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的星期五,对於踏入社会已三年多的周沁曦来说,这一天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日,甚至她还得更忙碌的做报表、对库存,唯一能让人感到高兴的,大概就是过了今天就又能够喘口气休息两天,而这是属於朝九晚……唔,上班打卡制、下班责任制的上班族小确幸。
不过,这个星期五却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不过就是个开幕茶会,她只是受邀去吃个东西而已,不用太过刻意的打扮,保持平常心面对就好。然而,她却还是一大早就起床梳洗,不但将一头向来懒得整理的长发仔细梳化,还特地为自己画了个淡淡的妆。
周沁曦向来不爱化妆,平常上班时都是化妆水、乳液、防晒隔离霜涂一涂省事,所以今天特意打扮过的她,一踏进公司立刻就引来同事的侧目。
「小曦,今天小周末,下班後有约会呀?」身为周沁曦同组的工作夥伴,张若芙第一个凑上前笑眯眯地问她。
「啊?」周沁曦愣了一愣,应道:「不是约会,是我学长他们公司搬到了这附近,邀我今天中午过去参加开幕茶会,我想总不能穿得太随便,所以才稍微打扮了一下。」
她倒也没隐瞒,坦白的告诉张若芙原因,不过话虽是这样讲,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会精心装扮的缘故并不仅止於此。
「学长?」张若芙扬起眉,又笑问:「是上次在超商门口遇见的那个吗?我记得好像是叫……方晋淳?」
「对。」周沁曦眨了眨眼,有些讶异她竟还记得方晋淳的名字。
见自己说中了答案,张若芙笑得别有深意,拍了拍周沁曦的肩膀,朝她点了点头,「好夥伴,不错!我挺你!」
「啊?」周沁曦一脸状况外,不懂她的意思。
张若芙以为她是害羞,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对她笑道:「没事!小曦,既然你等等中午有事,那你一打钟就赶紧去吧!手边如果有没做完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别耽搁了和人家约好的时间。」
「喔、好。」
周沁曦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应完话後就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直到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过来张若芙会不会是误解了什麽,回过头去想询问张若芙,却见她正忙碌地跟客户接洽,只好放弃念头继续处理手上的事务。
然而,尽管一直逼自己专注在工作上,但随着时间越接近中午时分,周沁曦的一颗心就忍不住越来越紧张,到了最後她的视线已是完全落在电脑的时间上,看着那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最後距离十二点只剩下不到五分钟时,她已是再也坐不住,和张若芙打了声招呼就先一步离开座位。
她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平静一下,於是她走出办公室,进了化妆间打算顺便补个妆。
站在洗手台前,周沁曦望着镜中人,那贴近肤色的粉饼让她的肤质看来细致,遮瑕膏也掩去了她眼圈下的长期淡色黑影,精心描绘的上眼线延伸至眼尾微微垂下,将双眼勾勒出了一个无辜神韵,而向来缺少血色的双唇也因粉嫩唇膏顺着唇形漾开的缘故,显得如花蕊初绽、娇嫩欲滴。
如此看了片刻,她终是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自觉好笑的想着,时间没能在她身上改变些什麽,电影中女主角换上隐形眼镜、简单化个妆就摇身一变成大美女的情节,在现实中不过令人发噱,她依然是从前那个外貌不出色的自己,顶多学会一点化妆技巧,让自己看来顺眼一些而已,她向来不是个美女,能让自己维持这清秀模样,她已是尽力。
而就这样的她,要如何才配得上出色的梁以时呢?
想起那个样貌俊雅的男人,周沁曦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无论是当年或是现在,他始终令她望尘莫及,想来这时间是一样的公平,叫她始终平庸无奇,也让他依旧耀眼出众。
兴许是想到了自己和梁以时的差距,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周沁曦,心绪竟忽地平静了许多。
「加油!周沁曦!」对着镜子朝自己小声的鼓励了一句,但话才说完,周沁曦又觉得自己这样挺蠢,不由得又吐槽起自己,「你的脑子呢?周沁曦。」
大概从见了梁以时以後就没了吧!
她在心里调侃着自己。
无论如何也算是收拾好了自己的状态,见时间差不多了,不想让方晋淳久等,周沁曦连忙离开公司朝他们约定好的超商赶去。
虽然那家超商距离周沁曦的公司并不算远,脚程若是加快一些也不过五分钟左右的路程而已,只是恰逢中午时段外出用餐的人潮多了些,她被附近公司鱼贯而出的上班族稍微耽搁了一下,比平常多花了两、三分钟才抵达附近。
眼见自己已经迟到了,周沁曦站在超商对面马路的人行道上,一边等着红灯一边以目光搜寻着超商外头,试图找寻方晋淳的身影,心想着待会儿见到方晋淳要先开口为自己让她久等而道歉,然而她却愕然的发现无论自己怎麽找都没见到方晋淳的人。
「学长该不会以为我不来了,所以先回去了吧?」周沁曦自言自语着,双眼仍不断地看着马路对面的超商,希望能找到方晋淳的身影。
距离红灯转绿还有二十几秒,在发现自己真的没看到方晋淳後,周沁曦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想拨电话询问方晋淳目前所在位置,却见从超商内走出了一个叫她意想不到的人。
「那不是……」
周沁曦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的瞅着站在超商门口的梁以时,被惊讶到的脑袋一时之间还无法反应过来,他怎会出现在那边,此时此刻他不应该是要待在公司里的吗?
