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始的第二星期，江雨咬口刚买来的汉堡，跟韩宥时坐在树下的木椅。
韩宥时见他拆开一封粉红色的信纸，暧昧地半眯起眼，撞了撞他的肩。
「我们陶子柠有情敌啦？」
江雨嘴里咬着一口汉堡，番茄、生菜、肉片、面包清楚显露，他不顾形象地再度翻白眼。
「你白眼翻得越来越有技术了。」韩宥时禁不住幸灾乐祸地夸赞一翻。
他回过头勉强把那口汉堡咀嚼下肚，没劲地把信的内容看完。
「所以是谁啊？」韩宥时指着那封信。
「陶子柠。」
「靠，这不是她的作风啊，改走文艺书生派啦？」他伸手想拿来看看，未料江雨迅速把它摺起来收进口袋。
「她走更高阶的。」
「英文？」
「文言文。」
「你确定只有文言文？应该还有藏头诗吧？」
江雨偷偷再把那封信拿出来瞧，还真被韩宥时说中！
「她下次会不会写首歌给你？」韩宥时笑问。
「别给她主意……她说不准还会报名节目。」
他不敢跟韩宥时说陶子柠为写这封情诗有多用心，昨晚她打电话给他，电话里的她有些口齿不清，说话轻飘飘的。
『江雨……你猜猜、猜我在干嘛？』
「你怎麽了？语调怪怪的。」他肩膀夹着手机，双手停在键盘上。
『我，喝酒啦！』
「你才几岁就喝酒！满十八了吗？在哪喝？女生不能一个人喝酒你懂不懂！」
电话另一头的陶子柠大声发出咀嚼声。
『呵呵……你好像爸爸。』
他叹息。「所以，你在哪？」
『我在家偷喝我爸的啤酒，喝了一罐没醉！所以、所所以我又偷开他其他酒。』
「……」他是不是该提醒她把门锁好，以免被她爸抽死。
「你干嘛想喝醉？发生什麽事了吗？」他猜测她心情不佳才做出如许反常的事，陶子柠虽然疯癫疯癫的，可是挺有纪律的，不然她不会对王哥和孟豪那群人宁动口不动手，虽然有两个被抽晕。
『欸你有没有偷喝过酒？』陶子柠没回应他的疑问。
想到平时开朗的她有心事，他的口气不免放软了些。「国中毕旅的时候。」
『偷带酒没被发现啊？』
「跟几个朋友把酒藏在衣服里和饼乾盒包装，老师巡房时，把酒带进浴室假装在洗澡。」
『那麽简单啊，我还以为会偷换包装这类的……酒倒进果汁瓶。』
「那样酒会没气。」
江雨退出跟游戏网友的群组聊天，关掉电脑，盘腿坐在床上跟她讲电话，倏然他听见电话里的她畅快一声，浓眉不悦紧蹙。
「你还在喝？」
『是啊，我觉得我快有感了！』
「什麽？」
『你等着，我觉得李白快附身了！我绝对能写出超越远古诗人的情诗！』
「别跟我说你在效仿李白酒後作诗。」
『对，江雨你真厉害！竟然猜到了，你等等啊……等等等，我觉得我快感应到了！』
江雨没听她说话，毫不客气挂断电话。
隔天，也就是今天，陶子柠装纯情地把写好的诗塞给他。
她祖宗的……什麽年代了还写诗，学什麽李白！？
高二换座位後，陶子柠的梦幻座位被打乱，她在班上的中间位置，林慕心则最靠墙面，小馒头二人组更不用说了，命运般的缘分将她们俩紧紧缠在一块，又是一左一右，两人在高一一致的耳下短发，如今已经齐肩了，唯一修整的只有在眉上的短浏海，要是没仔细看，晃眼过去肯定以为是双胞胎。
换座位後，宝姐姐本来还挺安心的，毕竟班上总有几个话多的学生，而今将他们打散後，吵闹声着着实实降低了两成，班上不受控之一的陶子柠，在这次座位的左右恰巧是班上较沉默慢熟类型的学生，在班上没看他们跟谁较好，本以为这种阵法，可以镇住陶子柠，让她没得玩，可是意外了……那两位沉默同学好似被开发了什麽。
导师办公室，陶子柠老实地站在连柔柔叹息两声的宝姐姐面前。
「子柠，你知道上节课巡堂的蔡老师跟我说他看到了什麽吗？」宝姐姐今日擦的玫瑰丝绒唇釉，令陶子柠难以将目光从她唇上移开。
「宝姐姐你今天的唇色真美，很搭你的肤色。」陶子柠倏然夸耀，彻底忽略她的质问。
这颜色不知道她行不行，怕自己还未成熟的脸擦起来很突兀。
听到夸奖，宝姐姐立刻抛远教师身分，把头发勾到耳後，开心地抿唇微笑。
「真的？比上一次的蜜桃橘好看？」
