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声的询问，他解释道：
「我妈在高三的时候认识我爸，两人才刚开始交往不久後，我妈就怀孕了，而我爸为了躲避外界的眼光，仗着家境富裕，逃到国外去了，他什麽都没说，也什麽都没留，就这样从我妈眼前消失，再也没出现过。」
我皱紧眉头。虽然已经听过很多这种社会案例，但是我是第一次遇到像他这样的受害者。
「自此以後，我妈就自我放逐了，她整天只会吃饭、上网、睡觉，从来没有想过要替这个家分担家计，甚至还经常抱怨买不到她想要的东西。」
言井晨的脸蒙上一层阴影。「阿嬷已经老了，去应徵工作失败率都很高，能应徵上的工作也都只有微薄的薪水，可是阿嬷不嫌弃，认命地接下好几项工作，从早忙到晚。她一直有腰疼的毛病，手上的皮肤也都已经红肿龟裂，可是还是每天睡不到三小时，早上很早就要起床，傍晚回家後继续工作，就只是为了我的学费还有妈妈的生活费！」
我心头一紧，眼前彷佛浮现了阿嬷每天傍晚，吃力地推着手推车，踽踽独行的身影。
「阿嬷替这个家做牛做马，到了晚年还不能安享清福，我也想要替她分担家计，可是她不让我停学就算了，甚至还不让我出去打工！」言井晨激动地喊到，「我这样，岂不是跟家里那个废物一样！」
他神色痛苦，一拳打在一旁的水泥墙上。他的脸上交织着痛苦，以及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的愤恨。
我情不自禁抓着他的手，我什麽话都无法说出口，我只是无声地听他颤抖着说完。
「我呀，决定要好好听阿嬷的话，不要再给她添麻烦，我没办法赚钱，可是我能让阿嬷不要那麽累。」他抬起头，我清楚听见他的语气中，坚定的决心。「等我长大，我一定要爬上社会金字塔上最高的位子，让阿嬷真正可以安享晚年。」
我看着他，想说些什麽，话到嘴边了，又把它吞回去。或许现在，我可以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来安慰他，可是说真的，我理解的了吗？
他所叙述的事，是我从来没有遇过的，他现在的心情、身上所背负的压力，或许也是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我们两个的生长背景太过迥异，此时的我，完全不知道面对这样的他，我该如何是好。
看着局促不安的我，他察觉到我的窘境，对我笑了笑，「听听就算了，这些没什麽，你就当作我无聊、发发牢骚就好了。」
「怎麽可能听听就算了……」我小声都囔，却被言井晨听见，他沉下脸。
不过俄顷，他又回复到原本我熟悉的表情，「你还有什麽要问的吗？」
我有些害怕的望着他，想用眼神徵询他的同意，而他轻轻点了点头，「不管你问什麽，我都会回答。」
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双眼直视他：「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麽？」
刹那间，他的脸庞闪过惊讶的情绪，不过仅仅一瞬。
他笑着，揉揉我的头发，「你啊，漫画看太多罗。」
「别呼咙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将他的手挥开，不容许他有逃跑的机会。「告诉我，你平常的样子是不是装的？」
「别胡思乱想了，我怎麽可能会装呢？」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他不情愿地转头看我，像一只做错事情被发现的小狗，我忽然有股冲动想轻轻地拍拍他的头。
「告诉我。」我眯起眼睛，坚定地重复。
他紧抿着唇，没有正面回答我，最後只低声说：「我装或是不装，对你来说又有什麽差别？」
「为什麽要装？」我紧接着问，可是他这一次摇摇头，不愿意再回答我。
看见他的态度，我也只好作罢，可是还是忍不住抱怨：「你不是答应我什麽事都会说吗？」
他挑眉，回答我：「我以为你会问别的事情啊。」
「比如？」我好奇地问。
「你为什麽会喜欢我……之类的。」
「喔。」我的喉咙开始乾涩。
其实一开始，我的确有想过要问他这个问题，不过这几天下来，反覆思索言井晨的一切，我渐渐明白他一直缠着我的原因。只是我不愿面对，从来没有把这样的臆测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