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可表面依旧生着闷气替对面的小媳妇夹菜。

这顿饭气氛虽然有些尴尬,可定雨的碗也从来没有空过,怕热汤烫到他家小媳妇,居青还提早乘起来放在一旁让它凉些才递给定雨。面对这张闹脾气的脸配上宠溺的眼,定雨选择全程乖巧地只负责吃,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居青家的格局和定雨那间没有太大的差别,踩着白色室内拖鞋的定雨在客厅随意看着,墙上有几张被框起来的黑白色调照片,其中有一位小男孩笑起来特别温暖,她轻轻伸手触碰着,心里却如雨下一般的忧伤。

「他是我在稻城遇见的一位小孩,他们家是开民宿的,员工全是家里成员,即便是他也得出来帮忙。」居青手上拿着一个冰敷袋轻轻摀在定雨的眼睛上,眨了眨长睫毛轻声地说「小小年纪的他很懂事,不但让客人感觉住起来舒适,每天晚上还给父母端着热水泡脚,脸上总是笑笑的模样,却多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重量。」

定雨沉默地闭上双眼接过居青摀在自己眼上的冰敷袋,居青轻轻拉起她的手往里头走去「他是我遇过最像你的人。脸上的笑容只是为了保护心里那块柔软的地方,所有的眼泪都藏在全世界背後,你太擅长一个人心疼世界的寂寞了。」

居青推开卧室的门,里头摆着一双偌大的双人床,窗边摆着一张懒骨头和一副书桌椅,左手边是一片的书墙,他轻轻扶着定雨让她坐到床上暖声地说「如果你感到辛苦时,就来我怀里,就算有一天你不稀罕世界了,也要记得舍不得我,好吗。」

定雨拿开冰敷袋眨着一双眼睛望着居青的目光,摆在居青手臂上的手感受到从他身上缓缓地颤抖,深深吸了一口气暖声地说「居青,对不起...。」

「记起七年之约你就只想和我说这三个字吗?你的心究竟是狠还是傻,我不想要听到你说对不起,因为我没办法开口说没关系,我不要你和我没有关系。」居青手心紧攥着定雨的手腕,力道渐渐加深甚至让她有些感到疼,缓缓牵着她手贴在自己心上睫毛微微一颤「你曾经说过你没有想要的东西,但这颗真心你能不能拿去?」

「亲手剜去自己的心交给别人,你傻了呀?」定雨抿起浅浅一笑心疼地看着居青。

「不傻,我全身上下也就剩那麽一颗真心值得一换,总得试试你看不看得上。」居青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露出酒窝。

定雨微微皱了下眉头柔声地说「别闹,不许你胡说。」

「没胡说,那年待在稻城每日看着来来往往的旅客双眼映着风景和幸福,我忽然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待在块被誉为地球上的最後一片净土,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世界那麽大,但无论哪里都是你。」居青伸手轻轻抚过定雨的发丝,望着那双润红微肿的双眼暖声地说「你再歇会儿,别怕,我就在旁边。」

居青轻轻扶着定雨让她躺下,定雨撇开目光拉住那只手声音听上去带着浓浓哭腔「居青,我怕...怕我靠近你才是在伤害你...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长睫毛微微一颤,居青露出酒窝静静地说「别怕,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余生我是跟定你了。」

定雨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眼角带着一丝泪光浅浅一笑乖巧地躺在双人床的左半边,她耳尖绯红侧卧望着站在床边的居青轻声地说「那...这半边留给你了。」

瞬间一股暖流窜过居青僵硬的身子,那长睫毛先是一颤瞳孔惊讶地放大一点五厘米,心跳加速的让血液流过全身,身上每一颗细胞都在这一刻得以重生,咬着下唇微微一笑露出酒窝。

居青轻手轻脚地爬上定雨留下的半边床位,鼻尖才刚要凑近她的发丝,定雨语气温和带着点警告意味说「就一起歇歇,不许惹事。」

居青带着酒窝一点点伸手抱住定雨的腰双唇附在她耳边柔声地说「保证乖巧不惹事。」

定雨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目光无奈噘起的嘴又像是刚被调戏完的小媳妇。

悲伤其实是一件特别消耗灵魂的体力活,每一滴眼泪就像是亲手剜去部分的自己跟着眼泪这一管道离开体内,不一会儿定雨便沉稳地睡去。趴在一旁的居青充满爱意的目光扫过她的睫毛和眼窝,顺着鼻子往下到那双微微翘唇,就这麽看上了大半个时辰,轻声撑起身子俯身注视着触手可及的定雨,舔了舔舌头咽了回口水眨了下长睫毛,心中富有万千私慾,最终只敢偷偷亲一口定雨的眼窝又缓缓躺回半边床位继续看着定雨的睡颜。

忘了有多长的时间,定雨连睡觉都是感到不安的,日日刻刻,反覆沉浸在零碎的梦,不太敢真的清醒,也不太敢真的睡去。

双人床上的人儿忽然睁开双眼,她习惯性地按住胸前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一股不安通过血液席卷全身,她低头一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深蓝里,才缓缓回过神喃喃道「别怕...不怕...那不是梦...。」

空间可以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耳边也能听见从外面传来林宥嘉的音乐「爱错过了太久反而错得完美无缺,幸福兜了一个圈,想去的终点就在原点...。」

定雨缓缓起身穿上白色室内拖轻声地走出卧室,一眼便看见那宽阔的背影出现在面前,怀念的味道,想念的人儿,多久了呢,这种回到家的感觉。

听见身後传来细微的笑声,居青停下跟着歌曲的哼唱挂上好看的笑容露出酒窝转过身望着定雨,思念的青葱岁月,刚好的如期而至,他伸出手极尽一生温柔地说「定定,过来。」

白色室内拖一点点朝向那只手往前,直到手心炙热的交叠在一起,居青一把将定雨揉进怀里暖声地说「定定,欢迎回家。」

定雨眼眶润湿沉默片刻,哽咽地说。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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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一日比一日还低,随意走在台北街头都能听见传统过年的节庆音乐,定雨套上大衣还是穿着一条短裤走在台北街头。

小巧的脸庞从脖子上的红色围巾透了出来,她推开门精神地打了招呼「阿奕我来罗。」

今天店里播着苏打绿的专辑,正放着很久没听见的〈小情歌〉。

「有人比你更早喔。」何奕讪讪比了比自己右後方的沙发,居青正乖巧地坐在那看着桌上一叠资料。

定雨抿嘴一笑无奈地问「居青,你不是去学校开会吗?」

一听见定雨的声音他马上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暖声地说「结束了,就来找你。」

「咱们回家也能见到,何必特地来这找我?」定雨愣愣笑了声自动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镜片後长睫毛刷了下对上她的目光温和地说「想你就来见你。」