「嗯，比起橘色，我觉得你更适合这种粉嫩的。」
「好，那我以後多买粉色系，每次问杰哥他都只会说我擦什麽都好看，我怀疑他根本有颜色障碍。」她噘起嘴，甜甜地抱怨情人。
「宝姐姐你说我这年纪擦什麽颜色比较好看呀？」
宝姐姐微微拉高了音调，放轻声问她：「是不是想勾江雨？」
「我漂亮一点，他搞不好会更快喜欢我一点。」她笑得鼓起苹果脸。
「啧，你这样不行啊，子柠。」宝姐姐摇摇头。
「求小姊姊给方向。」她咬下唇露出小狗眼恳求。
宝姐姐正襟危坐，微微昂起下巴。
「跟你说，你不能什麽都顺着男人，你一直跟着他跑，他就惯了，人都是犯贱的，你要懂得拿捏，懂得吊人胃口，给他一百分的期待，再给他二十分的失望，让他心悬在你身上。」
「欲擒故纵？」
「对。」
「这行吗？我给他二十分的失望，他会不会对我扣分啊？」
「你到现在一直给他一百，他对你有什麽不一样吗？」她早在陶子柠告白後的三天知道在倒追的消息，虽说每见陶子柠扑向江雨时那画面挺乐的，但是好歹是自己班的学生！不能被杰哥班上的人给吃死！不行，绝对不行。
「我走积沙成塔模式──」
宝姐姐拨开她的手，握住她的双肩。
「什麽金字塔模式！现在你要让他想你，他开始疑惑，开始想你，想久了就喜欢你了，懂吗？」她睁大水亮的美眸。
「欲擒故纵……那我不就一整天不能飞扑江雨？」陶子柠垂下眸，一心只想飞扑。
「什麽一天？起码一星期！你从现在开始别理江雨了。」
「一星期！？那跟吃素有什麽差别！」她瞪得眼珠子发疼。
「你一天能有什麽效果，面膜敷一天都没成效了，一天要想把人拐上手，省省吧。」宝姐姐潇洒拨发。
幸好她周遭的老师全不在，角落那一位资深刘老有一点重听，以她俩讲话音量应是不会引起注意。
「一星期没被我飞扑，江雨一定想念得头发都白了。」陶子柠碎念。
「所以，你要忍着，懂吗？」
「宝姐姐你对杰哥用过这招吗？」
「当然，这也算一种情趣嘛。」宝姐姐软绵道，羞涩地撇过眼。
嗯，既然有学校专虐单身狗的教师情侣做保证，那可以考虑看看这一招。
陶子柠挥别宝姐姐，跳步回教室。
宝姐姐看她那俏皮的背影，再次骄傲地拨拨发，想想自己青春时期可是一介女神呢！什麽时候该强、该弱、该辣、该撩、该傻……她懂得很！不然怎麽跟她的亲亲杰哥如此甜蜜。
戴着方框眼镜的秃头中年男老师拿着保温杯走进办公室，一脸疑惑地走到她办公桌旁，宝姐姐见他不修边幅的眉毛皱起，於是先开口问。
「怎麽了，蔡老师？」
「你有训在课堂上削苹果的学生吗？我刚刚瞧见她用跳的离开这里。」
宝姐姐慢慢歪头，睁大黑珍珠般的眼瞳。「有啊，就好好的训一下。」
「她看起来不像被训，你是不是太温和啦？」
「是她心理素质强，跟我无关。」宝姐姐回过头，随便抽叠考卷假装忙碌批改。
唉……她怎麽忘了她是要训陶子柠的呢！
在上课时间削苹果分给同学，是同学爱的表现，能算是将功抵罪吧？
嗯，将功抵罪没错！
还是恋爱话题好呀！教师什麽都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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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信川高中街巷的一家传统早餐店里站了不少学生买早餐，有几位坐在店内边吃边看娱乐报，大多数学生选择外带。
老板身上挂着抹了几条油渍的橘格子围裙，看起来有穿上半年左右，滋滋声不断的铁板上有各式各样的餐点，萝卜糕、铁板面、荷包蛋、蛋饼、火腿慢慢成熟为美味餐点，这家早餐店的黑胡椒铁板面是招牌，不大不小的铁板上就有三份铁板面，刚进店的女学生也加了一份，老板娘从冷藏里拿出了一包，等着下铁板。
各种食物香气弥漫到早餐店门口，江雨闻得肚子又更饿了，深深期待下一个完成的铁板面是他的！
「小桃子你来啦！今天吃什麽？一样热狗蛋饼、中冰奶吗？」早餐店老板娘嗓音宏亮。
