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一早，一看到田昕我便冲上前抱住她，只差没有亲她两口了。
田昕一脸疑惑地推开我，用力捏了我的脸颊，「干什麽？居然对田女神无礼。」
「我好庆幸有你这个朋友。」在她逐渐大变的脸色下，我持续说：「以後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说完还不忘再次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真的病得不轻。」田昕摸摸我的头，「对不起，我不该认为笨蛋不会生病的，因为我以为笨蛋就是绝症了。」
周围都是小花的我自动过滤掉她损我的话语（虽然几乎是全部），「唉唷，就是因为你的惊喜啊。」
她又露出流氓般的表情，「唷，没想到成效这麽好。在一起了？」
「还没啦，但……我打算主动跟他告白。」
田昕明白似的点头，「也好呢，那家伙感觉就满被动的。」
「我好爱你。」我眨眨大眼，希望能挤出眼泪表达我的感激。
一道慵懒的声音介入我们之间，「我一直以为是正常向，什麽时候改成百合向了？」
「林嘉佑，你少胡说，你明明知道……」怀春少女总是害羞的，所以我决定不说出口，在心里默默接话：我喜欢何老师。
「知道啦、知道啦。」他不耐烦地忽略我的害臊，「没见着何又甄呢，还以为你们三个是连体婴。」
「何又甄大概还在宿舍睡吧。」
说这话的人是田昕，没错，高二後她也开始住宿了。
「了解。」
「你认识又甄喔？」没想到又甄这麽出名，连转学生都认识她。
「我国中是崇靖的啊。」他将一瓶铝箔包递给我，「帅哥请的，不用谢。」
我白他一眼，「那还真是感谢你。」
「他是谁？我怎麽不知道同届有这麽一个帅哥？」林嘉佑还没走出视线，田昕马上追问。
「转学生。」这下换我纳闷了，「你不认识还跟他讲话？」
「顺口回一下咩。」田昕眯起眼，露出暧昧的笑，「你们好像关系很好呢，你都不怕他介意吗？」
「我才不喜欢那麽幼稚的人。」
「是是是，你的他最好了。」田昕搓搓手臂，「真是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因为那句「你的他」让我感到心头甜滋滋的，我又更迫不及待想告诉何老师。
我喜欢他。
第六节下课，趴下的瞬间注意到有人从一旁的走廊经过，我赶紧追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柳澄！柳澄！」我蹦蹦跳跳到他面前，难掩兴奋。
「看起来完全不像刚生过病。」柳澄挑起眉问：「心情很好？」
由於走廊实在太多人，所以我向他招手，示意高个子要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今天要跟何老师告白。」
「为什麽？」
「什麽为什麽？就是因为喜欢呀。」
「那他……你不怕被拒绝吗？」
「我当然怕啊。」我能清楚感受到双颊温度逐渐上升，「他前天差点就吻了我。」
柳澄微微瞠大双眼，我则是有些三八的挥手，「只是差点而已啦！」
他低声说了什麽只是的，我没听清楚也乾脆不追问。
我握紧拳头，「我调查过了，今天自习课的时候老师刚好没课。」对他伸出手，「柳澄，给我五！」
他看着我的掌心几秒，才轻轻拍上。
在自习课时，我溜到保健室外头，从窗户外偷窥着坐在电脑桌前的何老师。
本来还满有自信的，怎麽一见到他却又退缩了？
「小律？」
我回过神，才发现何老师正注视着我，「老师好。」
「来，我帮你量体温。」
还以为终於可以体验到额头碰额头的浪漫剧情，但身在保健室，果然只有跟耳温枪接触的命运。
「三十七点五，还好。」何老师将耳温枪放至一旁，「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挣扎几秒，我还是怯懦了，「想在保健室休息，可以吗？」
何老师愣了一下，「当然可以。」
「我先出去，好好休息，放学再来叫你。」
三间房，十二张床，平时应该是一床难求，此时却只有我而已，该说是天助我也吗？
我闭上眼慢慢思考如何开口，想像会有什麽样的情形……讨厌啦，越想越害羞。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居然已经四点五十五了。
纵使拉开门的动作是那麽小心翼翼，还是被我察觉到他进来了。
「小律，该起床了。」
我拉开遮过头的棉被，迷迷糊糊地回应：「好。」
何老师替我将棉被摺好，我从头到尾都在一旁看着，甚至看得出神。
「好点了吗？」
我愣了几秒，才意会到是在问我的身体状况。
「喔、喔！好很多了！」
「那就好。」他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
我愿意为了那个笑容勇敢一次。
跟着何老师走出休息室後，我鼓起勇气开口：「何老……不，何绍威。」
我听见心跳逐渐清晰。
「怎麽了？」他的轻松和我的紧张形成对比，不知怎的，我突然感到不安。
这句话像是用尽了我一生仅有的勇气额度──
「我喜欢你。」
何老师的表情明显的告诉我──他早就知道了。
不对，搞不好是他已经被学生告白了很多次，所以才能如此淡然地面对……也就是我对他来说跟其他向他告白的人没有两样吗？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而严肃。
不，这不是我想看到的表情。
「小律。」
不，这不是我想听到的开头。
我试着让自己挤出笑容，「老师，我、我跟你开玩……」
钟声打断了我未完的话，也打醒了天真愚昧的我。
怎麽会是开玩笑呢？
对於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微乱的心跳是如此明确。
而对於他即将给予的拒绝，心痛的感觉是如此令人难受。
这样喜欢的心情，怎麽会是玩笑呢？
「老师，你对我那麽好，是因为我不一样吧？」
「你约我看表演，也是因为对我有好感吧？」
「你前天差点吻了我，也是因为喜欢我吧？」
他的沉默像是有一世纪那麽长，却在顷刻间粉碎了我这阵子以来的期待──
「对不起。」
原来，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
纵使那虚假的一切有多麽真实，仍旧是虚、是假。
「我只是……把你当作了学生时期的初恋。」
我只是，身上有着他记忆里某个女孩的影子。
我转身离开，在拉开门的刹那，撞见了一个来不及离开的人。
「你全都听到了？」
我问。而他沉默。
在抵达了无人的体育馆，我的眼泪扑簌直落。
我知道他一直跟在我身後，直到此刻仍是默默在我身旁。
「既然你都听见了，那你一定觉得我很傻吧？」
「是有一点。」
「你好不会安慰人。」虽然这麽说，我还是因为他的诚实破涕而笑。
他也跟着露出微笑，「诚实是美德。」
我将头埋进双膝之中，「我也觉得我傻，但我还是觉得很痛。」
「成长的过程都是痛苦的。」
他突然这麽说，害我以为他经历了什麽痛。
「但结果会是美好的。」
原来他是为了鼓励我。
「谢谢你，柳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