因为太过讶异了,导致行人号志灯都已转换成绿灯,周沁曦却也没有迈开脚步过马路。
只见梁以时看起来像是在等人,他站在超商门口,一下子看看手表一下子张望四周,尽管两人之间隔了一条马路,但周沁曦也依然能感受到他那淡漠疏远的气质。
霎时间,她想起第一次在高中时见到梁以时的情景,她记得当时的他也是这样等待着,只不过场景是在教务处门口。
那时,第一个发现他身影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同班同学们,在结伴前去上体育课的路上,她们一路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几天学校转来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二年级学长,不停地说着那学长长得有多帅又多帅,气质又是多冷冽多冰山多不可亵玩,她耳里听着但却丝毫没放在心上,只是偶尔微笑的附和几句,直到在接近教务处时,不知道谁开口惊喊了一句……
「就是他!」
当时,周沁曦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第一个落入眼帘的就是梁以时那张冷淡漠然的俊颜,而在那一刹那她竟有种时光倒流,回到了初中时期的错觉。
尽管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的记忆会渐渐模糊,然而哪怕到了今日,她却仍是清楚记得那时他们相遇的情景。
那一日,梁以时身着学校制式的浅蓝色运动服,颀长的身影倚靠在廊柱上,时而垂眸凝望着手上的表,时而抬头目光淡淡地扫视着四周,看起来并没有特地在寻找些什麽,只是随意看看而已,可下一秒他则突然往她的方向看来,她与他的目光便不经意的相撞在了一起,那时他停留在她脸上的视线不过数秒,她却屏气凝神宛若已过了一世纪。
这话说来是夸饰,但若不这样形容,周沁曦实在很难具体描述自己的感受,她要如何述说,对当时的她来讲,他的一个眼神落在她身上,就让她像是承蒙恩赐的受宠若惊,哪怕她明知他不是刻意看向自己,却还是为此而满心欢喜。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高中又遇见他,因为与她相隔了两届的他,早在她升上初中二年级的那一年夏天就已毕业离校,以全市第一名的优秀成绩考上了市内顶尖的第一男子中学。
周沁曦还记得当时的她走过教务处门前,看着上头贴着恭贺梁以时高中的海报时,还怔然了许久,想着从此再也不能看见他,心里因而感到难受苦涩时,她才後知後觉的明白自己其实喜欢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麽时候喜欢上梁以时的,或许是校门口初见的那一眼一见锺情,也可能是那段追寻着他身影的日子,一点一滴、无声无息的累积着,等到了最後离别的那刻重力一击,以最悍然的姿态告诉她──那就是喜欢。
青春的爱恋总是这样,领悟得太慢,才刚动心就已结束,周沁曦本以为她与梁以时不会再有机会相遇了,但谁晓得命运就是这麽幽默,又叫她再次碰见了他。
「他就是那个刚转来的高二学长吗?他本人真的好帅喔!』
「对啊!本来光看他侧脸就觉得长得好看,结果他刚刚一转过头来,这才发现他是长得非常好看啊!」
「他应该比隔壁班的尹海维还帅吧!」
「欸!这有点难比较了,尹海维他那是……」
身边的同学此起彼落的讨论着梁以时,周沁曦没有每一句都很专心听,她唯一注意到的是众人话语中的那句──『梁以时是刚转来的高二学长。』
高二?他降转了?
那时周沁曦才後知後觉的反应过来,本应在第一男子中学就读的梁以时怎麽会转到他们的学校来,而且还是以高三降转高二的姿态转过来?
她当时没弄明白这个答案,如今回想起来也还是不明白,她只知道她的高中生活因为有他的出现,而让她每天都充满了期待,更别说他们还一度有了交集和互动。
眼前的行人号志灯到底变换了几轮,沉浸在回忆里的周沁曦没有注意到,直到她握着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音乐声,她才瞬间回过神来,反射性地拿起手机一看,却见来电的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号码。
不知是哪来的灵感,她下意识的往对面超商一看,就见梁以时也正拿着手机在通电话,然後也不晓得是等着过马路的人变少了,还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下一刻梁以时突然抬眸朝她的方向看来,就像当年高中时在教务处外的那一瞥,他们的视线相撞在一起,但这回他却不是又淡淡地挪开目光,而是对她勾了勾嘴角、指了指贴在耳边的手机。
见状,周沁曦鬼使神差的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将手机凑到自己耳边,然後下一秒就听见电话那端传来她既熟悉又陌生的低沉淡冷嗓音,朝她说着……
「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