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後头,也不知道他骑哪一方向,待他於某个公车亭停下,我忍着疼痛从脚踏车下来,那一刻,我才真正的看清楚他的脸,我怔然的凝望他的侧脸,在雨中把我撞倒的人竟然是昨天乐团的主唱。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要答应姊出来买咖啡,全身都湿了,这甚麽鬼天气啊?」他使劲的拍打身上的雨水,嘴里还不停的碎碎念。
忽然想起书包里还有一包未拆的卫生纸,我拿出来递给他,「这给你。」
他发愣的凝视我手里那包卫生纸片刻後才笑吟吟的接下,「谢谢喔。」
「不会。」
他接下後没有打开使用,他斜睨的看着我手中的琴盒,「那个……你要不要先打开来看看小提琴有没有坏掉。」
幸好有他的提醒,差点就忘记我的琴盒刚刚被狠狠的摔出去,我赶紧蹲下来打开琴盒检视里面小提琴的状况,琴弦没有断掉,外表也完好无损,拨动几根弦听起来也正常,我吐出一口终於放松的气。
「幸好没事,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抚着胸口。
「嘿,你耳朵这个是甚麽?」他蹲下来指着我的耳朵。
经常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轻摸我的耳朵,习惯性的向他解释,「这是助听器。」
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抓着我疯狂问我的耳朵怎麽了,是不是听不见还是听力不好,他露出一副好像看到黄金钻石的脸孔,眼睛闪闪发亮。
「好帅喔,你不觉得好像那些歌手表演的时候带的耳麦吗?」他眼珠黑溜溜的像极小白兔的眼睛,好奇的问题,就像未见世面的小孩童。
「有像吗?」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我傻愣的看着他傻笑。
「那个,我能摸一下吗?一下就好。」他眼里充满期待。
对这个问题我更感到疑惑,我点点头,「摸啊。」
他吞一口口水,睁大眼眸,手指颤抖的轻摸助听器,力道极轻,犹如只是一根羽毛碰触到,很少人会想要摸这种东西,他们对我戴这个东西大多投来的都是同情的神情。
「这东西好酷喔!你戴起来感觉好霸气喔,这东西很贵吗?」他兴奋的手舞足蹈,彷佛助听器是很稀罕的物品。
「应该……蛮贵的吧?」我挠挠头,不知道该怎麽接下去,还头一次遇到这麽奇怪的人。
「是喔,那我应该也买不起。」他露出很失望的表情。
我无语在心里想着,你买这个干嘛?
「嘿。」他语气轻快。
我看向他,不知道他叫我干嘛。
「尹沐诗,要不要听歌?正好我最近练了一首歌,你就当我这首歌的第一个听众吧。」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我感到有些意外。
他用下巴指着我的琴盒,「那里贴着姓名贴。」
我看着琴盒最侧边的地方,那张姓名贴是我刚拿到小提琴时贴上去的,没想到它已经跟着我好几年。
「唱歌前,我先来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他清一清喉咙「咳咳,我叫言秉硕,目前就读振南高中,即将升上二年级,你呢?读哪间学校?」
有点半难为情的我也讲出那间学校的名字,而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赶紧补充,「但是我是今年新生,所以对学校不熟。」
「哇靠,这也太有缘分了吧?这麽说来我就是你的学长了欸。」他惊讶的指着自己。
「应该是这样没错……」
「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身分。」他拍拍自己的胸膛,站的直挺挺,然後轻咳一声,「下学期开始我就是振南热音社的社长,目前待的乐团叫做蓝洋之音,大家都叫我Ocean,你可以这样叫我也可以叫我阿硕学长。」
不知道该怎麽说,其实他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其实已经看过你们的表演。」
他深邃的眼珠子惊诧的看着我,我不好意思的闪躲他的目光。
「还真没想到我居然是遇到粉丝啊?」言秉硕笑的合不拢嘴,「你是在振南高中看到我们还是在外面的表演啊?」
「昨天你们在前面的广场表演,我刚好路过就顺便停下来看一下。」想起昨天那份莫名的悸动,还是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那你感觉如何?」见我不理解的样子,他又补充,「我的意思是我们团够有实力吗?有那个能力带领听众走入我们的世界吗?蓝洋之音是上个学期才组成的乐团,也是接替我们热音社学长的位子,所以我们每个人压力的都很大,很怕把历届学长姊的辛劳毁在我们手中,所以我们五个人把所有重心全放在这里,希望这一年,我们可以成为振南高中最优秀最引以为傲的一届。」
某一刻,我很羡慕他,羡慕他心中有一个正在实践的梦想,他可以为了这个梦想去努力,可是我……
我盯着我手里的琴盒,这真的会是我想要的吗?
