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道你会弹钢琴,你怎麽都没说?」在学校餐厅用餐时,岳彤问我。
我浅浅一笑,「这又没什麽好说的。」
「你真的是深藏不露,你几岁开始学的?」
「四、五岁的时候,我奶奶就教我弹琴。她去世後,我不敢告诉爸妈我想继续学,所以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就拜托老师,允许我利用午休去音乐教室练琴。」
「哇!」岳彤满脸佩服,却也疑惑,「可是为什麽不敢告诉你爸妈?」
「奶奶去世,我们一家就搬离了奶奶家。我爸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从失去奶奶的悲恸中走出来,我担心家里真的摆了钢琴,会让我爸触景伤情。」
「原来如此,那你奶奶去世後,你一直都是自学?」
我摇摇头,「小学四年级时,班导师指导过我两年,没有收取任何费用。她是音乐老师,学生时期曾多次在钢琴比赛获奖。」
「怎麽会有这麽好的老师?」岳彤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个班导根本就是天使,你一定非常感谢她吧?你们现在还有联络吗?」
我一时语塞,有些狼狈地轻咳了几声。
「怎麽了?」她一愣。
「有点噎着了。」我面不改色地回应,「老师在我升上六年级的暑假就离职了,她婚後和丈夫搬去国外生活,後来就失联了。」
「真是太可惜了,你应该很想再见她一面吧?」
我没有答腔。
「姊姊,岳彤姊姊,你们今天也来学餐吃呀!」蜻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笑脸盈盈地搭着岳彤的肩膀,岳彤也惊喜回握她的手。
和蜻蜻很要好的那两位女同学站到桌边,礼貌地向我打招呼。
其中一位难掩羞怯地说:「上、上次深深姊弹的那些曲子,真的非常好听。」
「谢谢。」我回以微笑,同时回想起镜中所见的那一幕。
此时女孩看向我的眼神里,又是满满的崇拜,完全不复当时的憎恶。
面对这一幕,实在会让人不由得怀疑,那天其实只是我看错,是我脑中出现的假象。
蜻蜻和我们聊了几句,就和同学去柜台点餐。
此时,岳彤忽然压低声音:「深深,陈鸣宏来了!」
随着岳彤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却下意识多看了陈鸣宏旁边的薛有捷几眼。
他们正在找位子,目光一度朝我们这个方向扫来,最後两人选择了靠窗的座位。
「果然没错。」岳彤说。
「什麽?」
「刚才他们找位子的时候,我很确定薛有捷在看你。」
「你看错了吧?」
「我才没看错,是你一直在装傻。每次路上巧遇你,薛有捷就一定会多看你一眼,分明是喜欢你,你还不承认!」她斩钉截铁地说。
「你要我承认什麽?你有亲耳听见他这麽说吗?况且这件事有比你的陈鸣宏重要?」
「少来,你别想转移话题。」看穿我的企图,她红着脸瞪我,却也若有所思起来,「不过说真的,薛有捷确实很奇怪,他究竟为什麽总是不肯开口说话?难道真如传闻所言,他患有某种语言障碍?」
「我没跟他接触过,我也不太清楚,说不定他只是特别沉默寡言?」
「再怎麽沉默寡言,也不可能同班三年都没听过他讲话吧?我听这三年跟他同班的女同学这麽说时,都觉得太夸张了。听说他和陈鸣宏是邻居,又是从小一起长大,那他们到底是怎麽沟通的?难道,薛有捷只肯在陈鸣宏面前开口说话?」
「你可以直接去问陈鸣宏。」我打趣地提议。
「你明知道我不敢……」岳彤埋怨地看着我,终於不再绕着这个话题打转。
关於薛有捷这个人,我知道的确实也很有限,尽管他也和陈鸣宏一样,跟我就读同一所小学。
据说他是在小四那年从乡下转学过来的,不仅是陈鸣宏的邻居,还跟他同班,我从小学就经常看见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
若不是陈鸣宏,我想我不会意识到这个没有声音的男孩的存在。
有件事我始终没向岳彤坦白,其实早在小学时,我就已经发现薛有捷的奇怪举动。
他从来不是明目张胆盯着我看,他只用那双宛若黑色水晶的眼眸从我脸上轻轻扫过。
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一眼的意义。
我倒不至於为此感到不自在,或心生厌恶,反倒在一次次那样若有似无的视线中,萌生出一种微妙的感受。
只是直到现在,我仍不晓得那种感受究竟代表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