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困……头好痛。整晚都在想东想西,辛杰根本没有睡好,阿母不在、泉凛说今天大约不会来,只能吃医院餐了,他淘汰那碗怪异的稀饭,勉强吃了下白馒头,外面湿黏黏的,里头却硬邦邦,实在很不可口。
自己也不是肠胃出问题,为什麽非得吃这玩意不可,好不容易不用吃消炎药,能好好使用味觉,却没有美食能吃,他想着等下和护士要点心吃,上次她们团购的蛋卷不知道还有没有。
早饭就打开抽屉拿出吃到一半的洋芋片,先配铝箔包牛奶将就一下,按开电视想找有没有什麽有趣新闻,转着转着,泉凛公司的名字突然闪过。
『小开郭泉凛传出婚讯,对方是留法设计师,也是新合作公司负责人,在今天的合作庆祝酒会……』
盯住电视,辛杰几乎不能呼吸。上次那位小姐笑盈盈的跟在泉凛身边,两人一起被媒体团团包围,虽然脸色算不上好,泉凛还是打起精神,挂上毫无破绽的笑容,和可可真是天杀的速配。
「郭先生,请问你们是不是有机会结婚?」
八卦媒体仰赖八卦生存,比起问未来公司发展规划,年轻小开的感情显然能博得更多版面,他们像水池里的鱼一涌而上,抢食着小小的可怜饵料,麦克风有缝就钻,财经相关的媒体则很识相的退到一边,和八卦媒体抢报导太不值得,现在还不是他们出场的时间。
「今天请大家把注意放在开幕式,谢谢。」
深知这样的官腔阻止不了八卦媒体,泉凛只重点的回答一些活动比较相关的问题,就闭口不言,不放弃的记者接着巴上一旁的女方,而她显然和泉凛很有默契,只是挂上甜甜微笑:「谢谢大家。」
「我们是都很希望可以啦呵呵。」
一边看来关系很好的双方家长倒是很大方,开心说起孩子们的未来计划等等,好像现在就已经把孙子孙女抱在手上似的。
闪光灯亮个没完没了,已经眼前一片雾茫茫的泉凛还是笑着,和女主角一起走进会场。
『我早上有工作不能来。』
还以为他是要好好休息、补眠,没想到是和可可一起曝光,想到泉凛早上打来的电话,自己还不疑有他的答应,真是笨蛋、大笨蛋!
心情好差。
突然觉得好累,连生气都没力气,辛杰从衣服堆里找出一个纸包裹,捡了几颗镇定剂,随便配果汁咽下,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着,再醒来已经是下午,时针压在3上头,他觉得口很渴,却蜷曲身体不愿起身,手向後挥舞想抓杯子。
「最近的药会嗜睡吗?你睡了好久。」
一直坐在旁边等他醒的泉凛开口,让辛杰颤了一下。
「不是又和护士怎麽了吧?」
辛杰最近好像和护士们处得不错,照理不会再发生之前的冲突才对,但以防万一泉凛还是去打听了一下,理所当然的遭了好多白眼。
「帮我拿杯水好吗?」
想得太深,过了一会泉凛才从沉到底的意识中醒来,挤出开心点的表情,在乾净杯子倒入7分满的水,双手递给辛杰。
「怎麽眉毛皱成这样。」
垂下眼皮任由睫毛挡住眼睛,辛杰其实不是很想知道真相的,可是知道他心情不好,怎麽能不问。
「我这几天可能不能来。」
迟疑了一下後泉凛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冷冰冰、让人不能察觉情绪,这几乎启动了辛杰的保护欲,他心里冒出几个可能,特助不久前才和他通过电话,说公司里的情况不好办,是因为这个在烦心吗,还是是因为和可可发生了什麽不愉快?