定雨脸颊一层薄红眨了眨眼睛,害臊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那、那你这乖乖坐着,没事就早点回家。」留下居青一人,默默地飘进休息室换衣服。

居青挂着好看的笑容露出酒窝,眼神始终跟着定雨飘向她在的地方。

一整个晚上居青就这麽坐在角落不吵不闹,喝着定雨给他准备的草莓牛奶看了一个晚上的定雨和手上的资料,待她下班後开着车将她接回家,简直要比幼稚园父母还照顾孩子了。

「居、居青,咱们商量个事吧?」定雨坐在副驾看着居青的侧脸低声地问道。

居青将车停在路边挂着一微笑缓缓转向面对定雨,眼神闪着光芒一双狗耳朵正竖直认真等着定雨开口。

定雨眨了眨眼睛轻声地说「二十余岁也算是半个大人了,你不用这麽接送我也不会迷路的,不如以後我回到家就先去708找你报到?」

「你去那里上班,我不放心。」居青伸手将定雨的头发挽去耳後,充满占有慾地望着定雨的眼睛。

定雨耳尖略发烫,尴尬地说「你别担心,有阿奕在那绝不出事!」

「我就一颗心,不担心你要担心谁?我的女孩只有我在身边才能放得下心,你没有注意到你的可爱有多引人犯罪。」说着说着居青一个眼神扫过定雨嘴唇,他抑制着胸口的慾望,额角浮出一条青筋咽了回口水,眼神又回到定雨的目光上。

「......。」定雨抿嘴一笑眯起眼睛无奈地说「行、行吧,不过你来就来,别惹事喔。」

「保证乖巧不惹事。」镜片後的眼睛眯了起来,嘴上微微一笑露出酒窝,才准备重新开车时手机正好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居青从容地接起电话,眼神瞬间恢复理性,沈默片刻後他低声回了句「我现在过去。」便匆匆挂上电话。

「怎麽了?」定雨见居青一脸凝重,不由自主地替他担起心来。

「我弟出了点状况,我先送你回家再去医院。」居青伸手揉开定雨的眉宇柔声地说。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定雨抓住他伸过来的手眼神坚定地说着。

望着她的眼神居青浅浅一笑坦率的接受「咱们一起去,把你介绍给阿川认识。」

於是敞篷车一路开进医院停车场,居青熟练地将车停好後牵着定雨一起走到医院八楼的病房。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里头摆有一张病床和一张看护床,柜子上的日常用品非常齐全,像是住在这里很长的一段时间,而病床旁有一张熟悉的脸正紧紧握着床上那人的手,眉宇间深深锁上眼睛紧紧闭着像在祈祷一般。

「伏芥情况怎麽样了?」居青牵着定雨走到病床旁低声地唤了唤对面的人。

伏芥缓缓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向居青,眼神疲惫地轻声开口「凌晨的时候阿川的心跳突然很不稳,医生紧急替他抢救了快一个小时才稳下来...不过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

定雨沈默地看着床上的居川,他的身上连着各式各样的医疗管线,有着和居青一样的长睫毛,可脸上挂着过大的氧气面罩几乎将他精致的五官给完全盖过,一旁的医疗设备正规律的发出机器运作的声音。

「你多久没睡了?去休息吧,今晚我来顾。」居青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一旁的椅子上,定雨见状竟自然地找起衣架替他挂好。

伏芥揉了揉那双可比兔子的红眼沧桑地说「那不重要,前几天我又重看了你给的资料,发现了一些事要和你说...。」说着说着他小心地望了定雨一眼。

定雨识相地抿嘴一笑准备默默退出房间,居青一把揽住她的腰温和地说「别在意,她是我的内人,你也见过的。」

定雨羞涩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居青,伏芥缓过神後轻声地说「难怪你们那天要穿情侣装。」

定雨还来不及开口解释,居青微笑露出酒窝讪讪地说「要不哥哥也给你准备件病人的衣服,你就能和阿川穿同款情侣装了。」

定雨一个讶异地张大眼睛,伏芥淡定地说「谢谢哥哥的好意,不过我跟阿川五年老夫,不搞这些把戏了。」

居青眯起眼睛一笑用手示意伏芥回归正题,他看着定雨喝了一口罐装咖啡後接着开口「...那我重头梳理一下进度,先说十年前『科技龙头千金分屍案』,经过二审确认真正的犯人是潘泛学,当初一审法官为犯人的父亲潘义柏为了掩盖儿子犯下的罪刑才以那把料理刀逮捕日式料理厨师黄廷。」

定雨随手抓起笔记本仔细的记下案发过程,居青看着伏芥的眼神认真听着他统整的内容。

「指纹监定现场那把刀确实是黄廷本人所有,他本人也坚称自己没有去过案发现场,关於真假嫌犯之间的关系我去查了,他们没有直接关系。真凶潘泛学没赶上二审结束,在七年前就因酒驾当场身亡还多带走一条人命,潘义柏始终坚称九年前的『纵火案』与自己无关,最终也撑不到最高审判,在狱中自杀身亡。」伏芥翻了翻手上的资料有条不紊地解释着自己整理的资料。

听见七年前的酒驾,定雨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请问你知道酒驾发生的地点和他开的车款是什麽吗?」

伏芥翻了翻手上的资料轻声地说「潘泛学当时开着黑色休旅车撞上一位正在等红绿灯的老妇人,地上没有一丝煞车痕,潘泛学当场死亡,老妇人上救护车後在抵达医院前也没了生命迹象。」

随着他的一字一句定雨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眶瞬间红了一圈紧咬着下唇闷声地说「我、我去买瓶水。」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从病房逃跑,居青自然是看出定雨的不对劲,赶紧跟着起身「伏芥我最近怀疑一个人不太对劲,你有空帮我多注意他,记得低调观察。阿川还是麻烦你了,我去找我家夫人。」随手递了张写了名字的字条给伏芥後也跟着消失在病房里。

伏芥接过递过来的纸条先是一愣,抬起头就发现居青已消失在自己面前,又阖上嘴巴看着床上的居川,眼里柔情地喃喃着「睡美人,你尽管睡吧,别急着丢下我一人呀。」

居青跑遍医院的便利商店和贩卖机也没找见那熟悉的背影,脑中忽闪过一丝想法「星星...。」赶紧按了电梯就往顶楼奔去。

定雨缩着一身子坐在顶楼地上,仰着头看向天空不敢让眼泪滴下来,心里的雨早已下得能犯起一场洪灾。

「婆婆,我没找到你的家人,却知道了带走你那人的名字。还好他走了,否则...。」定雨咬着下唇心头一丝黑暗抚过,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冷冽。

