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段考乘风呼啸而过，最後一科结束时，我感到头晕目眩，丝毫没有放松的喜悦。
只能是第一名，班上第一才可以。
考完总是哀鸿遍野，可随即而来放松的欢呼声。第二次段考过去，迎来圣诞节。
离我的生日越来越近了。
母亲问我考完感觉如何，我只能硬着头皮说应该没问题，但其实我根本没把握。母亲思忖了下，道：「你生日那天不用补习。」
我一愣，笑颜逐开。
我告诉赵欣这件事，她开心地说：「好啊！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餐！不过为什麽？因为是圣诞节？」
我犹豫了会，踌躇道：「因为……那天是我生日。」
赵欣愣了下，双眼圆睁，「你生日？你怎麽不早点跟我说！你那天有没有事？」
我被赵欣难得的激动给吓着了，呆呆地回：「目前是没事……」
「时间留给我！」
赵欣握住我的手，双眼亮晶晶的，不知为何头上彷佛多了两朵毛茸茸的耳朵与尾巴拼命摇，「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赵欣温热的双手，远比任何一个暖暖包都来得温暖。
我何止将生日留给她？我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要与她度过，若她愿意的话。
我想要的，只有赵欣。
段考隔周，成绩公布。
站在班上公布栏前，我呼吸一凝──当我看到我的名字在最上方居於第一时，我差点惊呼出声，强装镇定接受四周同学的祝贺。
赵欣呢？我迅速浏览榜单，赵欣的名字落在第三名，也是名列前茅。
我内心暗自松口气，却丝毫没有第一名的喜悦。我看着成绩单有些茫然，放松下来後便提不起劲。
我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父母的期望？我从这些参考书中，到底明白了什麽……我不知道。
老师大力地夸赞了我，也在连络簿上提笔祝贺；母亲很高兴，但一问起校排名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你居然在十名外？」
在母亲跟前，我咽了下，垂着头不发一语。我看不见母亲的表情，但我知道肯定很难看。
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好想这麽告诉她，可是说不出口。
母亲摆摆手，叹口气，「算了，至少是班排第一，下次要在十名内会更好。」
我伸手接过成绩单，嗫嚅道：「……好。」
回到房里我趴在书桌上提不起劲，明知道自己该写补习班作业，可我连拿笔的力气都使不上半分。
我躺到床上，瞥见墙上月历，已经换上十二月了，我与赵欣约好的日子也近了。
思及此，阴霾一扫而过，心底涌上期待与兴奋，而我那时丝毫没有顾虑到赵欣的感受，也未深入想过她成绩退步的原因。
我是很自私的人──很久以後，我才真正地意识到这件事。
翌日早晨，因为母亲工作关系我比平常早了许多到学校。我原以为我会是班上第一个，不料远远地我就看教室的灯亮着。
我走近一看，竟是赵欣。
赵欣正趴在桌上睡觉，早晨的光洒进教室，照亮她半身。我放轻脚步走近她，见到枕在手臂下散乱的考卷。
是写到睡着吗？视线扫过桌面，我抽出其中一张只被压一角的考卷，拿起一看，顿时愣住。
是今天才要检讨的数学段考考卷。
让我讶异的不是赵欣的分数，而是她每一题都订正好了──不套用任何课本或讲义的公式，她用自己的方法解完了。
乌云蔽日，是一瞬间的事。
赵欣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瞧我，声音软绵：「佑昀……？」
「你什麽都会，是不是？」
赵欣一脸茫然，直到看见我手上的考卷，我才看见她露出慌张的神色。见她如此，更如我心中所想的那样──
「赵欣，你故意写错，是不是？」
赵欣呆呆地看着我，我将考卷还给她，即便强忍着，说出的话仍不自觉颤抖：「你为什麽要这麽做？你在可怜我吗？」
「佑昀……」
「你看不起我。」
「不是，不是这样。」赵欣站起身，拉住我的双手，「我只是觉得你需要，我一点也──」
我在赵欣清澈的双眼中，看见狼狈又可悲的自己。
赵欣没有任何的错，我知道，我知道……我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她紧紧抓着。
「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只是……只是……」
我轻咬下唇，扯开手，见到她目光黯淡，我的心彷佛被人掐紧一般，喘不过气。
「赵欣。」
赵欣别开眼，双拳捏紧，我往她胸口抡了一拳，「你别对我这麽好。」她惊愕地看着我，满脸又惊又喜。
我不想再因为这样的小事与她渐行渐远，那段没有她的阴暗日子我一点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可我那时并不知道，不久後的将来，我将永远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