江雨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陶子柠正踏进早餐店。
「今天老样子，谢谢板娘！」她回应。
老板娘秒回头与场内工读生和煎早餐的老板复送一次她的餐点。
「你这样吃不腻吗？」江雨站到她旁边问。
他们时常在这间早餐店和前面的豆浆店相遇，她很常吃热狗蛋饼，常到他怀疑老板娘其实想叫她小热狗而不是小桃子，不过女孩子叫小热狗不大好听，只好维持着小桃子这个昵称。
陶子柠扭头一抹微笑，露出贝齿，望住他两秒後，瞬间！完全瞬间不到半秒的眨眼时刻，她收回表情，一脸淡定，颜部神经停机。
「你干嘛？」
陶子柠转回头看前方，持续颜部停机状态。
江雨徐徐凝起眉，手里的手机点入相机功能，转前镜头，检视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麽不对。
很好，一如以往长得好看，裤档拉链也好好的，没暴露什麽，制服钮扣正确，那她究竟？
早餐店老板娘喊他铁板面好了，他接过早餐，没直接离开，继续站在一边陪陶子柠等。
等待过程不长，仅五分钟，她难得安静不说话，江雨神奇地看她後脑勺一眼，难不成她自己被自己吵到烦了，想闭嘴图个安静？
江雨看到佛光似的，一早得了个大悟。
想不到吵的人也嫌自己吵！他还以为会跟打呼的人不会被自己吵醒一样。
一大早进教室，江雨便以发现新大陆的惊奇口吻跟韩宥时说陶子柠开始嫌自己吵的事。
「啊？哪可能。」韩宥时扭曲起脸，疑声。
「真的，我今天在早餐店遇到她，她居然一句话也没说！」
那可奇了！连韩宥时也不敢置信陶子柠会放过任何跟江雨说话的机会！
「她是不是感冒沙哑了？」韩宥时猜。
「大热天？」
「她不是一般人。」
姑且，他们暂定陶子柠是感冒了。
可一到下课时间，他们的暂定打脸了他们。
走廊外是陶子柠豪迈爽朗的笑声，听起来是在跟小馒头二人组聊天。
两人互视一眼，更不明白她早上是怎麽回事，也许……也许是终於词穷了？
在经过两堂英文课後，江雨很快把这件事给忘了，直到午饭时间，他跟韩宥时、哈利、石头去买午餐，天热他没什麽食慾，於是与石头两人先到合作社去买凉面，待他们拿着买好的凉面去餐厅找韩宥时他们时，他们正在等自助餐结帐，旁边是陶子柠和林慕心，两人手里各提环保袋，里头装买好的午餐。
「哈哈哈哈哈结果你知道吗？那个人连跌了三次，我等等把影片传给你们。」陶子柠笑得夸张，压根儿没注意到谁接近。
「什麽影片？」江雨问。
「就──」陶子柠霎然张着喊到一半的口型，见到来人是江雨，秒变脸！
哈利和石头揉揉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速度堪比四川变脸秀！
江雨和韩宥时更是瞬间无语，江雨想起在早餐店的时候，韩宥时想起江雨早上说的话。
「慕心，我饿了，我们回去吧。」
「哦，我们──」林慕心後面那句「先走了」还未说出口，便被陶子柠勾住胳膊拖离现场。
站在原地的四人瞧她们走得急，更觉得不对劲。
「江雨，你们吵架啊？」哈利斗胆问。
在怎麽说，方才的情况有些小尴尬，很不给江雨面子。
「没，能吵什麽？」江雨自个儿都不解。
「是不是凶她了？」石头接问。
江雨愣住，回想後道：「这学期还没。」
韩宥时拉着哈利把自助餐的钱给付了後，转身催他们回去。
「别猜了，我肚子饿。」他手里拿着热腾的餐盒，心里有些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该自备环保袋了。
「你不关心一下吗？一个你好兄弟，一个你国中同学。」石头抬起手臂撞撞他。
「不是好好的吗？她看起来不像生气，估计又出什麽毛病了，陶子柠这性格有什麽时候正常过？」
韩宥时一句毛病，一句暗示不正常，忽地把他们全按耐住了。
嗯，没错，说不定她是怕饿肚子的声音给心仪的江雨听见，为保面子才赶紧离开现场。
虽然气氛怪异，不过对方是陶子柠嘛！