「定定。」居青喘着气从背後唤了声她的名字,声音极其温柔地赶走了她心头上的寒冷。

定雨背对着居青,没敢把身子转过去,她知道只要看见居青自己肯定忍不住又要崩溃哭上一场。

见心上人没有反应,长睫毛一颤镜片後的眼神多了一层心疼,居青轻声加快脚步来到定雨面前,果然看见她满脸悲伤却不掉一滴眼泪。

「哭吧,哭完了我带你回家。」居青自然地跪下一只脚伸手捧住定雨的脸庞柔声地张口。

一举一动完全打开了定雨心上的开关,无声无息地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居青一点点将定雨藏进自己怀里,任由她在这里撒野,陪着她哭过一场又一场的雨,再帮她擦过一次又一次的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定雨才停下崩溃的哭声微微抽泣着说「不哭了...我不要哭了...。」

长睫毛下的双眼宠溺地望着怀里的人儿,居青浅浅在定雨的眼窝落下一吻附在耳边柔声细语「咱们回家。」

他以这个半跪姿势起身顺便将定雨一起抱起,她整个人缩在自己胸前的感觉特别踏实,她靠在肩膀上那双微肿的眼眸还沉静在悲伤之中。

居青咽了回口水温柔且认真地问「定定,我抱你下去可好?」

这话像染料一般直接染得定雨耳根发红略带着鼻音浅浅地说「不麻烦大神,我能自己走。」

居青紧紧拉住定雨的手沈默片刻轻声开口「定定,以後的路咱们都得一起走,你别再想着一个人去哪了,好不好?」

定雨回过头对上镜片後的目光,头上那一对狗耳朵又垂了下去,她清了清喉咙整理下情绪缓缓地说「这...得看地方吧,总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进女厕吧。」

居青眨着一双无辜地大眼睛,抿着嘴紧拉着定雨的手不放,目光炙热得都能煎蛋了。

定雨沈默片刻投降地说「行吧,我尽力而为。」他那对狗耳朵才高兴地竖了起来,低下头浅浅一笑露出酒窝。

回到七楼走廊底部居青仍舍不得松手的握着定雨的手,定雨浅浅一笑就这麽任由他牵着。

「定定,明早我得去找个人提前拜年,你待在家等我,别乱跑。」居青拉着定雨的手语气有些无可奈何。

定雨眨了眨眼睛打趣地问「去哪玩?不带我?」

「不知道那里好不好玩,我去给夫人探探路。」居青笑了笑露出酒窝,镜片後眯起的眼睛宠溺地顺上她的目光柔声地说「而且我需要你在房里等我,因为你就是我的家。」

定雨脸颊又染上薄红色,愣愣了说「你、你总是撩人不眨眼呀!」

「我舍不得错过每一刻的你。」居青眼中满是爱意地扫过定雨的身子,轻柔地将她拥入怀里贴着耳朵说「定定,等我回来。」

耳边残留着居青声音的温度,定雨进到707还是一脸懵逼的红苹果,双手摀住脸颊低声地说「...伪装成狗的狼。」

翌日早上居青提前准备了定雨的早餐,一身西装笔挺出了门,车子一路开进郊区一栋豪宅,门口的警卫将他拦下仔细询问後才放他开进院子。

「居教授,主人等候你多时,这边请。」车才刚停好,一位执事打扮的年轻人礼貌地领着居青往豪宅里走进。

居青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室内的摆设和整体氛围,房里用着上好的木制装潢,墙上更摆着各类名画,就连柱子上的雕刻都特别细腻和高贵,整间屋子闻起来就一股味道,钱的味道。

居青最终跟着执事的脚步停在一扇木门前方「主人,居教授到了。」执事礼貌地敲了敲门,声音清晰对着门後的人说着。

里头传来一声应允後执事一把推开大门,被称为主人的人穿着一身高贵的睡袍正坐在主位上享用着法式早餐。

「董叔,晚辈久疏问候,还请见谅。」居青提着一袋法国牌子的马卡龙礼盒,脸上挂着绅士礼貌的笑容,眼里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董格。

董格淡然地放下刀叉随手拿了纸巾优雅的地了擦宽容地说「小青你一资工教授比我还忙了,我怎麽会计较这些,别在意随便坐吧。」

董格有着年龄该有的精致外表,适当的打扮,优雅的姿态,一举一动都像是绅士般斯文,如同小说般的人设。

「谢谢董叔。」执事礼貌地拉了董格身旁的座椅示意让居青入座,他保持着微笑解开西装的扣子优雅入座。

「今天怎麽有空来见你的董叔呀?」董格从容地举起骨瓷杯啜饮一口红茶。

「实不相瞒,晚辈有一事想请教董叔。」居青眼神坚定不带一点恐惧的开口。

董格点了下头柔和地说「说吧,有什麽可以帮的,董叔定全力支持。」

居青眨了下长睫毛「是关於九年前家父火灾一案。」语音滚带着冰冷。

董格眼神转为冷冽故作淡定地开口「居兄一事我也深感遗憾,不过这起案子在九年前便定案了吧。」

「法院文件上将潘义柏列为火灾案的犯人,但他本人到死之前都没承认过罪刑。」居青保持着笑容眼里不带一点温度语带保留地说着。

「喔...好怀念的名字,我也很意外前辈竟是犯人,可现场发现的证据确实是他本人的手表,而他也没有不在场证明,经过思考和判断我不认为自己错判了。」董格又啜饮了一口热红茶眉头微微一皱。

「董叔言重了,晚辈不是那个意思。」居青眨了眨长睫毛保持微笑轻声地说「晚辈只是想来确认一件事。」

「喔?小青你想跟我确认什麽事?」董格挑了挑眉稍微转了转手指那看上去价值不斐的戒指。

居青抬起眼神盯着董格坚定地说「敢问董叔九年前的那个晚上人在哪里呢?」

董格眼里暗暗点燃一丝怒气,嘴角勾起一丝斯文笑容语调和蔼地说「九年前的事我怎麽还记得,估计又是在哪一场饭局上做人际交流吧。」

「是吗。」居青推了下眼镜保持微笑柔和地说「是晚辈唐突了,没别的意思,希望董叔别介意。」

「没有的事,我知道那起火灾对你的影响甚大,居兄和孙妹都走了,阿川也进了医院到现在还没清醒,你一个人也辛苦,可有些事还是得放下才好呀。」董格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滑过瓷杯眼里藏起浓浓地怒气和不屑,嘴角微微勾起笑容低沉地说「对了,听说你搬出孙家面店,住不习惯的话随时和董叔说一声,我让人给你安排。」

