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秀既然是由艾蜜莉亲自设计的,那麽身为主轴的蒋妮,当然也是要由她亲自上妆、换装,管理整体的造型。
不管孟绍淳提出了多少的要求,艾蜜莉一样也没有推托,而且还很爽快地答应了,而她唯一提出,也唯一不能让步的就只有「包办蒋妮在秀场上所有的服装造型」这一点。孟绍淳在基於尊重设计师的理念和行动力上,认为把蒋妮交给艾蜜莉打造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所以也没有反对。
这也是为什麽蓝天阔没有守在蒋妮的身边,还有时间去找孟绍淳吵架的原因。艾蜜莉在工作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和专注,秀场中还特地为她设置了一间隔音良好的独立工作室,除了她自己以外,能踏进这间工作室的人只有蒋妮,其他人一律严格管制,不但禁止进入,就连太靠近也不行。
艾蜜莉让蒋妮穿上了一件平口、斜裙摆,布料上像是被很多颜料泼过的洋装,接着把她染成五颜六色的头发高高盘起,在她的颈间和锁骨的位置,利用特殊化妆镶上了带刺的黑色藤蔓。藤蔓上头纷纷开出了一朵朵鲜艳亮眼的立体大花,看起来就像是从蒋妮的身体里绽放出来的一样,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虽然蒋妮经过一年的训练,面对陌生人的情况已经进步很多了,但在没有蓝天阔陪伴的空间里,她还是有点紧张,尤其在她眼前的,还是世界最知名的服装设计师。
因为需要化妆的关系,蒋妮可以近距离地看着艾蜜莉,她把艾蜜莉一头仅在耳边长度的超级短发,夸张的眼妆和宛如死色的暗系唇膏,再加上剪裁俐落、不对称又前卫的衣服通通收进眼里,想着这些元素无论是单看哪一点,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可是非常神奇的是,艾蜜莉把这些奇怪的东西全都穿搭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竟然变成了一种抢眼却又不突兀的搭配,也可以说这一身打扮根本就是为了她而存在的。
像是看出了蒋妮眼中的惊讶,艾蜜莉悄悄地扯起嘴角,用指尖滑过蒋妮的脸颊、下巴、脖子、锁骨,最後又沿着肩膀抚去,然後迷蒙着一双眼睛看着蒋妮,一开口尽是充满魅惑的声音,「你和我想像得很不一样呢,虽然我原本看上的是你那种高傲孤冷的样子,但现在的你,也很让我着迷呢。等一下上台想怎麽做都全凭你,因为我觉得你还有让我想像不到的模样,对吗?亲爱的。」她缓缓地倾身,贴近蒋妮的耳边轻语:「我非常期待你的表现喔。」
艾蜜莉古怪的样子让蒋妮有些不知所措,她频频眨眼,不自觉地低下头,想要回避艾蜜莉的视线。可是艾蜜莉对蒋妮却是毫不遮掩地投射目光,彷佛是在看一件美好的艺术品,任由满意、愉悦的情绪填满了她的身体和心脏。
开场前十分钟,蒋妮穿上了一双鞋跟足足有七公分高的鞋子,全神贯注地在伸展台侧边的布幕後等着。由於她是这场秀的主要人物,所以必须第一个上台领秀,而这样的安排,除了能够强烈地传达主题之外,也有将之後展示的服装带入的作用。
但在秀场里,有个人对於完美的开场,正抱着不同的期待。
高斯穿上了艾蜜莉设计的服装,把自己佯装成是在蒋妮之後出场的模特儿,在不引起谁的注意之下,偷偷地来到了蒋妮的身後。他把难忍的愤怒全都诉诸言语,用充满威胁与压迫的声音说着:「你以为你有那个资格踏上这个伸展台吗?艾蜜莉的服装秀应该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被突来的声音吓到,蒋妮猛地转过身一看,没想到映入眼里的竟然是高斯那种面目狰狞的样子。她慌得想要赶紧逃开,可是高斯却在这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忍不住喊痛。
高斯就像疯了一样,一边扯着蒋妮颈间上的花,一边激动地说着:「把你赶出史密斯的时候,你就应该要有所觉悟,离开这个圈子才对,为什麽要这样死赖着不走?为什麽要这麽迷恋『超级名模』的头衔?你知道你以为你该拥有、该得到的一切,其实都不适合你吗?配得上那些东西、那些称号的人,只有我!」
蒋妮颈间的花瞬间就被扯得稀巴烂,就连斜长的裙摆也在和高斯的拉扯间被踩出了几个大洞、撕破了几道裂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既肮脏又狼狈,一点也不像是即将要上台走秀的模特儿。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让蒋妮丢脸,还不足以毁掉蒋妮的名誉,於是高斯大力地把蒋妮推出了布幕外,让她一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伸展台上。顿时,会场里一片安静,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蒋妮的身上。
透过监控画面看到这一幕的孟绍淳,手忙脚乱地调整着现场的灯光和音效,他打算把舞台上的光源全部关掉,好保护蒋妮不再暴露在众人的眼光下。不过就在他准备关掉电源的时候,蓝天阔却推开了他的手,还把他整个人一并从控制台前推开。
蓝天阔熟练地操控着控制台上的按钮,先是关闭了宾客区的灯光,再来是调暗了伸展台上的光源,而最出乎孟绍淳意料的,是他居然打了一盏聚光灯在蒋妮的身上。
「你在做什麽?快点让开!」孟绍淳急着想要抢回控制台的使用权,但却怎麽样也推不开蓝天阔。
「不让蒋妮把秀走完的话,她会站不起来的。」蓝天阔一边简单地说着,一边操控着一旁的电脑,不一会儿,现场就响起了一阵音乐。能做的前置作业只能到这里,虽然他相信蒋妮会知道接下来该怎麽做,但眼中还是不免透露着担心。
蓝天阔播放的音乐,其实是艾蜜莉原本就指定要在开场的时候使用的,因为那可以突显蒋妮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和气场,但看看现在的蒋妮,搭配上这样音乐,只有一身挥之不去的虚无感。
听着彷佛没有尽头,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止的音乐,蒋妮先是低头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聚光灯,接着抬起头,望向了监控台的位置,最後收回了眼神,将伸展台边的宾客全都环顾了一次,毫无意外,所有人都在等她,所有人都在看她。
在众多的关注下,蒋妮伸手拔掉了发饰,由着一头凌乱的长卷发顺势落下,也把脚上的高跟鞋脱掉,扔到了一旁,接着一手抓起残破的裙摆,站了起来。在聚光灯下,她板起了脸孔,抬高了下巴,用着谁都无法撼动的强大气势,走上了伸展台。
对於突发的事故本来有些意外的艾蜜莉,在舞台下的一隅看到了蒋妮蜕变的过程,一时间什麽意外忧虑的,全都变成了悠哉欣赏。她不自觉地笑弯了眼,轻轻地点着头说:「纵然是身为失败者,那也绝不允许被任何人侵犯的孤傲吗?呵呵……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