「为什麽。」
真讨厌自己这样喋喋不休的问,想掌控却又无能为力的情感、所有不安都暴露出来,让辛杰害怕。
「去法国出差,最近和另一家公司合作,虽然对方信用不错,但还是有很多地方要注意。」
纵使做过心里准备,泉凛还是不太确定的先试试水温,手覆在额头压扁了浏海,藏有秘密的样子让辛杰心里很不是滋味。
法国,可可说过她一直住在法国,说法国有好吃的面包,美味的浓汤,走在街上呼吸的都是浪漫。泉凛要和她结婚了,甚至要一起住在国外,那样今天是,最後一天吗?
这算什麽!辛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喊出声,他像只发狂野兽逼近。泉凛只来得及後退一步,身体被一股力气拉扯,背部撞上医院不算厚的床垫,回过神来,辛杰悲愤的脸悬在上方。
「我不准,你听到没?」
辛杰浑身发抖,好像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脸孔扭曲、眼白布满血丝。
「知道了,我会改派别人去。」
手肘紧紧压迫在肋骨,很痛,可是不服输的泉凛一声也没唉,冷淡淡的直视辛杰双眼,两手向辛杰一推,拉整衣服闷气要离开。
「郭泉凛,你敢走你试看看!」
像在回骂似的,门碰的关上。
「浑蛋……。」
随手抓起手杖,辛杰急步走向门口,一开门,泉凛居然还站在门後,没有料到辛杰还会追出来,他当场呆在原地,连被连拖带拉的拽走也没多反抗。
被推了一把,泉凛跌坐在访客椅上,完全没有逃跑机会。
「你说,你有什麽想说的,现在就说清楚。」
有力的手一把扯住领带,生气而加重的呼吸直冲脸庞,让泉凛只敢轻轻吐气,而看着接受一切的眼神,辛杰居然凶不起来,眼神不知不觉变柔了。
发觉他眼神变深,泉凛脸上现出惊恐,扭动身体想站稳脚步,可对方早一步扣住腰部,逃跑企图全被封住。碰触瞬间两人倒抽一口气,辛杰眼神瞬间变得浑浊,喉咙底粗粗喘息,而泉凛则软了腿,得用双手才能撑住自己。
「杨先生,」泉凛微弱的声音令人难以忽视,辛杰皱眉放松腰上的手,亲昵的抚摸几下,梦话似的嗯声上扬,「想要什麽跟我说就好,不要动手动脚。」
「你说,我会需要什麽?」
都这种时候了,辛杰不懂泉凛还在推托什麽,可是自已表现的很清楚,他也真的很在意我不是吗,还是他喜欢浪漫一点的?
「我有个朋友,专门从事特种行业,你住院太久也许需要,」泉凛终於开口了,一脸厌恶的忍受不礼貌触摸,语气像薄冰,「同样是男人我了解,你只是需要发泄一下,我不会怪你。」
我不是要这个!辛杰在心里怒吼,放开双手一推。
泉凛跌在地上,继续像机器人似的说:「不然我也认识很多不错的对象,可以帮你介绍,对了,有位也是学芭蕾,你们会有话……」
飞来的塑胶杯砸在泉凛额角上,一阵头昏眼花,水溅湿了他的上身,领带浏海都在滴水,滑到手背上的水变的温温的。
「你现在在说什麽,发生什麽事情了?」
辛杰跪在地上,掌住他的肩膀,眼睛慌乱地让人难过,虽然态度强硬,手上力道却很轻,不再是会让人痛的粗鲁。
「我得去一趟时间比较长的出差。」
真的该一开始就说清楚的,都搞成什麽情况了。泉凛想起了长痛不如短痛这句俗语,本来他就不该照顾杨先生那麽久的,该是过客的人就让用对过客的态度的。
「哪里?」
「法国。」
「不是说会派别人去?」
「这次要在那里开分公司,身为继承人的我得去实习。」
一半真一半假的说,撒谎让他良心不安,眼睛完全无法直视辛杰。
「那我怎麽办?」
「其实杨先生也恢复得差不多。」
「要丢下我一个?」
接下来的话不用他说辛杰也懂,一瞬间他眼前一阵馍糊,脑子空空的。
「当然,会请人来照顾你,然後我汇了一笔钱给你的父母,这里还有张支票……看你要怎麽用。」
支票上不是什麽天文数字,但也足够辛杰舒服过上十年,以前他总希望泉凛乖乖吐钱出来,别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开始,这样的情况颠倒了,能看到他一眼远比几百万珍贵。