长睫毛微微一颤,居青眼里顿时充满警戒脸上仍保持笑容轻声地说「晚辈一切甚好,不劳董叔费心,今天临时来访失礼了。不打扰董叔休息,我先回去了。」

「行,下次咱们一起吃顿饭吧。」董格藏起眼中的情绪嘴角一抹微笑柔和地望着居青。

「先给董叔拜个早年,新年快乐。」居青从容起身扣上西装的扣子,脸上始终保持微笑。

「小青新年快乐。」董格用眼神示意执事送居青出去,看着居青步出房门的背影,缓缓又啜饮了一口红茶,下一秒愤气地将杯子往地上一摔,脸上满是愤怒地咋了一嘴「难喝。」

居青一路上面无表情地开在回公寓的道路上,车上安静剩下引擎的声响,敞篷车停在熟悉的停车位後他也没立刻下车,手放在方向盘上心中若有所思。

「是谁...。」居青的手指轻点着方向盘嘴里低声喃喃着,沉默片刻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下了车。

回到七楼走廊居青一眼便望见707的大门没有关着,他着急地走向前发现定雨拉了一张椅子就坐在玄关处吃着他准备的早餐。

「居青,你回来啦!」定雨嘴里咀嚼着蛋饼嘴角勾起一笑柔声地开口。

「我回来了。」看见定雨的身影心中的担忧这才放了下来,居青伸手摸了摸定雨的头疑惑地问「你怎麽坐在这里吃早餐?」

定雨眨着眼睛柔声地说「你不是让我等门吗?」

居青保持微笑露出酒窝「夫人就这麽等门呀?」

「那不是,得看对象嘛。」定雨眯起眼睛浅浅一笑将最後一块蛋饼塞入嘴里。

居青心里一甜镜片後的眼神多了一分柔和暖声问「夫人今天有什麽安排?」

「写作业。」定雨端着盘子起身讪讪地说,一想起那一堆寒假课题头就疼。

「我陪你写,不会的可以问我。」居青接过盘子一手将定雨朝自己拉近,带着一抹微笑露出酒窝轻声地说。

即便和居青交往,定雨还是有些不习惯他自然而然地肢体接触,倒也不是说讨厌,而是每次被他碰触的地方都燃起一烫,心脏频率也跟着加速。

「那、那我去拿笔电,你先回去等我。」定雨挣开居青的手慌张地跑回707,居青望着那背影浅浅一笑眼里满是宠溺。

阳光晒得客厅一片和煦,定雨窝在沙发一角落认真地码着程式和报告,居青拿了一本从定雨那堆书最上层的《匆匆那年》坐在沙发上,手指虽夹在内页,可半小时过去还是在那页。

定雨见他难得的失神模样柔声地说「居青?你还好吗?」一连喊上好几声,还在居青面前挥了挥手,对方才终於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神。

「怎麽了?有哪里不会写吗?」居青推了下眼镜故作淡定地问道。

「累的话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定雨放下腿上的笔电稍微往居青那靠近。

居青微笑着摘下眼镜露出酒窝轻声地说「嗯,好啊。」接着便顺势躺在定雨的大腿上,仰视着定雨的脸庞。

定雨慌张地举起双手任由居青躺在腿上,连呼吸都刻意放慢,低头一望居青的长睫毛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顺着高度适当的鼻梁一路到那薄红的双唇,往下是诱人的喉结和整齐的领结。

「夫人看得那麽仔细,还满意吗?」居青忽然睁开眼睛直接抓住定雨偷看的目光,她的耳根瞬间绯红。

「夫人可否吻我一下?」居青缓缓伸手触碰定雨的唇眼神略带苦涩地问道。

定雨脸颊刷红害臊地说「你、你都不害臊的呀。」

居青慢慢伸回手指往自己唇上轻碰暖声「咱们俩该做的也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夫人还有什麽好害臊的?」

「......。」定雨脸颊通红目光不自在地飘移「咱、咱们顺序是有点复杂,但你总归还是我第一个处的对象,得给我点时间适应适应呗。」

腿上传来轻轻一笑,居青伸手搂住定雨的腰「为师只好一步步手把手教你了。」

定雨眨了眨眼睛略吃味地说「哼,才不要你把别人身上的模样套到我这里来。」

「夫人误会,为师心里只有你的模样。」居青将头埋进定雨腰间,贪婪地闻着定雨身上的味道。

感受着腰上平缓地呼吸声,定雨轻抚着居青的背柔声地问「居青,发生什麽事了?」

「你就在这,还能有什麽事。」居青任性地蹭了蹭几下才甘愿乖巧躺回腿上。

定雨低头望着那张精致的脸,俯下身轻轻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居青眼睛也没睁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定雨红了脸羞涩地说「...别得瑟。」

居青嘴角浅浅一笑露出酒窝,伸手勾住定雨的脖子顺势半坐起身凑近彼此的鼻尖,熟练地吻上定雨的唇。

舌尖挑逗地滑过嘴唇表面,灵巧地伸入对方口中,贪婪地探索着对方的舌头,他加深这个吻的力道,吸允着对方的口水,交换着彼此的体温。

定雨的体温越来越烫,意识也渐渐模糊,炙热地鼻息撒在彼此肌肤之上,终於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喘,居青才肯缓下脚步微微睁开眼睛怜惜地望着定雨红润的双唇。