「在想甚麽?」他的话打岔我的沉思。
我摇头,「你不是说要唱歌给我听?」
他满脸堆笑的拿出手机,滑了几下後,音乐声流淌於雨声中,是一首英文的抒情歌,以琴声为伴奏,我静静聆听。
Theregoesmyheartbeating
我的心不再悸动
Causeyouarethereason
那都是因为你
I\'mlosingmysleep
我因为失去你而辗转难眠
Pleasecomebacknow
拜托你快回到我身边
Theregoesmymindracing
我不再感到快乐
Andyouarethereason
那都是因为你
ThatI\'mstillbreathing
尽管我现在仍在呼吸
I\'mhopelessnow
但没有了你,我等同失去了希望
I\'dclimbeverymountain
我愿意翻山越岭
Andswimeveryocean
并游过汪洋大海
Justtobewithyou
只为了与你在一起
AndfixwhatI\'vebroken
好让我弥补我所搞砸的一切
Oh,causeIneedyoutosee
噢,因为我想要你知道
Thatyouarethereason
你就是我付出一切的理由
(〈YouAreTheReason〉词/曲:CalumScott)
当他唱完最後一个单字後,我竟然不自觉的感到一股不具名的哀伤,眼泪积在眼眶当中,刚才有一股好熟悉的感觉,似乎以前也有人这样唱过给我听过,可是我不记得那个人是谁,我只能够感受到一种心被掏空的感觉,我泪涔涔的朝他微笑。
「很棒,很好听。」他的歌声就像天使的嗓音,流淌在我心里久久无法挥散。
纵然我听不懂歌词的涵义,不过他的嗓音浑厚把这首歌呈现的淋漓尽致,我可以听得出来作词家当初写这首歌的心境,他一定很爱那个人吧?因为很爱,所以才写出一首思念她的歌。
「真的有这麽好听吗?」他惊呼,他应该很意外我的反应居然会这麽大。
「真的,其实我很少听流行歌,所以我也无法向你确认你唱的是不是真的比别人还好,可是我可以确定的是,你的歌声真的很特别,就是有一种魔力,可以让大家看到歌词里的画面,感同身受。」我再度向他保证,并且向他说出我的感受。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麽棒的评价。」他吐吐舌头,特别害羞,「那要不要加入我们热音社,我可以每天都唱歌给你听,而且我们社团会唱歌的人多的是,如果有兴趣可以来找我。」
我没有回应他,因为我知道妈妈不准我去碰触除了古典乐以外的音乐,也知道就算我喜欢,那对我而都是不可触及的天空。
「雨停了。」
随着他的声音我也望向天空,雨真的停了,只留下车站屋檐几滴尚未落地的小雨滴滴答滴答的玩耍。
我看看时间,既然雨停了,跟老师约的时间也已经迟到十分钟,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向他道别,短暂的美好时间就这样结束。
「既然雨停了,我就先走了,再见。」
「好,再见,路很滑小心走路。」他脸上挂上满满的笑意,眼睛都弯成一道月。
转过身准备迈步时,他徒然喊住我,於是我又再度转头。
「今天真的很抱歉,不过也谢谢你对我音乐的评价。」他一副害羞的摸摸脖子,「那个……我们高中见,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来参加热音社。」
我依旧没有回应他,只是对着他挥手道别,我想以後我跟他再也没有机会可以这样子唱歌聊天了吧?
不过,那天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夏日雨季中留在心中的一个特别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