「钱、又是钱,你想买断我?」
「抱歉,杨先生,我不知道你还希望我怎麽做。」
辛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些什麽,不是钱、好像也不是脚好不好了,泉凛真的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吗?还是是在暗示他『我不是你该得到的』。辛杰不甘的咬牙,一把抓过泉凛的腰,胸口疼得要碎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麽留住你了。
「呜……。」
察觉到企图,泉凛闭紧嘴,只是这不够阻止被冲昏头的男人,辛杰钳制住下颚,粗暴的把自己喂进他的嘴,闭上眼感受期望已久的湿热,只是愈是深入,喉头苦涩就愈发强烈,冰冷得一点回应也没有。
他当然、当然可以就这样、这样占有他,可是那有什麽意义?放开他的唇,紧拽着西装外套领子,辛杰像个小男孩,抱着要离家的父母。
「我能走了吗?」
郭泉凛淡淡的对许久不动的他说,交抱着的姿势让他们互看不到表情。
「滚,你滚。」
辛杰站起身瘫在床上,感觉力气都被抽空,泉凛则抚上瘀青额角推门。
「老板,你怎麽了?」
在停车场等着的特助赶紧拿出毛巾,泉凛全身湿透、额角一块乌青,表情好像飞了两条魂。
「那家伙凭什麽又这样对你。」
「我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
只用毛巾抹抹脸,泉凛自己开了车门,坐进副驾驶座,特助只得也开门启动车子。
「和他说要去法国了?」
泉凛没回话,默默点了头。
晚上的城市无比繁华,彩色的灯照得和白天一样亮,车子喇叭声有远有近,又有不守交通规则的机车在钻缝,特助皱了皱眉,忍住没有大骂或按喇叭。
「说了什麽时候去吗?」
在副驾驶座的他抿嘴,静静看着开始下起的雨,水滴在玻璃划出一道道白痕,窗户开始起雾,特助转强冷气,没有追问下去。
。
去法国的班机还有一小时就要起飞,泉凛坐在大厅,脸上戴了黑框眼镜和口罩避免媒体骚扰,机场不论什麽时间都人来人往,有开心的团体客、亲子团,安静上网看书的商务客,也有人累得在椅子横躺就睡了,这次出国要好久才会回来了吧,他不太专心的看着手中的行程安排,心里总有放不下。口袋的手机响了,他拉下口罩,没看号码就接起来。
「喂?」
不说话太久了,喉咙有些乾,声音小得他自己都怀疑能不能听到。
「郭先生,我是罗医生,杨先生现在在摔东西,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下。」
那边是负责照顾辛杰的实习医生,泉凛和他见过几次,关系还算不错,有特别请他特别照顾了。这麽晚的时间能算是『真正』医生早就回家,只留菜鸟度过难熬的夜晚,能有泉凛那麽识相的联络人,医生当然是第一时间打给他。
「对不起,我现在要出国,我会派人去看看,真的没办法……,就给他一点镇定剂吧。」
也许伤身,但那对现在的辛杰、其它医疗人员来说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他早就该这样做的,干嘛把自己瞎搅和进去。
「我知道了。」
那头的医生沈默一下说。
「对不起,那麽晚还麻烦您。」
「不会。」
「如……如果他破坏了什麽,损失一并和住院费一起,不要多怪罪他。」
「嗯,晚安。」
挂上电话,特助远远看着他,好像不知该不该过来,不想再多一个人难受,泉凛连忙扯扯嘴角掩盖,顺手把辛杰的住院报告抛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