「夫人可学会了?」居青伸手抹去定雨嘴角一缕银丝眼里不安好心定地问道。

定雨双眼迷茫还没从激吻中回过神,满脸色气的模样差点引得居青再次犯罪。

「居、居青,你这技巧到底谁教你的?」定雨保护着自己的嘴巴以防居青一言不合就啄上来。

居青乖巧地躺回腿上眼神坚定地说「你。」

「我?」定雨疑惑地皱着眉头心想『难道喝醉後的我接吻技术其实挺好的?』

居青保持微笑带着酒窝揪住定雨的领子往自己轻拉「看着你心里就自然懂得该如何疼爱你。」

两人距离近得鼻尖又能碰上,居青眼里满是诱惑地目光,定雨赶紧挣开他的手慌张地说「别、别胡闹,不困了就去看你的书呗。」

居青转过头抿嘴一笑皮过了就起身回去翻着《匆匆那年》又从第一页开始翻起。

晚饭过後定雨神秘地拉着居青来到一条人烟稀少的山间小径,她轻握着居青的手一路向上,直到一平台出现连带着整片的夜空也出现在两人面前。

「好亮。」居青望着一整片的夜空还有几颗星星点缀。

定雨在他身後忙着什麽,准备好後暖声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居青。」

听见身後传来心上人的声音,居青乖巧地转身。

「搭啦!」定雨笑得好看手上拿着两只仙女棒在空中挥来挥去,就像是繁星的轨迹一般。

居青舍不得将目光从定雨身上移开,见她笑魇如花,情不自禁地喃喃着「好美,太美了。」

定雨害臊地笑了笑轻声开口「小时候我不开心外婆都是这样哄我的。」

「好险是你外婆。」居青眯起眼睛接过定雨手上的仙女棒。

定雨傻愣着眨了眨眼睛,居青保持微笑眼里若有似无的冷冽玩笑般说道「如果是别的男人,我可能会想去把他们的眼睛给挖出来。」

「......。」定雨咽了咽口水傻笑看着居青那分不清真假的目光,尴尬地开口「我都没想去挖出那些被你放走的人呢。」

「你不能挖自己的眼睛。」居青伸手扣上定雨的手指暖声地说「况且我也没让你走。」

定雨瞪大眼睛顿时羞得什麽也说不出口,居青又开口补充道「就算哪天我傻了喊着让你走,你也不许走。」

「傻就傻呗。」定雨眯起眼睛暖暖地加深手心地距离「你不用活得完美无缺,只要让所有缺憾成为你一生的养分,足矣。」

顺着温柔目光居青心中的不安顿时少上一大半,长睫毛刷过眼镜脸颊露出酒窝轻声「有了你,谁还需要完美。」

山间拂过一缕清风,不等定雨伸手摀住自己了脸,居青本能地伸手替定雨挡下那一缕微风,目光极尽一生的温柔,简单的一个动作体现出在匆忙的人生中,除了自己以外最想保护的那个人,那便是爱了。

_

距离日历上标注着过年的日子还有整整七天,不过今晚孙家面店公休一天,一大早孙爹便提着大包小包的生鲜食材进进出出一刻也没闲过。

「孙爹!我和虎子回来了!」郭鹿手上也提着大大小小的伴手礼进到面店。

「回来啦!来给孙爹打下手呗!」孙爹一见到郭鹿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总算来了一个能待在厨房的助手了。

孙虎抱着一箱鸡精喜滋滋地问「老爹那我帮你做啥呢?」

「别惹事,随便你。」孙爹挥了挥手像在赶扰人的苍蝇一般将孙虎推出厨房。

孙虎原地咋嘴无所事事地乱看正好发现门上还没贴上春联,赶紧拿起给孙爹准备的春联蹦蹦跳跳地出现在门口。

善用模特儿身高优势轻松就能完成这些工作,孙虎三两下贴好春联後往巷子口一看,便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表哥!定雨!你们来啦!」孙虎站在门口大力地朝两人挥手。

居青穿着一身钴蓝色格子西装,白色衬衫整齐扣着领口处别着一枚金色领针,他左手提着大小袋的伴手礼,右手紧牵踩着白色帆布鞋腰上套了件群青色短裙和往上一排古铜色金属钮扣白色衬衫的定雨。

定雨面部僵硬朝着孙虎尴尬一笑,反倒身边的居青乐得藏不住那刻在脸颊的小酒窝。

孙虎不负定雨预期保持笑容一开口就先调戏一波「哇!情侣装耶,大嫂好!」

定雨不适应的着急开口「虎子你就别调戏我了...。」

「我又没说错,表哥你说是吧?」孙虎挑了下眉一脸等着被称赞的得瑟样。

见定雨耳根发红居青保持笑容轻声地说「虎子这就是你不对了。」

孙虎瞪大眼睛地看着居青,她这波助攻怎不对了。

只见居青加深右手的力道将定雨朝自己拉近一步柔声地说「她只有我能调戏。」

定雨瞬间脸颊薄红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孙虎傻了片刻立刻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我们家占有慾超标的症状看来是基因遗传!」

定雨还是那一脸懵,不好多说。

听见外头传来孙虎的声音,孙爹扯着嗓门大喊「居青回来了吗?让他来厨房帮忙!」

於是他们仨才终於走进店里,居青脱下西装外套交到定雨手中,她也自然的接过并且习惯性动作上前替他调整袖篐好方便他做事。

孙虎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俩默契般的相处模式又没忍住地问「表哥你不会都这样欺负定雨吧?」

「当然不。」居青满脸正经地回答「妹媳怎麽欺负你,我大概也是八九不离十的方式。」

定雨直接原地爆炸,孙虎清了清喉咙拍了拍定雨的肩眼里生无可恋地说「这就是所谓幸福的负担吧,我去给你们买喝的。」转眼就奔出了大门,徒留定雨满脸通红的抱着西装站在原地。

「定定,你去我房里等吧。忙完我就去找你。」居青伸手揉了揉定雨的发丝,嘴角仍藏不住那心中的喜悦。

他从小拥有过家也失去过家,然而这是第一次他带着自己的家属和後来的家人一同吃饭,家的温馨感瞬间爆棚。

定雨望着镜片後的眼神,映着的全是家的模样,她的心里瞬间感到一石头的重量压上,可嘴角还是扯起一笑轻声地说「我和孙爹打个招呼就上去。」

白色帆布鞋还没向前,厨房里头就先冲出一只鹿直接拦腰抱住定雨「雨雨!我好想你呀!」

「小定雨也来了?太好了,我准备了炸年糕,你喜欢吗?」孙爹端着一盘还未下锅的饺子走出来,脸颊上还残留一抹面粉。

「嗯,喜欢。谢谢孙爹,我来打扰了。」定雨浅浅一笑眼里带着一丝不安,忘了已经有多久没有吃过以家人为名的饭局,婆婆走後她几乎就要忘记过年的感觉,反正过年也只是三百六十个日子里的其中一日罢了,对她来说去想这件事,有些太奢侈了。

居青抓住她眼里闪烁的不安略心塞地说「孙爹厨房有什麽需要我帮的吗?」

「喔!有有有!郭鹿同学放开你的手进来了!」一讲起厨房孙爹直接挂上一副认真的表情。

郭鹿只好嘟着嘴不甘愿地松开腰间的手无奈地喊道「来了来了,让我再抱一下会怎样嘛...。」

「妹媳你不知道现在抱她要经过我同意吗?」居青走近定雨身边将她护在身後。

郭鹿闪着眼睛刚要开口询问时,居青保持笑容露出酒窝坚定地说「我不同意。」

「哼哼!你们家的占有慾指数到底出了什麽问题嘛!」郭鹿无奈地搔了搔头直接被孙爹再次抓回厨房。

定雨浅浅一笑见郭鹿被抓进去的模样还真像一只小鹿被拎走的样子。

居青转过身顺着定雨的目光,满眼的不舍,可还是克制着想捧起定雨脸庞的冲动,咽了回口水柔声地说「三楼等我,别乱跑。」

定雨低下头抿嘴一笑点头应允,手上抱着居青的外套缓缓走上三楼,一直到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居青都还舍不得转身离开。

