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急忙叫唤护士跟麻醉医生,准备紧急动手术。
陈医师也敢过来帮忙,她已经生完孩子了,但是因为工作压力大,患有中度的产後忧郁症。
我们俩个一路无语,我内心慌恐不安,机械性的穿上无菌衣。
虽然手术室的温度是摄氏二十二度,但我仍冷汗直冒,看着穿戴完备的医护人员,竟然感到莫名的压迫感,记忆也突然涌现。
还记得,我不清楚吴诺身世之前,我曾经告诉他:「你就像那只五十二赫兹的蓝鲸,在海洋˙之下只有时间跟阳光陪伴你。你离群索居,一个人唱着自己的歌,频对不到其他频率的歌。没有同伴,没有爱人,没有亲人,你独自徘徊着。
可是这样,你开心吗?」
当时他坐在天台围栏上,一脸蛮不在乎的眯着眼,让微风吹过他的脸颊。
後来我才知道,他唱着太平洋最寂寞的歌,是因为他所有能被给予的爱,都在父亲离开时,被无情的剥夺。
母亲每天奔波,忙着工作赚钱,弟弟年纪幼小,他只能自立自强,独自处理所有事情。
没有人会陪他说话,分摊他的痛苦。
他个性渐渐变得沈默安静,常常一整天都不说话,也没有亲人关心他。
他不是天生的孤寂冷漠,他是被环境逼迫的,这让我更心疼他。
看着吴诺面色安详的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医生看了我一眼,表示已经准备就绪,护理师也都个就位。
放上无菌布,我偏过头擦汗,还没开始手术,就已经汗流浃背。
我摇摇头,想办法让自己冷静,可是发烫的脑袋却昏昏沉沉,无法思考。
恍惚间,我看到吴诺跟我站在登上天台的楼梯间。
当时应该是放学时间,夕阳余晖洒落在落地窗前,印上了校舍的痕迹,及窗框的阴影。
他的眼神温和,表情却依旧冷酷无情,他说:「大家都觉得我们是一对,你是不是要负责?」
自从他母亲过世,他情绪低落,又跟我走的比较近,两个人的感情日渐升温。
於是年纪传言四起,都称我们感情不单纯,有些同学甚至还编出八点档连续剧,到处宣传。
尤其是资优班的女同学,每天都在打趣我们,几乎把它当成饭後的话题跟娱乐。
我一脸女强盗掠夺良家男子的样子,猖狂的哈哈大笑:「你早就没有清白了!」
他站在我的下一阶,跟我平视,淡淡的回答:「所以,我才要拿回我的清白。」
我挑挑眉,问他:「你要怎麽怎麽拿回清白?」
他清澈的眼眸透着狡猾,目光闪烁:「落实。」
我满脸不解,看见他像野狼一般不怀好意的笑着,傻傻的回答:「你要怎麽落实?」
他像个小混混一样,瘸里瘸气的坏笑着,说:「爱我。」
我终於听懂他的套路,很有智慧与矜持的开始绕口令:「只要你爱我,我就爱你。」
这下,换他无法会意,经过片刻思考,他一手撑着扶手,靠近我回答:「那你爱我,我也爱你。」
我没想到他竟然能反将一军,笑盈盈的看着他,继续斗智:「这正常啊!」
听我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他眼波流转,映照着夕阳余晖,魅惑人心的说:「哪招?嗯!」
他语气致命,带着一丝邪气,让人不自觉的陷入泥淖。
我偏过头,不去看他那双梅杜莎的眼睛,说:「好啦...我可能、大概、应该、或许喜欢你。」
我偷偷瞄过去,他一脸得逞,笑着说:「没有就算了,我不勉强别人。」
我气的转过头,脸鼓得像河豚一般瞪着他,愤愤地说:「我又没说没有!」
他伸手捏了一把我的脸颊,把气挤出来,说:「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我撇过头,避开他的魔爪,看着他说:「那就由你决定啦,有还是没有?」
我心里希望他说他爱我,赶紧结束这段暧昧的感情,不要总是我一个人孤单的望着他。
他向前一步,更贴近我的脸庞,我又闻到他独特的橘子清香。
他淡定的说:「大脑长在你身上。」
我有些急躁,希望他能不要在迂回的绕圈,回答他:「那我让你决定啊!」
他依旧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吐着话语:「我不知道。」
两个人中间一阵沈默,温热暧昧的气息从中化开。
最後,我终於沈不住气,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不能指望他会说出口。
我冲上前环住他的脖子,说:「好啦好啦,我最喜欢你了!」
他满意的点点头,拖住像八爪章鱼一样缠在他身上的我。
低头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我也喜欢你!」
我撇过头,躲开耳朵的刺痒,撇撇嘴:「你!很!坏!」
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於你的感情能得到相等的回应,一往情深能换到两情相悦。
很高兴,不管是在十年前,还是十年後,他依然都在。
可是爱,究竟还是没办法抵过死亡,抵过分离,不然铁达尼号的故事就不会出现。
我看着已经被我画开的胸部,他的皮肤白的透明,心脏仍然在跳动,血液却是不正常的流动。
他的右心室因为拼命想把血液往肺动脉送,经年累月,心肌变得异常肥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