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好依娜。」年过五十的艾德或许因为他的混血基因,和二十年前的模样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唯一不同的是他原本的中长发在年纪渐大之後就剪短了,看起来清爽许多。
当警方接获报案电话後,到达依娜的车祸现场时,车体几乎崁入山壁之中,警消人员费了相当大的功夫及时间,终於将依娜从车体之中拉出来时她也早已断气,救护车依旧将她送往医院急救,只希望能够救回她,可是经过了长时间的努力,艾德接获通知赶到医院时,院方最终还是宣告死亡。
而依娜遗留在车子里的只有装着殒竹骨灰的骨灰坛,离奇的是这骨灰坛除了有些裂痕跟缺角外,一点损伤都没有,根据警方的说法是因为当他们将依娜从车体里救出时,她就紧紧环抱着这个物品,她的脸损伤并不严重,她的颈部完好无缺。
「哈。」雪薰听到她的脸跟颈部几乎完好无缺时,冷笑出声,就连最後她都将自己的嗓子极尽保护到最好,比起他那车祸把手指骨都给撞碎的爸爸,她还真是尽责又敬业,还是说怕自己的嗓子毁了,老爸就会认不出她了?
在这样的场合里,只有雪薰笑得出来,却没有人忍心指责他。
雪薰的笑声笑得令人感到心碎,当人难过到一个境界的时候,眼泪是流不出来的,只能用其他的讽刺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悲伤,也像是用笑容来包装自己的内心,那是一种极致的悲伤。
莫胤翔走到雪薰的面前,虽然他能了解雪薰此刻的悲伤,有些事却还是不得不处理,但他却不知道怎麽开口。
「丧礼回台湾办吧!把殒竹一起带回去。」
踌躇了许久,他最後还是开口,感觉像是昨天才办完殒竹的丧礼,今天却又紧接着要办依娜的丧礼,别说身为儿子的雪薰难受,就连他也相当难过,他想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忍受。
「不用,就在这办吧!既然他俩都这麽喜欢英国,就在英国长眠吧!」雪薰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的温度,令人难过。
「可是……」娜琳想要开口说些什麽,却被她的母亲亚琳拉住了手,要她什麽也别说。
「好,那麽还有他们俩的版权问题……」当胤翔还想要接着讲时,这次换他被雪薰给打断了。
这个问题或许很严肃,也并不是那麽适合在这个时候谈,但是如今他们夫妻两人都已经离世,雪薰也确实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两个也都没有其他亲人了。
「那个的话该怎麽处理就怎麽处理。」
该说什麽呢?飞扬确实对ObsessionSoul很好,二十年前所签订的合约里面,就已经明订了若他们意外身故,那麽所有的版权全部归给法定继承人,并且合约条件不变,只要ObsessionSoul有出任何的产品,无论是精选辑或是周边商品,所有的收益都会成为雪薰的收益。
但是此时的他根本不想要了解这些,若是因为他们的意外才换来的财产,他宁可不要,可那些却又是他们唯一能够留下来的东西,真是讽刺啊!
「我知道了。」
听到雪薰这麽说,胤翔也不好再多说什麽,毕竟这样的憾事接连发生在还是个十九岁的孩子身上,太过悲痛,这孩子往後的人生该要怎麽过才好?
「艾德叔,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墓园?」
所有人一起待在艾德家的客厅,谁都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听着雪薰跟艾德讨论着依娜的丧礼,最终雪薰决定在英国举行英式丧礼,不公开举行追思会,丧礼也不让媒体记者拍摄,至於墓园则选在剑桥公墓。
他的父亲丧礼已经办得太过盛大,盛大的需要用一个演场会来告别,现在想来,原来他的母亲早已经存了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让所有人送别他们,并不是只有送走父亲,而是连她自己的丧礼一起。
既然是这样,那麽母亲的最後一程,就只要他们这些亲人陪她走完就好,从此让他们两个在英国长眠,或许这就是他们俩的期望吧!
任性的一对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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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找了一个相当庄重而有朴素的教堂,教堂并不大间,年长的牧师满头白发,站在正门迎接棺木进来,依娜的棺木是一口全黑的棺木,黑色大概是最适合依娜的颜色,所以雪薰毫不犹豫地替母亲选了黑色棺木。
进入教堂後,里头摆满了ObsessionSoul历年来所有的唱片,包含专辑、DVD、精选辑,将棺木旁的祭台摆得满满,棺木放定後,雪薰在棺木旁放上了依娜生前最喜爱的吉他,与棺木一样是黑色的,比起殒竹拥有无数把吉他,彷佛一个小型博物馆,依娜一直以来就只喜欢这把黑色的吉他,简简单单。
牧师在一旁念着祝祷文,大批的媒体记者虽然无法踏入教堂内,却也一直守在教堂门口,依娜是一位天生歌姬,无论高音低音在她的诠释下都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二十年前是这样,二十年後的现在亦同,有许多媒体记者在追逐ObsessionSoul的时候其实不知不觉也都成了他们的歌迷,此时依娜的离去彷佛正式宣告ObsessionSoul的时代结束。
在牧师的祝祷之下,所有人轮流着拿着鲜花进行最後的瞻仰遗容,但毕竟依娜是车祸过世,虽然颈部以上可以说是完好无缺,可身体确实是损伤的严重,所以雪薰一开始就用白布盖着,他希望母亲最後仍可以在世人心中留下完美的形象。
在盖上棺木前,雪薰将殒竹的骨灰坛放入棺木之内,这样他们夫妻俩就能够一直在一起了吧!
他看着亚琳阿姨哭的悲痛,看着几个叔叔也都流下眼泪,看着娜琳只敢默默啜泣,他却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
这场丧礼究竟有什麽意义?
他的母亲只是丢下了这麽多人为她伤心难过。
所有人都给他一个拥抱,让他不要难过,可是他的心里却什麽感觉都没有了,没有了人与人接触的温度,没有了那些悲伤的情绪,他只想要放逐自己。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情绪,否则他真的不知道怎麽面对这些人,到底他跟他的父母不一样,一个极尽任性,一个又极尽包容,他们都说他遗传了两人的好基因,却唯独没有遗传到他们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