再一次来到居青的房间,东西已经少了一大半,桌上却是异常的凌乱。

定雨找了支衣架挂好居青的西装外套,想着替他稍微整理一下桌面便伸手抓了张资料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九年前的旧报纸,上面斗大标题『律师住宅大火!共七死十四伤!』。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却忍不住往下阅读内文『台北市一处五楼民宅於八日晚间九点发生火灾,民众看见二楼窜出火烟後急忙报案,警消获报到场时一楼已有多名受浓烟呛伤的民众自行脱困,等待送医。火势持续延烧至三楼处,四楼阳台还有三名民众受困,救护人员持续从二楼楼梯间救出两名民众,又从三、四楼分别救出三人和四人後,又在五楼及六楼火场中救出四男三女已无呼吸心跳。』

报纸上刊登着多张火灾现场的照片,五楼住宅几乎被烧得一点不剩,书房是起火点,不排除是有人刻意纵火。

定雨眼眶泛红持续往下找到关於受害者的内文『警消表示,现场救出命危的是22岁及20岁的居姓兄弟,两人晕倒在二楼楼梯间,不排除是哥哥背着弟弟逃离途中被浓烟呛昏,救护人员将两人救出後紧急送往医院急救。七名死者皆在发现当下已无生命迹象,其中於五楼起火点发现一男一女的是负责二审”科技千金分屍案”的居律师及其妻子,是否因此起案件牵扯还有待警方厘清。』

桌上多数资料皆於此起案件相关,上面还有萤光笔画记以及居青的笔迹,定雨捧着忧伤的心忍着情绪继续翻找资料『八日北市纵火一案,经过多日抢救十四名伤患皆无大碍,其中22岁的居姓哥哥已恢复意识,20岁的居姓弟弟虽无生命危险可仍在昏迷状态...。』

「......。」眼泪还是没能忍住的哭了出来,定雨无力地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搂着这一堆资料,喘着大口大口的气,心头疼得彷佛被火灼过,伏芥那时的话和居青後背上的疤顿时闪过脑海。

定雨紧咬着下唇掐出铁锈味还不敢放,她太心疼他受过的伤,更心疼他之後的沈默。

一张张白纸沾染上透明的眼泪和鲜红的液体,她赶紧抹去脸上的痕迹,起身将资料全部整理好收进桌边的文件袋,一拉开抽屉发现里头躺了一张全家福的合照。

定雨伸手拿起这张相片,里头的四人有着相似的笑容和幸福的模样,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时的他,心尖上的肉又被狠狠刺了一回。

颤抖的手将文件袋和相片一并放回抽屉里,定雨揉了揉哭过的双眼,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别太糟,心里却满是忍不住的悲伤和不安。

几个小时过去。定雨僵硬地站在原地傻愣望着窗外,眼角已经没有新的眼泪,心里却止不住为旧的事下一场新的雨。

「定定,可以吃饭了。」居青望着站在床边的身影柔声地喊道。

定雨愣了愣想开口回应才发现自己已哭到没有声音,只得赶紧点头应允。

见床边那人既没有转过来也没有开口说话,居青微微皱了下眉头走近定雨身边,轻柔地将她转面向自己,一眼便看穿那双刚哭过的双眼和唇上的伤痕。

他伸手轻抚过定雨的嘴唇抑制着心底的心绪,镜片後的目光怜惜地扫过她的眉目,咽了口水轻声地说「下次想咬自己的时候就来我这,我让你咬。」

说着说着居青便举起手臂摆在定雨嘴巴上面,眼里除了宠溺之外还带了点心疼。

定雨愣了下摇了头,居青只好收回手臂浅浅地说「夫人不喜欢这部位的话,其实也可以任君挑选,你想咬哪?」

定雨抿着嘴满脸炸红,目光却始终温柔不舍,她轻拉着居青的手臂一把将双手扣在居青的腰上,整个人就这麽埋进他的怀里。

面对这一投怀送抱,居青那双手愣是僵在半空中,背部感受着定雨双手正上下轻抚着,一颗心难耐得差点失去理智。

「居青,你会後悔七年前被我所救吗?」定雨埋在海洋味里头闷闷地问道。

镜片後的长睫毛眨了下,那双手轻轻降落在定雨头上「这不是一件该感到後悔的事,而是一件该感到感谢的事。」

定雨仰起头望着居青的眼睛哽咽地开口「可是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家。」

望着怀里的目光居青没能在里头找到自己,他一把揽腰公主抱起定雨坚定且温柔地说「就算知道你明天会离开,昨天的我也不後悔与你相遇,今天的我更不会让你在明天离开我。」

顺势抱着定雨准备下楼,她将头藏进居青的肩窝一声声喃喃着「...对不起。」

她将走入黑暗前的最後一道光给了居青,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会是一场春暖美梦,平白无故的等上七年时光,等到的却只是一只在每个夜里都会原地销毁的躯壳,只是一位不敢在黑暗里往前奔跑的胆小鬼,只是一台会无缘无故只剩哭泣的机器人。

那三个字传入居青心里那道底线,他停在二楼楼梯间暖声地问「不如咱们回家一起吃饭可好?」

定雨坚定地晃了晃头,用力挣脱了居青的拥抱,对上目光的同时像是看见了一朵带着幸福的纯白乒乓菊「这里才是你的家。」一字一顿如利刃划开两人交错的关系。

居青咬着牙目光坚定地说「你才是我的家。」

「居青,家应该是能让你依靠能让你安心的人,不是我这般懦弱无能的人,不是我这样莫名其妙的人。」定雨伸手掐住自己的左手眼眶打转的泪水低声地说「...至少不是我这样的人。」

眼泪随着最後一个字落下,居青没能接住坠下的她,他缓缓摘下眼镜盯着她早已离去的位置,红遍的眼眶没有落下一滴泪,指尖颤抖摀住自己的双眼桑低喃自语「我又何尝在意你是怎样的人呢?我喜欢你,喜欢的就只是你,而我在这,愿意为你轻轻包紮伤口,只求你别推开我罢了。」

沉默片刻居青踏着沈重的脚步缓缓回到一楼,孙虎正咬着筷子疑惑地看着他,郭鹿虽没那麽明目张胆但也能感受到她的担忧。

居青面无表情从容入座,孙爹从厨房拿了一袋便当盒走出来「居青这是给定雨准备的,你回去时给她带上。」

「好,谢谢孙爹。」居青微微眯起眼睛嘴角轻轻一勾柔声地说。

孙虎捏了捏鼻子小心翼翼地问「定雨忽然有什麽事啊?」

「研究上出了一点问题,她赶去帮我确认情况。」居青淡然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举起果汁轻声地说「她让我替你们道声新年快乐。」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吓死我了...。」孙虎赶紧举起果汁脸上也挂上一个大方的笑容,郭优抿着唇沉默不语下意识地配合着大家的动作一起喝了口果汁。

餐桌上摆着一副没人使用的碗筷,居青时不时会盯着那空位恍上几秒的神,又像是什麽事也没有的配合着大家的笑声一起笑,聊着那些自己也没在听的话题,一收拾完居青拿着外套就想往公寓奔去。

