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着再熟悉不过的景色,薛景既激动又心里发堵,眼眶甚至有点酸酸的感觉。他将兜帽拉低一点,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他所住的地方。
水泥色的老旧屋子就座落在一圈红色矮砖墙之中,屋子旁的大丛九重葛依旧开得一如往常的妖艳,有些甚至都沉甸甸的压在墙头上了,漆成绿色的双开式铁门紧闭着。
对於薛景来说,时间上的流逝只是昨天才离开家,今天就回来了,照理说不该会有这种近乡情怯的心情,可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怦怦直跳。
做了一个深呼吸,薛景慢腾腾的挪动步子,只是还没等他走到屋子前,就看见铁门忽然往内拉开,发出拐咿的绵长声响。
薛景如同作贼心虚般的迅速躲在电线杆後面,悄悄的探出半颗头观,查铁门那边的动静。
然而从里头走出的却是他不曾见过的陌生女人,手里还牵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孩子。
「爷爷,我要去散步步了,回来我们再一起玩车车。」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对着院里挥手。
薛景忍不住将身体再往外侧出去一些,好让自己可以看清楚院子里的景象,然而这一眼却让他如触电般的跳起来,他看到坐在院子里摇椅上的也是一个未曾见过的陌生老人。
顾不得门口的女人与小孩跟自己是素昧平生,薛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急切的开口问道。
「不好意思,小姐,请问你们现在是住这里吗?你知道之前的那一户人家现在现在搬到哪里了?」
「之前的人家?」女人讶异的看着穿着兜帽外套、脸色苍白的男孩。
「阿霞,怎麽了?」院里的老人也听到外头的骚动,忍不住递来一记疑惑的眼神。
「没啦,阿爸,有一个阿弟来问我事情啦。」女人回头对老人安抚的笑了笑,接着又重新转回视线,「你是说薛先生他们吗?」
「对对!」薛景点头如捣蒜,两只手放在口袋里无意识的掐得死紧。
「你是他们的……?」
「我是……」薛景张着嘴,硬是将「我是他们儿子」这句话吞了回去,改口说道:「我是薛先生以前教过的学生。」
「这样啊。」女人不疑有他的接受这个说词,她又忽然转头看向院子,「阿爸,你知道薛先生他们搬去哪里了吗?就是之前住这里的屋主。」
「喔,他们啊。」摇椅上的老人摇着扇子,慢吞吞的说道:「他们搬到国外去了,好像是澳洲那边有亲戚吧,听说不会再回来了。唉,要不是他们家的大儿子出车祸去世,住在这里怕难过,又怎麽会把房子卖给阿明……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啊。」
搬走了……去国外了……再也不回来了……
薛景只觉得天旋地转,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踉踉跄跄的後退几步,差点身子不稳的跌坐在地。
「阿弟,你还好吧?」女人紧张的扶住薛景,那张毫无血色的稚气脸庞看得人怵目惊心。
「大葛葛你没事吧?」一直被女人牵着手、很乖巧的小孩子也关心问着。
「没事,我只是有点贫血。」薛景挤出一个笑脸,「小姐,谢谢你,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如果不舒服的话,要记得去看医生喔!」女人不放心的叮咛着。
「我知道。」薛景没有立即转身,而是倒退着边走边对那对母子挥了挥手,直到住了二十几年的老屋消失在视线范围,他才匆匆绕过转角,然後像是再也不能承受打击的抱头蹲在地上。
薛景头痛欲裂,眼睛酸得快要睁不开,心脏更如同被一只手用力掐住,疼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死了,那个三十四岁的薛景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连父母也远走他乡,再也不回来了……
薛景咬着嘴唇,却控制不住渗出来的嘶气声,瘦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彷佛被抛弃的小动物凄惨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