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一过,也不管是在上课时间,每个人埋头盯着手机,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封来自升学考中心传送来的讯息,给每位应考生的得分。
不过,校方早就先一步得知了今年三年一班传来了捷报,开始思考媒体公关的应付对策,以及未来有利於招生宣传的事宜。
很快地,几乎是全校所有人都晓得,三年一班的秦晴同学以74级分成为该城镇的榜首,并且打破了创校以来升学考成绩获得最高级分的纪录。
一时之间,她再度成为了所有人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好像整个校园无人不晓她的身分与事蹟。
「不愧是考得进南中资优班的人呐……」
「你说他考74级分?天啊!这分数可以申请医科了吧?」
「T大有机会吗?」
「不晓得欸!对了!她妈妈就是医生啊!果然智商有遗传啦!」
「你怎麽知道她妈妈是医生的?」
「上次班亲会就知道啦!班导师和她妈妈谈了很久,还讲到什麽心理疾病之类的……好像她的妈妈就是精神科医师喔!」
话题中的当事人对於成为其他人嚼舌根的主题并不知情,她正巧就是与她身为医师的母亲互传讯息,平淡地将简讯转寄出去,没隔多久也收到母亲给她祝贺的回讯。
「不过,三年一班还真的很厉害,包办了全校前三名耶!」
「咦?是这样吗?我听说三班出了一匹黑马,叫做许昇洋的,他考了67级分……」
「那还是输给了学联会主席啊!她考了68级分……」
孟曦尧收到简讯後显得无精打采,虽然成绩比她想像中来得高一些,但也没有丝毫欢天喜庆的真实感受。
她环顾着其他人议论纷纷的样子,而秦晴还是一如往常冷静没情绪,於是淡淡地心想,终究只是少数人才会认为别人的努力多半都是来自天生的资赋异禀,而不是後天的努力才能迎头赶上,因为要认清自己不比那些人努力更难得许多。
其实大多时候,他们也只会认为你早在起跑点就已经领先他人,却忘了其实每个人跑的距离都是一样的,因为看不到背後有多少人在紧跟着你,所以只得心无旁鹜地走在没有人陪伴的路上。
走去校长室的路上,秦晴满脑子停不下地胡思乱想,一方面是她待会儿又是应付校长主任的恭贺,又是被记者采访而显得有些紧张,另一方面也是刻意忽视她正处於七楼高的楼层。
孟曦尧和谢向晨一个超前、一个垫後,多少让她有点心安。
「报告。」
他们几个人一前一後进入室内,就见到校长和几个处室的主任、老师正忙着招呼一些记者与媒体人,他们都是在校方授意之下进入校内采访,为数并不多,不过校长仍尽职地居中介绍了记者与学生两方互相认识,在拍完大合照之後,就开始进行简单的采访。
问题的核心总是不出那几句,像是「平常怎麽准备的?」、「志愿想选哪些学校?」、「为什麽会想读这个科系?」等等,都是一些了无新意的问题。
在座的各位也许都心知肚明,这些放榜新闻只是一味地将满级分的成就当作是努力成果,对於学生在成绩以外的表现,以及背後投入的所有努力,残忍地视而不见。
谢向晨的家境还算不错,本身的数理能力强,但也没比别人少付出努力学习语文和史地。
孟曦尧自学一口流利的英文会话,领导有色,成为学联会的核心人物。
被称作是黑马的许昇洋其实平常的在校成绩也是不低,只是他数理成绩有时大起大落,不如孟曦尧来得稳定,而他还是热音社三年的主唱兼吉他手,会唱歌又会演奏乐器,表现多才多艺。
还有,在今年夺下冠军的赵荧芝,靠着竞赛表现得以有很大的机会保送进N大体育系,就连平常成绩位处於中间的郑晓彤和周仕曜,经过好几次模拟考之後,成绩渐渐都有了提升,升学考的结果也比平时亮眼。
他们虽然都不像秦晴那般拥有「考出创校最高分」或是「全校第一」这样的头衔或者标签,却都是各自在不同领域和活动上表现出色的人,也都是一群努力的人,单凭分数定义他们现阶段及未来的成败,未免太过狭隘武断了。
记者采访了几个人之後,也打算拓展新话题,看看能不能挖出更好的新闻素材。
其中有一个记者看起来比较资深,或许事前曾和校方有过接触,因而掌握了一些别家媒体没有的情报,劈头就问谢向晨和秦晴关於南中的问题,犀利又带着挑衅的意味浓厚。
「我听说秦同学和谢同学都是从南中转来的吧?你们在之前就认识了吗?」
「不认识。」秦晴说。
谢向晨坦言,「有听过,但不认识。」
「你有听过她的名字是因为秦同学在南中的时候就很有名了吗?」这名记者继续追问。
谢向晨霎时间好像察觉到这名记者的问话似乎刻意想偏往某一个方向,因此暗暗决定留心,几经思考仔细琢磨之後,才又接话。
「不是,只是刚好有共同的朋友而已。」
一旁听他回答完的孟曦尧有点不知所措,她记得之前她帮谢向晨一起作爱校服务时,他明明是说秦晴在校时就很有名才认识的。
校长以「秦同学之前就读北市名校南中在校期间表现优异」为由
「秦晴同学,可以说一下你为什麽会从南中转学到这里的原因?」
「我是单亲家庭,妈妈上班比较忙,她担心没有人照料我,所以让我转学去住外婆家。」秦晴照常维持她一贯的回答。
「还有其他原因吗?」
秦晴顿了一下,坦言是想换个地方继续学习。
「有打算填什麽科系?未来的志向是什麽?」
「想填医科。」
「为什麽想当医生?是不是想救人?」
记者仍在等她更多的回答,秦晴犹豫,但想起了初衷之後,仍是红了眼眶,决定吐实。
「比起救人……我或许,更想救自己。」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记者停下抄写笔记的手,抬起头来重新审视了她面前的女学生,只见她强撑起礼貌性的微笑,却带着微微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