「表哥有没有那麽怕我们家雨雨跑掉呀?」郭优提着孙爹准备的那袋三层便当盒走出来。

居青回过头稳稳接过便当盒「谢谢妹媳。」

「我不是一位特别敏锐的人,因此雨雨常常替我挡下很多伤害,而我却後知後觉。」郭优陪着居青一起走到大门外站在那盏微光下轻轻地说「大多数是我不知道的事,光是我知道的就足够让我不舍她用了大好的灵魂,消耗了那样渴望幸福的自己。」

「我知道。」长睫毛刷过镜片目光坚定地看着郭鹿「尽管她逃近四海八荒,我也能追近天上地下。」

微光打在郭鹿乌黑的长发上,她安心的勾起笑容暖声地说「定雨就麻烦你了。」

居青自信一笑带上深刻酒窝沉稳地说「不麻烦,乐意之至。」

时间倒回几小时前,从孙家面馆逃出来的定雨一路奔回707将自己锁进浴室,打开莲蓬头让热水打在缩成一团蹲坐在地板的自己身上。

空间满是水流冲刷的声音参杂着极尽崩溃的哭声,热气充满整个空间,哭声渐渐剩下啜泣声,直到最後一点不剩,定雨呆愣地坐在地板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目光什麽也看不见,心里什麽也不想要。

待她回过神起身更衣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随意地将头发弄乾後又踩着白色帆布鞋离开707。

十分钟後居青的身影划破宁静出现在707门前,着急地一连按了几十个门铃也不见里头有一点反应,左右等了一大半夜他缓缓起身开着车奔向墓园。

此时的定雨正站在海岸边,静静地望着一波波的浪拍打上岸,头发被海风随意吹乱。

她是一艘渡船,婆婆曾是她的灯塔,只是後来灯塔灭了,船也沉了,她成了在海里的人,而她却也无心上岸。唯一做的是帮助同样在还里的人渡过一波波的浪,在上岸时轻轻推上一把,看着他们上岸後的笑容,那颗麻痹的心就不那麽感到寒冷了。

「净净。」身後传来一声久违的名字,定雨带着一微笑缓缓转过身暖声地说「龙妈,新年快乐。」

龙妈穿着一席气质洋装,外头套着一件针织外套,脸上藏不住岁月走过的痕迹,笑容却没被岁月偷走愉悦。

「好久没听见这名字了。」定雨跳下堤防朝着龙妈缓缓走近。

龙妈低声轻柔地笑了笑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我应该喊你定雨的,这记性真不行了。」

「没事,庄净是龙妈给的名字,也是这辈子的第一个名字,我也很喜欢。」定雨轻柔地挽起龙妈的手,两人在微亮的夜空下缓缓往前走。

「日子过得还好吗?听阿奕说你交了男朋友了?」龙妈轻拍着定雨的手背柔声地问道。

定雨点头低声应允,眨了眨眼睛滚带着担忧低声地说「...但我始终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龙妈困惑的「咦?」了一声,带着和蔼的目光望着身旁的定雨待她继续开口「我是哀悼的黑色,他是纯洁的白色,靠近他只会弄脏他,我舍不得。」

「你婆婆曾经和我说过,她觉得你什麽都好就是太不容易放过自己。龙妈倒觉得这没什麽不好,你瞧瞧,这样你们就能创造出独一无二的灰色,不也是挺好的吗?」龙妈搂着定雨的肩膀暖声地说。

定雨低下头抿着唇没有说话,两人停在一间三合院前面,龙妈温柔地望着定与轻声地说「净净,有一些人必须和伤口共度一生,但那不代表他们没有爱。只要你去做了,不管好或坏你都没有损失,不要害怕去感到害怕,别急着在开始之前就先否定自己。」

龙妈牵起定雨的手往里头走去,外头墙上挂着一个木头刻的门牌,上面刻着『山荷叶育幼院』。

「幸福是不需要资格的,净净。」伴随着龙妈和蔼的声音,定雨缓缓抬起头看见育幼院的弟弟妹妹们乖巧地躺在床上,何奕正轻手轻脚地在每个人床边摆上一起准备好的礼物。

「育幼院还好吗?」定雨望着他们熟睡的小脸儿轻声问道。

「一切都挺好的,对他们来说这里的人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一个家的概念。」龙妈站在不远处朝定雨招了招手,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这是一间摆放资料的房间,桌上正摆着两大纸箱,上面写着两个熟悉的名字。

「这是你和阿奕留在这的回忆,龙妈觉得只要有一个你想到了,就可以回去的地方,有你想念的名字,那就是家的概念了。」龙妈着手打开其中一个纸箱,里头摆有厚厚一叠的作业本和一些劳作和涂鸦,定雨缓缓走过去伸手触碰着过往自己留下的痕迹。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麽让婆婆将你接走吗?」龙妈拿起一张涂鸦温柔地问道。

定雨疑惑地摇了摇头,龙妈眯起和蔼的目光浅浅地说「并不是希望你有一个家,而是希望你是幸福的。」她的语气有一股温柔和渴望。

「对龙妈而言这里永远是山荷叶孩子们的家,不论时光将你们带到世界上的任何角落,龙妈都只希望也相信你们都是值得幸福的。」龙妈握紧定雨的手柔声地说着,定雨的眼眶已红了大半圈闪着泪光呆呆地望着龙妈。

「净净,下次带他来给龙妈看看,好吗?」龙妈拿了一张定雨小时候画的图递给她。

那是一张水彩画,一大片蔚蓝的海和一艘孤独的船,以及一大片星空倒映在海面上闪闪发亮。

定雨望着那幅画心头流入一股暖意,她点了点头哽咽应允。

「老妈,这是给你的!」何奕手上提着两大空袋,右手拿着最後一个礼物大剌剌地走进来。

「喔?我也有吗?」龙妈轻柔地接过何奕递过来的礼物,不破坏包装为前提之下拆开外头的包装纸。

相较之下何奕拆开纸箱的动作就粗鲁许多「哇!我这只被分屍的机器人竟然还留着!」他手上举着一只外表斑驳还缺了左手和右脚的机器人惊讶地大声嚷嚷。

「这是你们俩挑的吗?」龙妈眼角泛起感动的泪水暖声地问道,手上小心地拿着一件绸缎材料的中国风旗袍。

「嘿嘿,老妈你不是老说小时候在中国过年就得穿旗袍沾喜气嘛!」何奕不好意思地的搓了搓鼻子。

定雨微笑地说「龙妈你去换上试试合不合身吧?」

「哎呀,我这把年纪...。」不等龙妈推托,何奕立刻推着她出去「我们俩想看您穿才给您准备的,您就换嘛换嘛换嘛!」

定雨低下头微微一笑看着这房里摆放的纸箱少说也近一百个,纸箱的主人和主人之间毫无血缘关系,甚至连国籍都不一定相同,可因为缘分他们聚在这里,陪伴彼此长大,成为独一无二的家人关系,甚至是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真正的家。

「你和居大神吵架啦?」何奕回过头瞄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定雨。

定雨撇过头继续看着纸箱里的回忆不理会何奕,他只好当作自言自语讪讪说道「脑别扭的家伙就是太固执,家什麽的不就自己说是什麽就是什麽了呗!人生哪那麽多意义给你定义。」

「......。」定雨蹶起嘴望着何奕无辜地问「如果他生气了怎麽办?」

「能怎麽办,对付男人就一哭二闹三扑倒呗。」何奕满脸正经的胡说八道,直接获得白眼一枚。

「真的,我没骗你!精神上的分歧是可以靠肉体上的融合获得补偿的!」何奕持续摆出一张认真的脸说着乱七八糟的鬼话。

定雨满眼不信任地说「原来你都这样欺骗无知的少年少女。」

「我去,谁诓他们了。庄定雨同学,我这叫做变相的沟通好吗?」何奕皮笑肉不笑地捏着定雨的脸颊。

两人正在胡闹的同一时间,居青已经从墓园又赶往陌上,可惜的是今天当然没有营业。

「活在一八年还用着零八年的找人方法也真是够复古了。」居青皱着眉头紧紧握着陌上的门把低头喃喃。

居青松开紧握的手转身走回车上,车内放着林宥嘉的音乐,摘下眼镜後就静静地望着副驾的位子傻看着。他接住了定雨身上的最後一道光,让她相信自己还能给人一场春暖美梦,心甘情愿地寻她千百里风景,在她眼里寻到了真正的自己,爱情的模样,以及恐惧和不安。

他以为自己已经有能力扛起生活的现实,世俗的刁难,却扛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欢,以为自己应付得起这辈子剩下的失去,没想到却在她面前再次感到害怕,原来在爱的人眼里找不到自己的身影是一件如此让人害怕的事。

天色渐亮,藏青色的敞篷车已经停在公寓附近的老位子,定雨也搭着何奕的车回到公寓附近。

「老妹记得一哭二闹三...。」何奕才转身正色地对着定雨交代,她立刻解开安全带一个扭身留了句「谢谢,掰掰。」就关上车门了。

「......。」何奕翻了一个华丽的白眼扁着嘴叨念着没人听得懂的话术才将车开走。

定雨搓着手心抿着嘴搭上电梯,捧着胸前一颗找不到落角处的易碎品,低着头弯进左边走廊一眼便看见居青站着身子倚靠在门扉上紧闭着双眼。

她心疼地轻声走近,伸手轻轻碰触居青手臂的瞬间,他同时睁开了眼睛对上定雨的目光。

没等定雨开口,他便揽住定雨的腰一个扭身将她压在门上,镜片後才睁开的眼睛布满着血丝是长时间没睡的证明,声音乾涸沧桑的语音是长时间没喝水的证据,可他开口仍是极尽一生温柔的一句「定定,欢迎回家。」

一字一句温暖地流进定雨的心房,心尖上那僵硬的不安瞬间被他暖化,她眨着那双感动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顺着她的目光居青轻握起那双冰冷的手走回708,替她换鞋,替她披上毯子,替她做一顿饭。

房里安静的剩下厨房传来的做饭声,定雨抓着毯子缓缓走到厨房门边低声地说「别忙了,先睡一会儿吧。」

居青回头看见她抿嘴一笑的模样,冷战也好,委屈也罢,还有什麽是不能原谅的。

「别急,一起吃饱再一起睡。」带上浅浅的酒窝居青柔声地说着,又让定雨红了耳根。

吃饱喝足收拾完餐盘後,居青不由分说就抓着定雨躺到床上,定雨红着一张脸只敢紧紧抓着被子窝到角落身体连动都不敢动。

两个人分别躺在这张偌大双人床的极端位置,居青一个翻身就让定雨紧张地皱紧眉宇,他低声轻笑暖声地问「夫人去哪过年了?」

「.......。」定雨松了一口气轻声地说「下次带你去。」

居青缓缓朝定雨挪近一身子的位置「夫人专题的指导教授要选谁?」

定雨望着那双炙热的目光还那竖直的狗耳朵尴尬地说「...禁止私下拉票。」

「那夫人给贿络吗?」居青又往定雨挪近身子将她整个人抵在墙边。

定雨红了耳根抿嘴一笑低声地说「...恕我拒绝。」

居青一点点伸手揽住定雨的腰间轻声地说「那还真可惜,我都想好该怎麽贿络了。」

「......。」定雨小心地抵住居青朝自己靠过来的胸怀「你不问我为什麽跑开吗?」

「你尽管跑向天涯海角,翻山越岭我也会找到你。」居青一把将定雨紧紧揽进怀里鼻子凑上发丝残留着淡淡的海水味。

感受着居青胸前起伏的频率,定雨一颗心终於感到踏实,才敢松下缩紧的肩膀蹭了蹭。

他们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渐渐睡去,定雨久违地安然入睡直到半夜被尿意打断睡意才缓缓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睛果不其然又是一张盛世美颜出现在眼前,定雨咽了回口水小心轻柔地举起腰间上搂着的那只手,才正要缓缓起身时又被那只手拉了回去。

居青没有睁开眼睛半梦半醒喃喃问道「夫人要去哪?」

「没事,我去趟厕所。」定雨垂下眉宇小心地再次抬起腰间上的手,只见那人又加深力道暖声地说「我陪你去。」

定雨愣了片刻,尴尬地说「又不是小孩子了。」

居青伸手抚过怀里人的背暖声地说「定定,我怕你忘了回来。我乐意做你的岸,你要谨记我在这。」

定雨心头一颤抬头望着居青的脸庞,那双闭着的双眼垂着一对长睫毛,可那话听上去却不像梦话一般胡语。

居青一把揽住定雨的腰是认真要将她抱去厕所,定雨赶紧挣开腰间的束缚紧紧勾住居青的脖子。

她将头埋进居青的肩窝暖声地说「居青,对不起让你害怕了。」语气带着歉意和喜欢。

居青这才缓缓张开眼睛长睫毛微微一颤,充满惊喜地开口「定雨...。」

「没事了,回来了。」定雨加深这个拥抱的力度,像是要把整个人镶近对方身上。

居青这才终於松下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脏,低下头轻轻在定雨额上留下一吻,心满意足搂着怀里的人儿。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如匆匆岁月里唯一的静好,如繁花落尽时唯一落在心头上的花朵,如你曾来过的寒冬一刻,能灿烂整个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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